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團圓篇（下）

趙禹宸本著天下之才,皆能各得其所、盡其用的原則，今日的這一場團圓宴，是由前大總管,世間難得的食評論家——

魏安,魏大總管一手張羅準備下的。

方一開宴，第一個端上來的便是螃蟹，未必多大,但卻細細挑揀過，都是正時令的黃膏蟹。

“莫瞧這蟹小，可是螃蟹易得，膏蟹卻難尋,這頂級的黃膏蟹便更是萬裏挑一！比那一味大的又鮮甜到了不知哪裏去！”人近中年之後,越發的發福了一圈的魏安微微躬，用和子不符的靈巧敏捷,三兩下便籠的膏蟹齊齊整整的卸了開來,口下也是一句不停,從形要口味，品評的人口舌生津——喵喵尒説

“要油膏蟹,必得這蟹裏的膏化黃油油，將渾上下的蟹都鎖在殼，浸在油裏，從裏到外,一點點的挨著浸了,連這蟹尖尖上都黃黃的亮！這樣的膏油蟹啊,上火的時候一點口子都不能有，鉗子子也一都不能掉，不然這油就從這口子裏出來，什麽都白費，全須全尾，先在冰水了凍得僵了，再上火蒸出來。哎呦呦，您趁著熱，這麽一開，夾出來，嚐上一口！油而不膩，糯而不爛，口不像海貨那般一味厚鹹，就是兩個字！香！鮮！這個好吃的！……哎呀哎呀……”

“喲，你這麽一說，哀家還沒吃著，就已覺著饞的很了！”一旁的方太後忽的一笑，這麽多年來，因著趙禹宸與蘇明珠兩個的真心孝敬，漸漸的，便也放下了從前的小心謹慎，也常常不再顧忌的出些原來的本來。

便如同此刻，太後的笑意裏也了些以往那種畫出來似的，一不錯的慈，反而更像是尋常的祖母長輩一般，笑的不是那等端方典範，卻要顯得真心高興：“以往怎麽的沒發覺，魏安你還有這份本事！”

趙禹宸嚐了一口，也果然連連點頭：“你今兒的差事備的不錯，下頭可還有剩的？都賞你了！”

“小人謝陛下主子賞！”魏安立馬屈膝一跪，笑的見牙不見眼，那一發自心的高興勁兒，都要從臉上溢出來一般。

事實上，不魏安，不知是這膏蟹原本滋味就是這麽好，還是他這麽一番誇讚更添了幾分助益，在場眾人，便是素來講究的趙禹宸，也吃的滿口生香，一時間，什麽花香果香，都這蟹的香甜蓋了下去。

皇家規矩，便是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多吃，更莫提這螃蟹之類，原本就是寒涼之，因此眾人隻用了一隻，便也罷了，便是如蘇蘇茂兄弟，這般胃口正大，且常在西北，能吃著這等海貨的，也不夠多過一隻，便也停了手。

螃蟹這東西，雖然好吃，但就是有一個一旦手，便在桌上剩下滿地殼腳之類的零零碎碎，格外不雅的病。

因此等著眾人用罷，再用宮人捧上的紫蘇水，洗手漱口之後，便也三三兩兩，移步到了暖閣的另一頭，閑談說笑著賞起了花。

一麵是為著賞花，一麵也是給服侍的宮人們騰出地方來，先將吃蟹留下的零碎收拾妥當，還要再上隨後的茶果菜式。

畢竟，堂堂的中秋團圓宴，自然不可能隻這麽幾隻螃蟹就罷，整個宮宴，從前到後，每一階段的吃食，魏安都已千挑萬選，安排的滿滿當當，又出人意料。

細論起來，因著給了魏安一手準備，除了中秋節裏最要的團圓餅之外，其它時候又要吃什麽不一般的吃食，便連蘇明珠自個都還不十分清楚。

也算是人高興的小期待。

方才在宴席上，不好多言，如今隻與兒子兒湊在一塊，蘇夫人景生，便有了些悵然的模樣，微微的歎息了一聲，拉了蘇明珠的手心道：“闔家團圓的好日子，連老大都回來了，就可惜了你二哥……”

