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遲閉著眼,深呼吸,跟自己說不行不行不行,還沒滿十四,再怎樣也要等過了及笄之年啊
不然別的不說,萬一有孕了怎麼辦這個年齡生孩子太危險,近幾年宗親的正房側室因為難產去了好幾個,大多年齡偏小。
他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讓擔這種風險,絕對不行。讓喝藥也不行,聽說那種藥大多寒,很傷,年紀太輕更傷。
謝遲腦子里風起云涌地制著自己的念,葉蟬則只顧著擔心他生病,哪能猜得到他都想完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問題了見他死死閉著眼又不開口,給他掖了掖被子:“你等著,我讓劉雙領喊大夫去”
說著就要下床,然而他先一步,一個猛子竄了起來。
葉蟬目瞪口呆,謝遲抱起枕頭就往外去:“我沒事,我到西屋睡,你別擔心”
“”葉蟬不傻了幾息,他很快就繞過屏風出了屋,聽到他沖劉雙領喊:“去拿床被子來”
劉雙領也一頭霧水。
青釉見狀,難免要挑簾進屋來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葉蟬把到跟前,跟說:“你跟劉雙領說一聲,爵爺剛才好像不太舒服,讓他注意著點,該大夫就大夫,過幾天還有皇長子的祭禮呢。”
青釉得了這話,立刻告訴了劉雙領。劉雙領也自要多加注意,到西屋去好生瞧了瞧謝遲,也直言說:“爺,您要是不舒服,下奴就趕喊大夫來。過幾天就是皇長子的祭禮,這是個大事,別病起來耽擱了。”
謝遲仍自熱沸騰到神抖擻,好在西屋沒有那種有幔帳的床,只有張沒有遮擋的窄榻,顯得敞亮一些,反倒讓他稍靜了些心。
他平躺在榻,盯著房頂緩了好幾口氣:“我知道。真沒事,不必擔心。”
劉雙領一時不敢走,唯恐他是怕麻煩不想大夫。但他細細看了半晌,見他確實神采奕奕不似生病,聲音也尋不出半半毫的虛弱,又略微放了心。
謝遲一直干躺到后半夜才睡著,所幸次日不當值,他神不佳地爬起床也沒什麼。
起床后,二人各自在兩間屋中盥洗更,然后一同道堂屋用早膳。葉蟬看看他,帶著幾分不放心又問:“沒事了”
“沒事。”謝遲吁氣,解釋說,“昨晚也沒事,就莫名睡不著,怕翻來覆去地打擾你。”
葉蟬歪頭看看他,心下回想著他往西屋去的時候在躲避什麼一般的模樣,有點不解,但也沒再多追問。
早膳很快都端了上來,謝遲一瞧,一桌子全是素的。粥是一道香菇青菜粥、一道紅薯粥,包子是素三鮮和冬筍香菇兩種,涼菜是菠菜、爽脆木耳和涼拌豆皮,整個桌上都見不到一丁點兒,油想來也是按規矩用的素油。
他以為葉蟬理解錯了什麼,趕忙跟解釋:“你不用跟我一起齋戒啊”
葉蟬徑自盛著紅薯粥,聞言笑道:“你本來就吃葷的,現下不能吃肯定難的吧我再在你面前吃,多欺負人啊”
便想索一起吃吃素好了,反正也就三天。再者,雖然那位皇長子離世的時候還不記事,可也聽說過,皇長子風評極佳。為這個,跟著齋戒幾天也真心實意。
但謝遲扭頭告訴劉雙領:“告訴廚房,今天給正院備兩道餡的點心前幾天有個餅不錯,來一份吧。”然后又跟說:“一會兒我在西屋看書,你吃你的。”
那好吧。
葉蟬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便也沒再做推辭。之后的三天基本都是這樣過的,正餐時半點葷也見不著,但的點心里會有一兩樣葷,搞得著實沒覺到齋戒的難熬。
第四日一早,窗外還一片漆黑時,謝遲就起了。按規矩先沐浴更,然后照例吃了頓不見葷腥的早飯,就奔太廟去。
其實按律來說,夭折皇子的祭禮沒有在太廟辦的大多數其實連祭禮都不會有。不過既然九五之尊親自開了口,皇太子名聲又好,且還是按家禮去祭,朝臣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沒多,令故去十年的皇長子得以尊死后的哀榮。
參禮的宗親中,謝遲的府邸在京中最偏,離太廟也最遠。是以他到時,另幾位參禮的宗親都到了,小宦服侍他去側間換上祭服,走出來時,正好上另外幾位。
另幾位都是親王府的孩子,相互都,驀地看見張從來沒見過的陌生面孔和他們穿著一樣的祭服,都愣了愣。旋即有人遲疑道:“敢問公子是”
