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霄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醒來時天已大亮。

旁不遠的篝火喚起了他的記憶。

昨夜，那只極通人的小白猴，一趟趟撿來了干樹枝，又挑出能打火的石頭遞到了凌霜手上。

喚那小白猴“長老”。

昨夜渾渾噩噩沒力多想，這會兒再想起來，他不由得勾了勾。

他已不再覺得冷，渾傷的灼痛卻明顯了許多，不再像昨日那般麻木。

燕霄緩緩抬手了額頭，發現自己能了，令他心頭輕松了許多。

似乎燒已退了。

凌霜的那些藥，很管用。

其實不只喂他吃了藥，還有可以充的果子……

想起昨夜的事，燕霄的耳一陣發燙，他當時只想著生存，卻完全沒想到凌霜為了救他，會用那種方式。

他深吸一口氣，下心頭的窘迫、無奈還有某種從未驗過的奇妙覺。

費了些力氣，終于坐起。

這才發現，自己一服也被燒得破破爛爛，不由得臉上又是一窘。

好在服雖破，最起碼該遮的地方還遮得住，不然經過昨夜那些事，他怕是沒臉面對凌霜了。

陣陣規律的海浪聲中，忽有冷冰冰的鎖鏈撞聲傳來。

燕霄心口微，轉過頭，就看見手中拎著一串碩的魚走來。

而后，跟著一只淺金的巨熊。

繞過燕霄走到火堆邊，早已等在旁邊的小白猴“長老”立刻遞上細均勻的樹枝。

一熊、一猴、一個圍著火堆烤魚，這景象很是奇異。

燕霄卻不敢多看，直接轉過去。

片刻,凌霜的聲音在后響起，向來平淡的語調微微上揚了幾分：

“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霄耳尖微微發紅，低聲道：

“衫不整，唐突了姑娘，抱歉。”

在他后，凌霜挑眉片刻，輕聲笑了起來。

空靈悅耳的聲音帶著幾分愉悅。

正要開口說什麼，突然蹙起眉，凝神聽了片刻，聲音微冷道：

“尊者，帶他去那邊，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許出來。”

燕霄一愣，還沒等來得及弄清楚的意思，那只金巨熊已走到他邊，低頭連拱帶甩地把他駝上了后背，直接跑進了樹林。

他這才明白過來，“尊者”是這只熊的名字。

名為“長老”的小白猴也跟了來，一熊一猴并沒有走多遠，直接找了個蔽蹲了下來。

顯然是對這種事輕車路了。

燕霄神嚴肅起來，凝神看過去，只見火堆旁凌霜已站起，面朝一個方向靜靜等待。

不多時，幾個男人凌空而來，落在不遠，穿的都是白底繡紅紋的凌族袍，燕霄的面驟冷，一眨不眨地盯著幾人。

為首一人輕佻地笑了起來：

“喲，小霜兒這是在迎接本麼？看來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呢！”

凌霜面漠然地捻過一片樹葉，吹出一陣輕細奇異的曲調。

很快，蜂群的“嗡嗡”聲已快速接近。

那男人笑容擴大，抬手往地面摔了幾個煙丸，凌霜眉頭立刻蹙起，以袖掩鼻后退了幾步，馬上改變了吹出的曲調。

蜂群聲向隨即變化，漸漸遠去。

男人越發得意洋洋，一臉猥瑣地朝凌霜近，笑道：

“這煙可是專門對付你的蜂群的，本倒要看看，沒了那些可惡的蟲子，你還能如何反抗！”

“不如趁早從了本，還能吃些苦頭！只要你把本伺候高興了，我就想辦法放你自由，如何啊？”

凌霜遣走了蜂群，眉心擰得更，掩著口鼻步步往后退去。

男人見狀只道已毫無反抗之力，眼中的已不住，大手一揮：

“把給我按住！老子今天就先把辦了，再慢慢調教！”

燕霄在暗早已怒意翻涌，見到這幾人竟要對下手，終于忍不住猛地起沖過去。

卻沒等走幾步，那巨熊已竄到他前攔住了路。

燕霄力尚未恢復，來不及收住腳步直接撲在它上，撐著子晃了晃，才不至于栽倒。

但那邊的幾人已察覺了靜，齊齊看過去。

為首的男人先是一愣，怒道：

“靠，你這人竟藏了個野男人！難怪……嘶！”

他說到一半，突然輕輕吸了一口氣，片刻后怪起地笑了起來：

“我說凌霜！你就算自小瞎了眼，也不至于找這麼個丑八怪吧！用不用本替你描述一下這野男人的尊容啊？”

凌霜終于退到了煙霧較薄，凝眉轉向燕霄的方向，緩緩嘆了口氣：

“尊者，帶他過來。”

巨熊立刻將燕霄拱到后背上，一溜小跑地到了凌霜后。

燕霄卻整個人都愣住，一路定定地看著凌霜，遇見后的種種在腦海中閃過。

他突然心頭猛地一跳。

剛剛那人說什麼？

……看不見？

但他還沒來得及多想，突然聽到為首那男人說道：

“嗯？等等……他這眼睛……”

幾個白袍男人的臉突然驟變！

“是外族人！”

“他怎麼進來的？”

“先別管那麼多，把人抓起來，咱們就立功了！”

幾人看清燕霄那雙黑瞳后，當即紛紛朝他沖過去。

凌霜漠然的銀眸中現出幾分憐憫，淡聲道：

“你們若沒看見他，倒也不必非死不可。”

話音落下，素手輕揚，幾片落葉被勁氣卷手中，再一抬手，落葉已如利刃般疾出去！

幾個男人尚未反應過來，已被割斷了管，紛紛瞪著眼睛倒地！

只余下為首那猥瑣男人，滿臉驚恐地看著：

“你、你竟然……怎麼可能……”

從前只知霜通曉脈笛曲、善馭，可從沒人告訴過他，竟然強到這個地步！

凌霜漠然勾：

“不然你以為，這千年寒鐵的鎖鏈，是做什麼的？”

男人眼看著地上“咯咯”地搐著，漸漸沒了氣息的幾人，肝膽俱裂地轉就想逃。

一片極細小的葉子，卻瞬間釘他后腦，直從眉心穿出。

他連吭都沒能吭出一聲，便已倒地氣絕。

燕霄坐在巨熊背上，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心中已不知該作何想。

心頭的疑團幾乎要令他的大腦停轉。

凌霜卻徑直走向最后那男人，扯下了他上的白袍，轉丟給燕霄：

“別的都沾了，這個我便小心了些，還算干凈。”

說著也不再理他，吩咐巨熊：

“都丟到海里吧。”

燕霄的目一直下意識地追隨著，聽到這句話，他突然回過神來。

“等等！”

凌霜轉頭面對他，微微挑眉。

燕霄將白袍快速往上一罩，撐著子站起來，走上前拉起的手。

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任憑他拉著自己走到巨石旁，又被他按著坐了下來。

燕霄轉又去扯下一人的白袍，順手拔出那人腰間匕首，將袍子割長長的布條，這才回到凌霜邊。

眸淺淡，聲音也沒什麼起伏：

“這些人菁英堂的，若不快些理掉，長老殿很快會找過來。”

燕霄沒有回應的話。

他在面前半蹲下，猶豫了片刻，輕聲道：

“得罪了。”

說著，他輕輕捧起潔白的纖足，稍稍抬起。

那腳底，麻麻的細小傷口盡數映眼底，在那雙黑眸中掀起一片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