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夢一個鯉魚打坐起來,僧袍從臉上落,出披頭散髮的樣子。
還好,他也沒說什麼,把飯菜一樣一樣擺上桌:「不是了嗎,過來吃飯。」
沒有,不是用豬油炒的菜,一點都不香。
不過是真了,看到有吃的,管它是什麼,先吃了再說。
重新跪坐到墊上,看著面前一碗白飯幾樣小菜:涼拌的秋葵和煮湯的蘑菇估計都是野外采來的,蒸的南瓜是自己種的,唯一看著有點油腥的是一碗炒的很碎的蛋,還混了其他的什麼野菜。
「這是什麼,看著像是蛋哎,難不你們還養了?」
「是野鴨下的蛋,跟馬齒莧一起炒的。」
「你修行不是連蛋類也不吃嗎?」
「嗯,所以這是給你吃的。」
這麼說,是特意為做的菜?三夢心裡滋滋的,端起碗筷,剛夾了一筷子,問:「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
「再吃一點嘛,就當是陪我。」
誠心誠意邀請他,看著他笑,臉頰出淺淺的梨渦,眉眼也彎彎的。可他不為所:「我一天只吃兩頓。」
好吧,又是鐵打的戒律,難怪他看著比以前更瘦了。不過想想也不錯,別人家的老公婚後都像吹氣球一樣蹭蹭長胖,不出兩年就材走樣到不能看了,只有家這個還保持得宜,寬闊袖口出的那一截腕子勻亭卻不羸弱,了服說不定還一腱子。
他秀可餐,三夢對著他吃完了兩碗米飯和全部小菜。雖然沒有葷腥,但山間食材新鮮無污染,味道倒真不錯,撐得只想著肚子躺平。
「還有湯沒喝。」他見放下碗,提醒道。
「我歇一會兒嘛,好撐。」
一邊肚子,一邊用另一隻手抓手背。
這裡蚊子真多,個頭簡直有掌大,吃飯的時候蚊子就在吃,死了。
「別抓了,抓破會很麻煩。」妙賢看著手上通紅的一片蹙起眉頭,「我去給你拿點葯,了就不了。」
「好啊,謝謝。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肯定把湯也喝完了。」
妙賢又多看了兩眼,才起幫去拿葯。
他一走,三夢往地板上一躺,又恢復四仰八叉的姿態。吃飽喝足,腦子也有剎那的空白,幾乎要忘了,到這兒來是為了幹什麼。
長胳膊了又,把自己背的雙肩包拖過來,從裡面拿出一份已經得皺的文件,抬頭幾個大字是加加黑的——夫妻離婚協議書。
那些條款看了好多遍,都快能背下來了,翻到最後一頁,簽名還是空白。
再不想簽現在也不能再拖了啊,都沒簽的文件,遞到他面前,算怎麼回事兒?
拿出筆,把皺的文件在桌上抹平,著筆尖卻怎麼也下不去筆。
算了,還是先把湯喝了吧,喝完再簽也是一樣的。
舀了碗湯,小小的蘑菇一朵朵漂在裡頭,溫度早就涼了,可還是覺得燙口,喝不下去。
喝完這碗湯,就得簽字,他們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不是個優寡斷的人兒啊,怎麼一到這件事上就磨嘰起來了呢?
端起碗來,把湯當作酒壯膽,咕嚕咕嚕灌了一通,喝太急嗆了一口,湯滴在協議書上,立刻暈開一片。
「嘖!」
這地方遠離現代文明,桌上連包取的紙巾都沒有,也懶得去包里翻找,起袖子就去。
妙賢拿著藥瓶回來,三夢剛好把湯漬掉,拎起那兩張紙抖了抖,一見他連忙往後藏。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他問。
「啊,沒什麼沒什麼,我閑的無聊,隨便看看的,不小心把湯弄上去了。」
既然藏了,就不好再拿出來給他看了,不過為什麼要藏呢?也納悶兒,不是本來就要給他簽字的嗎?
