張家六姑娘出生的時候地里麥子正灌漿，娘順便給取了個麥穗的名字，隨手一裹扔到炕頭就出去做飯了，家里還有七八張等著，哪有空矯。

麥穗是跟著五個哥哥屁后邊長大的，五個哥哥護著，麥穗那一個虎。敦實的小板屁呼呼，小肚子呼呼,腰也呼呼。

陳家大娘上下左右很滿意，便給了麥穗娘兩百錢，把麥穗領回家做兒媳婦。

麥穗娘有些心疼眼眶紅紅的，麥穗大咧咧安娘：“沒事，反正孩兒遲早要嫁人，娘別難過。”

麥穗娘看著敦實的丫頭也只能收回那點心酸，年景不好三年娶了倆媳婦，老三眼瞅著白楊樹似得，沒法子啊。

說是娶，其實就是買了一個養媳，因此也沒有人花轎聘禮嫁妝之類。麥穗穿著他哥的舊裳，抱著娘給收拾的個小包袱，就跟著陳大娘……哦，婆婆走了。

陳大娘在路上問：“麥穗喜不喜歡弟弟？”

麥穗仰頭高興得很：“喜歡，我是家里老小他們都欺負我，我也想要個弟弟欺負。”

“大娘家有個弟弟，麥穗以后好好照顧他好不。”陳大娘笑瞇瞇岔開話欺負那一說。

“好！”傻乎乎的麥穗立刻忘記欺負的話，滿腦子都是新弟弟。

“弟弟漂亮不？”

“漂亮”

“弟弟乖不？”

“乖”

麥穗對這況很滿意，咧開缺牙的笑一朵花。哦，忘了說，這一年麥穗八歲。

麥穗跟著陳大娘走啊走，走啊走，從正午走到漫天晚霞。麥穗說：“大娘，你家好遠啊。”

陳大娘面帶憐惜：“累了吧，就到。”

“不累，不累，”麥穗最見不得自己讓別人為自己為難，拿袖子在額頭一抹，一咧黑紅小臉笑的燦爛“一點也不累”

其實麥穗不知道，們家離陳家莊不過二十里地，陳大娘帶繞了幾圈，怕記得路回家。

陳家的日子似乎比張家好些，有三間舊瓦房，東西廂房也是磚墻卻是茅草頂，就像最后的繁華撐不住匆匆落幕一樣。

麥穗在在堂屋里看見了那個五歲的小男孩，的弟弟和小丈夫陳長庚。

“哇，真好看”麥穗蹬蹬蹬跑過去，掐住人家細白的臉頰。

五歲的陳長庚面無表的盯著，眼珠子變得烏沉沉，他討厭這個魯的孩兒。

麥穗那心大的能跑馬車，本沒發現人家不高興：“你的臉好白好好漂亮，又不哭不鬧真乖，以后我就是你媳婦了記得要聽話。”

“涼，唔不喜歡。”陳長庚冷著臉對他娘說，因為被著臉蛋說話音都不準。

“沒事，就喜歡了。”陳大娘笑瞇瞇似乎沒發現兒子不高興。

陳長庚把目轉回來，冷臉盯著麥穗。毫無所覺的麥穗眼睛笑得彎彎，還把陳長庚的臉向上拉出笑樣。

“小孩兒要多笑笑才可!”麥穗喜滋滋宣布。

他討厭這個孩兒，陳長庚再次確定。

晚飯是陳大娘做的，因為麥穗第一天到家，陳大娘奢侈的烙了兩張白面蔥油餅。麥穗口水噠噠一個人吃了一整張，看的陳大娘目瞪口呆。

“大娘”麥穗腆著臉笑“剩下的你們還吃不？”

陳大娘哭笑不得把剩下幾塊都給麥穗，陳長庚放下自己喜歡的細磁勺子，烏沉沉眼珠盯著麥穗，看狼吞虎咽恨不能把手指頭都吃到肚子。

討厭。

“要是不夠……”陳大娘笑容全垮了，話說的艱難“灶上……還有雜面窩窩頭。”

于是這一晚麥穗一個人吃了一張半烙餅，外帶三個窩窩頭。陳大娘覺得自己口不過氣，陳長庚沉沉盯著麥穗無底一樣的。

討厭

啃掉第三個窩窩頭，麥穗終于后知后覺不好意思了，撓撓自己腦門：“我在家一頓只吃兩個窩窩頭，主要是你們家窩窩頭太小了。”

呵，這倒怪我了？陳大娘氣個倒仰。誠然為了哄兒子多吃一點他們家窩頭是小，可之前你還吃了整整一張半餅子！

麥穗黑紅的臉也看不出紅沒紅，倒是拍著小脯站起來：“我很能干的，買我不吃虧。”說完挽起袖子收拾碗碟。

別看麥穗只有八歲，但個高敦實早在家里干活了。洗碗掃地一點不含糊，陳大娘總算覺得心沒那麼疼了。

算了算了，能吃能干是福氣。

夜已經黑沉了，陳大娘在屋里收拾床鋪，陳長庚悄無聲息溜出去。麥穗正在掃地，廚房點了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的猛回頭看到一個模糊人影嚇麥穗一跳。

“可不敢背后突然出現，嚇死人的知道不？”麥穗一手扶著笤帚，一手拍脯。

陳長庚不說話，挪著兩條細過門檻，盯著案板架子上的一個黃釉瓷瓶。

“咋了？”

