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遲還真為此頭疼了起來,覺得這件事相當棘手。
主要是,他在解決問題的方法上給自己劃了條底線不能減葉蟬的點心,所以事就不好解決了。
吃點心,就得花錢。但府里不寬裕,不能多花那就只好從其他地方把這錢省下來。
從哪兒省這是最難辦的地方。
爺爺那邊別想了,什麼都不能省,沒道理為了讓新過門的媳婦飽口福就讓長輩委屈;他這里,則是能省的已經全省了,每月的開支都十分固定,不該花的錢他一文都不會多花。
從正院別的地方扣也不,正院的事兒都瞞不了葉蟬。回頭葉蟬一問,準能知道原因。再前后合起來看,就該覺得是他嫌吃的多,給臉看了。
那西院
謝遲想了想,拿起賬冊翻了起來,邊翻邊問劉雙領:“西院的用度怎麼安排的”
劉雙領一愣。
打從方才鄭嬤嬤開了口,他就好奇爺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其實讓正院用些點心是最簡單的,爺要是沒這麼干,就說明他現下對西院上了心。
現在看來,爺是打算從西院把這錢勻出來
劉雙領心里哭笑不得,不過還是照實回了話:“布是一季四匹,珠釵首飾是一年按五十兩銀子置辦。用膳是六個菜一個湯,晚上還有個宵夜。”
他話音落定,就見爵爺方才已繃了半天的神終于松了一下:“珠釵首飾減十兩銀子,菜減兩個。”
四個菜一個湯肯定也夠吃啊,謝遲這麼想。
“”劉雙領悶了好半天,可算憋出了一聲“諾”。待得退出書房,他四下瞅了瞅,了個機靈的小廝替他到書房里盯著,自己往后頭去。
他一路走一路樂,暗說爵爺心里缺弦,對妻妾紛爭沒數。
要不然,哪有這麼干的容姨娘桌上莫名其妙地了兩道菜,準得問啊,回頭下人怎麼回
就算只說是爵爺的意思,容姨娘準定也覺得有正院在里頭搬弄是非。不然,哪有好端端突然扣人家兩道菜的
劉雙領便還是先去膳房傳了話這是爺待的差事,必須得先辦妥。
然后他繼續往北走去,直奔正院。
正院里,葉蟬正和元晉面對面地咿咿呀呀。
這些日子下來,元晉跟慢慢了,醒著的時候就瞪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啊啊呀呀一刻不停地跟瞎聊。葉蟬每次看他這樣都樂,覺得這孩子長大一定特別貧
“啊”元晉揮著小手朝喊,葉蟬滿臉的笑:“啊啊啊啊啊”
元晉:“咿”
葉蟬快語如珠:“一二三四五六七。”
元晉聽不懂,著陷思索,青釉在這個時候挑了簾進來:“夫人,劉公公來了。”
“哎”葉蟬忙說快請,說著與青釉一道出了元晉的臥房,直接和劉雙領一起走進了堂屋。
落了座,請劉雙領也坐。劉雙領笑呵呵地說就兩句話,說完就走便不坐了,然后一口氣將剛才的經過說給聽。
葉蟬聽完,傻了片刻。在這片刻間,清晰地覺到自己背上的汗一倒立起來。
然后口而出:“他干什麼啊”
劉雙領堆著笑:“爺這不是怕您虧麼。您看”
“我去跟他說”葉蟬說著就起座要往外去。覺得,吃得多就怪嘛,容姨娘招誰惹誰了
劉雙領趕忙側擋,“夫人,夫人”他繼續堆笑,“您別、別這麼去啊。下奴過來,可沒爵爺知道。您這麼一去那就”
就相當于把他賣了。
葉蟬回過味兒來,蹙蹙眉,跟他請教:“那你說怎麼辦”他這麼一說,就沒法兒跟謝遲直說這件事了,不然橫豎都是把他賣了。
劉雙領想了想,欠著跟低語了幾句,葉蟬忖度了一下,遲疑道:“這也行吧。”
.