妙賢在桌邊坐下:「把手拿出來。」
「啊?」
「你的手。」
「噢。」雖然有點沮喪,還有點不樂意,但三夢還是乖乖把背在後的手放到了桌上,連帶弄得皺、乎乎的離婚協議書一起,擺在了他眼前。
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輕描淡寫一句話,沒有慍怒,卻自有威儀,不自覺地就聽他話。
妙賢瞥了一眼那白紙黑字,沒有說話,低頭擰開藥瓶,把涼的膏子薄薄地抹到手背上。
山裡的蚊蟲確實厲害,手上的紅腫已經墳得老高。
「對不起啊。」顯得有點不好意思,「這協議……我也不想弄這樣的,等回去我再重新打一份,工工整整簽好了再給你簽。」
知道他乾淨,離婚也算是人生大事,他一定不了用這麼髒兮兮的協議書做了結。
手背上涼涼的,他給的葯很好很有效,被蚊子叮咬的地方已經沒那麼了。看著他專註塗藥的神,以為他沒看清紙上的容,到了這一步再藏著掖著也不合適了,就把協議書往他面前送了送,說:「不過容你可以先看看的,有什麼要修改的,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好了再簽。」
其實私下已經悄悄請陳家的律師看過了,協議里絕對沒有損害他利益的條款。
這婚不是他想結的,不過離婚絕不會讓他吃虧。
妙賢塗完葯,把藥膏收了起來,又一碗一碟地把桌上的殘羹剩飯都收拾好,那份協議書他就像沒看到一樣,任它們躺在那裡。
「時間不早了,你徒步走上山走一整天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就睡隔壁,有事可以我。」
哈?他不打算談離婚的事兒嗎?這反應可有點出乎三夢的預料,以為主提出離婚,他會歡天喜地的接呢!
隔壁就是大殿,又黑又冷又空曠,他一個人過去睡,夜裡著涼冒了怎麼辦?熱,燥得很,做個火爐暖暖他沒問題,兩人待一個房間里一也比他一個人睡大殿暖和啊!
拉住他,想說他們現在還是夫妻用不著避嫌睡一起沒關係,可話一出口卻變:「你不用先看看協議嗎?」
他轉過來,終於給了個正眼到桌上那兩頁紙,然後說:「我沒打算跟你離婚。」
當初他也說過的——我沒打算跟你結婚。聽著耳吧?連句式都一模一樣,果然時隔五年,陳一還是陳一,一點也沒有變過。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啊?咱爸這幾年不好,不想再繼續當住持了,可廟務總要有人打理,大家都等著你回去接手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這跟我們離不離婚有什麼關係?」
「離了婚你就不用跟我大眼瞪小眼了啊,可以安安心心回家做你的住持,再也不會有人著你上床,在你耳邊說那個什麼……綺語啊,挑逗你破戒啊……」
總之他們各歸各位,他就自在了。
剛說了不說綺語,自己已經又說了一堆。妙賢的耳朵都紅了,垂下眼瞼似乎嘆了口氣,才說:「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他點了艾蒿熏屋子,又把之前那個藥瓶放在桌角:「這個留給你,要是夜裡還有蚊子,就抹一點。冷的話,柜子底下還有被子,都是洗曬乾凈的,可以拿出來蓋。」
他自己多拿了一件僧袍就走了,多餘的鋪蓋都沒有,看來他今晚要一個人蜷在大殿的菩薩像後面睡了。
三夢尋思著,作為一個賢妻,這時候是不是至應該過去給他鋪個床什麼的,而不是在這裡傻坐著。可不敢,那是陳一的睡覺的地方哎,經不起一丁點兒的想象和撥,跟他共一室都能滿腦子兒不宜,黑燈瞎火的還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對他做出些出格的舉。
是不介意來個分手炮,可陳一介意啊,特別是有過霸王上弓的黑歷史,那時沒什麼經驗,一味蠻幹,上男下的,差點把他命都坐斷了。
有時會想,陳一五年不回家,會不會多跟這事兒有關啊?男人這方面很容易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影……他不會是不行了吧?!
呸呸呸,言無忌言無忌!立即阻止自己的胡思想,的陳一是金剛不壞之,哪那麼容易就不行了呢?
只是聽他的意思,好像不願意離婚啊,可也沒明確說要不要跟一起回家。來之前想過提出離婚後各種各樣的場景,想了一套又一套說辭,然而卻怎麼也沒料到他說不打算離婚這一條。
躺在他的床鋪,被他的氣味包裹,最初的興和綺念散去之後竟然很快就困了,像舒舒服服躺在繭子里的蟲,鬥志全無,就等著一覺醒來破蛹化蝶呢!
要不是肚子,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可晚上真的吃得太清淡,一點油腥也沒有,肚子已經咕咕了。
手機在草墊上嗡嗡震,拿過來,看到屏幕上發來的憨憨胖胖的笑臉,借著這深山裡的微弱信號發了個哭的表過去,打字道:兒砸,媽媽好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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