“娘說麥芽糖放在瓷瓶里。”

糖！麥穗長這麼大只吃過一次，那甜味能從舌甜到心里，如今在能到的地方有糖！還是麥芽糖！聽著就很好吃，再說麥芽糖就應該給麥穗吃鴨。麥穗愉快的決定了，然后換上一幅拐小孩的詐笑容：

“崽崽~你想不想吃糖~~~”

膩味的調子，讓陳長庚差點打一個寒，忍著皮疙瘩用無辜的聲音說：“娘不讓吃，還有不許崽崽，我長庚。”

“沒關系我們吃一點，娘不會發現。”麥穗積極哄騙。

“不好吧……”小小的陳長庚出為難的樣子，像是一個乖小孩，面對十分為難。

“沒事，沒事”糖的甜味像鉤子一樣勾著麥穗，沒耐再哄孩子，就著昏黃的油燈，一雙眼睛賊亮的四下尋找。可惜灶房沒有板凳，唯有的只灶下燒火時坐的一個樹墩子。

實木樹墩抱是抱不，麥穗撅著屁航吃航吃推到案板下，還‘賊有心計’關上灶房門。航吃航吃爬上案板，小心站起來到瓷瓶。

屁大點的陳長庚在背后看著冷笑。

麥穗抱著寶貝似得從案板上趴著下來，倒了又倒只在案板上骨碌碌出現三塊麥芽糖。

麥穗立刻抓了兩顆到手上：“我大，我吃兩塊！”家里哥哥們仗著人高馬大，都是這樣欺負麥穗的。

陳長庚走過去墊腳拿起剩下那一塊塞到里，咬的嘎嘣響。

甜味似乎從他里飄出來勾人的不行，麥穗卻忍住了。像是對待圣一樣，把一顆揣在懷里皮藏好，再陶醉的捧起另一顆聞了聞張開‘啊~’

“掉牙的時候吃糖，牙就長不出來了”陳長庚已經咬完自己的糖，盯著麥穗眼睛。當然總共就比黃豆大點，不經吃。

麥穗長大定住了，在糖和牙之間猶豫半天，最終不舍的把糖拿開：“那我等牙長好了再吃。”

依依不舍的看著麥芽糖，一會兒又開心了：“雖然不能吃，但我可以每天聞聞。哈哈你的吃完了沒得聞，乖乖姐姐我讓你聞。”

陳長庚用看弱智的眼看麥穗，麥穗倒覺得自己是個富翁了，雙手捧著珍貴的比黃豆大的麥芽糖捂在鼻子上聞。

“你們做什麼呢，關著灶房門。”門‘嘩’的一聲推開，陳大娘走進來，就看見麥穗那副怪樣子“麥穗你干嘛呢？”

麥穗嚇了一跳雙手一，麥芽糖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消失在影里。

“姐姐吃糖呢。”陳長庚聲氣。

“好啊你！”第一天來你就，陳大娘怒了上手擰耳朵。

“姐姐還給懷里藏了一顆”陳長庚繼續聲氣提醒，于是麥穗就被搜，然后擰著耳朵‘滋兒哇啦’著拖出去了。

陳長庚在黑影里站了一會兒，蹲下在黑的地上了一會兒，出一顆黃豆大麥芽糖。

皺著淡淡的小眉頭，用袖子了一臉嫌棄的塞到里，院子里是陳大娘教訓的聲音，和麥穗哇哇的哭聲。

品品里剩下的甜味，陳長庚走出灶房。

“娘，別打姐姐打崽崽吧，是崽崽想吃糖。”聲氣的音在灶房門口響起。

陳大娘停下揮舞的笤帚，麥穗怕陳長庚挨打連忙說：“娘別打崽崽，他說了娘不讓吃的，是麥穗饞。”

陳大娘覺得火候不錯，扔掉笤帚嘆息：“不是娘嫌你吃，你看你吃多飯娘都不嫌。可那糖是崽崽喝藥后甜用的，你知道崽崽不好。”

麥穗看著灶門口細細小小一點人影，忽然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娘不該發火打你，剩這一顆糖你吃吧。”陳大娘從襟里掏出那顆黃豆大麥芽糖，遞到麥穗面前。

被負罪迫的麥穗變得堅強，堅強到戰勝了自己肚里的饞蟲。像是就義般合上陳大娘手指：“我不吃，留給弟弟喝藥時甜。”

“真懂事。”陳大娘用另一只手，又了麥穗的發，麥穗咧開笑的甜。

睡覺前陳長庚到麥穗屋子站在炕頭問：“你還疼嗎？”

弟弟多好啊自己挨打時求，還關心自己，自己運氣真好!麥穗很開心轉過趴在炕上，也學著大娘的樣子炕下弟弟的頭發，笑瞇瞇：“早就不疼了，這算什麼啊，在家里我跟哥哥爬樹，從樹上掉下來都不哭。”

陳長庚失了，怎麼就不疼了？

麥穗看著傷心（？）的弟弟，眼珠子一轉忽然抓著陳長庚下一抬，出舌頭在他角添了一下瞇眼睛砸吧砸吧笑：“好甜啊，這頓打不算白挨。”

麥穗滿足了拍拍枕頭拉好被子，甜的合上眼，明天又是快樂的一天。

陳長庚掏出帕子狠狠，得雪白小臉小紅通通一片又疼又麻。

流氓!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