劉雙領這是給正院賣人結善緣兒呢。葉蟬沒多想,青釉們幾個大丫鬟可看得一清二楚。
若不然,妻妾斗起來就斗起來唄,跟他有什麼關系
于是送劉雙領出去的時候,青釉多塞了兩塊碎銀給他。劉雙領不肯收,而且是實實在在地不肯收,邊推回來邊道:“幾句話的事兒
。日后還仰仗夫人庇佑。”說罷沒給青釉再客氣的機會,提步就出了院門。
他算是瞧明白了。這一妻一妾,瞧著府的時間是差不多,可在爺心里,已有了天地般的差距。
夫人這邊,爺已經走了心,不管他自己察覺沒有,也不管他這心能走多久,反正夫人都能就此立得更穩。
西院那邊呢,說現在在爺心里是個擺設,可能都對不起擺設擺設還能人看兩眼呢。爺對容姨娘,那是本沒當回事。
那他為什麼不對正院示個好再說,正房側室點不必要的矛盾,爵爺也省心啊。
就這麼著,劉雙領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事給說妥了。到了晚膳時,謝遲照例到正院和葉蟬一起用膳,順道把送到前頭的賬冊給葉蟬捎了過來。
然后他先跟葉蟬說了以后不必多禮的事,葉蟬最初不肯,瞧著還有點張,似乎在擔心是不是自己近來哪兒做得不周全讓不高興了等他把話說明白,就松了口氣,笑道:“那行,那我明兒再去一回,后天就不去了。等到逢年過節再去磕頭。”
接著晚膳端上桌,二人一道從臥房到堂屋吃飯。葉蟬剛坐下,就把桌面上的菜一一掃了一遍。
而后開口道:“把這個紅燒牛,還有那個清炒山藥端去給容姨娘吧。”
青釉福一應,剛拿起筷子的謝遲霍地抬頭:“你知道了”
葉蟬轉回頭,按劉雙領教的話說:“今天中午青釉去取膳的時候,看膳房那邊給了西院兩道菜,也不知為什麼。回來報給我,我說再瞧瞧看,結果晚上還是兩道,怕是膳房欺負人。”說完才回神般道,“你說什麼知道了”
“”謝遲覺得自己蠢了。
他扔下筷子扶著額頭悶了好一會兒,到底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將膳房開支的問題一五一十地說給了。葉蟬其實已經從劉雙領里聽過一遍了,不過聽他說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這跟容姨娘沒關系。我我以后吃點就是了”
都認認真真想過了,自己這樣是不好,以后除了份例的點心,別的不吃了
反正那也不是非吃不可。只是饞,里沒點味兒就別扭,僅此而已。
但謝遲斬釘截鐵地一拍桌子:“不行”
葉蟬一雙明眸怔怔地著他。
謝遲中憋悶,怎麼想都覺得是自己沒出息。兀自又悶了會兒,道:“用不著。你吃就吃,我現在有差事了,不用你這樣省。”接著他又跟劉雙領說,“告訴膳房,西院那邊按原有的份例來”
葉蟬啞了啞,原本想繼續勸他,跟他說嫁都嫁進來了,他不用跟這麼客氣。但看看他這副樣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這個樣子,大概不止是覺得委屈了,更是覺得傷了自尊。那再把那句話說出來,他難免覺得被憐憫,覺得更難堪,還是不說為好
這些日子相下來,平心而論,葉蟬對他的觀還是好的。他用功上進有毅力,和想象中的皇親貴胄不一樣。
現在看起來,他還有些死要面子那就給他這個面子唄也不是大事。再說,他如果不要面子,估計也就不會這麼拼命想出頭了。
葉蟬不太會岔開話題,在冷滯的氛圍里尤其不會,就索直接翻過了這一篇。給謝遲盛了一碗白鴨架湯。
有這鴨湯,是因為膳房中午時給上了一碟烤鴨,鴨架便放在晚上做了湯。這湯還真必須得用烤鴨剩下的鴨架做,這樣湯里才能有那種烤鴨特有的煙熏香味,用普通的鴨做就不對勁了。
盛完就把湯直接放在了他面前,道了聲“我知道了,先吃飯吧”,就一語不發地自己夾起了菜。謝遲還沉浸在為家中境況而生的悲憤里,心不在焉地端起湯喝了一口,心還真被這又暖又鮮的鴨湯拯救了一點兒。
他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看到湯白,蔥花翠綠,一點點勾人食的金黃油花飄在湯面上,心又被拯救了一點兒。
然后他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拍桌子了。
他于是瞅了眼葉蟬,看見在安安靜靜地吃飯,臉上倒沒有不高興,可也說不上高興。
謝遲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夫人。”
葉蟬“嗯”了一聲。
他帶著三分殷勤討好,給夾了一個紅燒:“你別生氣啊。”
葉蟬:“”看著澤飽滿香人的傻了。
誰生氣了哪兒生氣了剛才不是他在生氣嗎
脾氣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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