領著他的小宦躬:“這位是廣恩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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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有那麼短短一瞬,幾人腦子里全都一卡:誰廣恩伯是誰
但很快,他們又笑起來,從容不迫地拱手:“幸會。”接著又由宦介紹起來。
謝遲這才得以把他們都認了個明白。五位里頭有三位世子,分別是五王府的謝遇、七王府的謝逐、八王府的謝追。
另外兩位一個是二王的次子謝進、一位是四王的子謝逢,這兩個府沒讓世子來,二王那邊是因為世子生得比皇長子還早,當哥哥的沒法來祭弟弟;四王那兒則是原本立起來的世子得了場急病沒留住,后來就沒再請封,便索挑了子來長長見識。
這其中,謝逢是最小的,才十五歲,又是個直子。他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這廣恩伯到底是什麼來路,張口就問了出來:“請問爵爺的父親是”
四個堂兄齊刷刷地瞪他,謝逢頓時也失言,謝遲倒沒在意:“我祖父還在世,父親去的早,沒襲過爵。父親去后,祖父直接把爵位傳給了我。”
“哦”謝逢恍悟,心說怪不得沒聽說過,接著又問,“那請問你祖父是”
和他一貫好的八王府世子謝追暗掐他胳膊,不過話都說了,掐也白搭。
謝遲頷首道:“祖父諱名禱。往上溯去,是世宗子一脈傳下來的。”
話音落定,謝逢尷尬到悲憤世宗子謝潤他倒知道,可是前任廣恩伯謝禱的大名,真沒聽說過他這是瞎多什麼啊
然后他只好沒話找話,也沒太多時間細想,張口就說:“啊我是世宗長子一脈下來的。”
幾個堂兄簡直忍無可忍,謝追咣嘰狠跺了他一腳廢話世宗的長子承襲承襲了皇位,一代代傳下來,他們的父輩才都是皇子、都是當下和陛下脈最近的親王誰不知道你是世宗長子一脈傳下來的啊
謝逢被他跺得抱著腳蹦跶:“你干什麼啊”
“你活該”謝追磨著牙瞪他,然后笑跟謝遲打圓場,“別理他別理他,哪一脈都是自家兄弟。時辰差不多了,咱往里去吧。”
次道門,用于祭禮的寬大廣場上一切皆已準備妥當,眾人在門檻外邊候著,一時寂然無聲。
這麼一安靜,人就難免要想些有的沒的。謝遲的心緒就全繞在了方才的對答上,越想越不是滋味兒。
唉,也不怪謝逢。說到底,是他家里實在沒落了,一連幾代都無半點實權,最初還有封地田莊,后來就只剩了朝廷的俸祿,到他這兒才又有了五百戶食邑。
他不知不覺地凝神看向眼前的大門那邊。偌大的廣場威儀肅穆,廣場盡頭供奉著牌位的大殿更一派天家風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莫名的心曠神怡。
.
祭禮自清晨開始,忙到晌午結束。祭禮散后,宮里按例設了個家宴,參禮觀禮的宗親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家人”。宴席就設在紫宸殿中,觀禮的在側殿,參禮的幾人在正殿。
席面是尚食局按規矩備下的,但皇帝又額外賞了不菜,以示圣恩。開席時皇帝還在宣政殿議著事,走不開,這倒沒什麼,眾人都理解。觥籌錯間,大家更加好奇皇太子今日會不會來。
為主祭的忠王陸恒更是懸著口氣,從開席起就一直盯著殿門,除卻時不時地和旁邊的宗室子弟喝一杯酒外,基本沒說什麼話。
終于,一聲“太子駕到”響徹大殿,眾人頓時神各異,然后又掩飾住神,紛紛離座行禮。
太子步正殿,朗聲笑道:“不必多禮,辛苦眾位兄弟。”
語氣聽來春風得意,好像先前的足等事皆沒有發生過,好像他不去祭禮也沒什麼稀奇。
正殿席上主位兩側的位子終于都有人坐了,中間空著的那一席是皇帝的。
太子遙遙向忠王舉杯:“辛苦陸兄了。”
陸恒噙著笑也舉杯:“多謝殿下。”
與此同時,兩個宦毫不起眼地溜著邊走進了正殿,安靜地候在了角落。
片刻后,一個宦又離了殿,出門直奔前頭的宣政殿,與傅茂川耳語幾句,又恭敬退下。
傅茂川欠著,穩步走到皇帝邊,聲道:“陛下,太子殿下已到紫宸殿了。”
皇帝其實已議完了事,朝臣也都已告退。他閑閑地讀著本奏章,聽言嗯了一聲:“如何”
“正與諸位宗親共飲。”傅茂川低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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