提到二哥，蘇明珠也是一頓，看著這一派熱鬧，也有些沉默了下來：“是啊，二哥與二嫂這是去了哪？近些日子可有給家裏傳信來？怎的中秋節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上一次傳信回來，說是去了嶺西。”

“嶺西？”蘇明珠吃了一驚：“那窮山惡水的，又是毒又是瘴氣，他們去那地方幹什麽？”

蘇夫人也有些擔心的模樣：“說是那地方雖然偏遠，與醫上卻是另辟蹊徑，自有一番醫道，與咱們中原大不相同，明理說，他們兩個二十多歲才下了決心學醫學藥，不比人家自小的積累，就隻能給自己多些閱曆。”

不錯，二哥李明理，和已了二嫂的方姑娘，自打婚之後，因無俗世掛累，當月便收拾行囊，相伴離了京去。

剛開始還尋常些，去的都是天杭康梁這般的富庶之地，魚米之鄉，可自打之後有一遭，送回信來，說了他們夫婦兩個，開始學醫之後，這地方，便當真是越跑越偏。

瓊越之境都罷了，這會兒竟還索跑到了嶺西去！

“唉……這孩子，當真是自小就不人省心！”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他們夫妻兩個，遊走天下，一道學醫，也是好事。”一旁蘇戰聞言，了自己服帖的長須，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樣：“何況如今天下太平，明理又不是那等沒出過門的，自小跟著咱們從南到北，軍中都待過了，這算什麽？”

蘇夫人濃眉一挑：“你說的輕巧！我這不是擔心他的子！明理那孩子，原本子就不好，若在那要命的地界再生了病……”

這一句的聲音有些大，離得略遠了些的蘇大哥聽見了，扭頭行了過來，也聲音雄壯的了進來：“啥？在說二弟？我前兩年才見了，瞧著神不錯！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我瞧著，可比以前小裏小氣的模樣通暢多了，弟妹也是個好姑娘，治得住他！”

“什麽？你見了明理？你這些年都不在西北待著？”

蘇大哥撓撓頭：“就是西北啊，我算算，五六年前吧……他們倆順路過來，看了我一回，住了幾日，我不是給家裏送信的時候說了……哎？難不沒說？唉……瞧我這記！”

“你這憨娃子！怎的這個都能忘！”莫看蘇夫人如今年紀不輕，手一掌拍過去，饒是大哥那雄壯的厚實脊背都有些不住，的咧了咧，便又立即被念子心切的老母親一把拽住，一連串了問了起來：

“到底是啥時候，在你那住了幾日？子瞧著怎麽樣？二媳婦一個姑娘家，可得住這滿天下的跑？這小子有沒有和你說過這些年都怎麽過的？你坐下！給娘好好說說！”

看著大哥滿臉苦的娘親拉了過去，明珠與父親相視一笑，便立即極有默契的轉躲遠了些，蘇戰去與自個最喜歡的外孫翊兒說起了話，蘇明珠則轉又行到了坐在窗下的趙禹宸邊。

“怎的過來了？”趙禹宸將手上親自剝好的葡萄遞了過去，笑著問道。

明珠一家人好容易聚一次，知道若是有自己在，總是不自在，趙禹宸是故意自個躲在這兒，好明珠能好好與家人說說話。

明珠知道趙禹宸的心意，心下熨，一口吃了葡萄，在他邊坐下，便也親親近近的將方才二哥的消息說了，末了，有些慨似的歎道：“原本家裏，是我打小就囂著走遍名川大山，不曾想這會兒卻是二哥不吭不響的便先去了，還有方姑娘，原先瞧著，是個閨房宅院裏再雅致不過的大家小姐，原來也是誌在四方的。”

聽了這個，趙禹宸的聲音略低了些：“都是我耽擱了，若不然……”

“嗨，你說這個幹什麽，咱倆誰跟誰吶！”蘇明珠格外想得開，帶了些狡黠的暢快一笑：“定好的五十退休，這且早呢！”

趙禹宸的心頭一，看向明珠，眸隻的溫水一般，一時間，甚至都沒有顧忌暖閣的眾人，便輕輕手，蓋在明珠仍舊細的手背。

蘇明珠見狀，垂眸一笑，反手一握，便順勢與換了十指相扣的親模樣。

兩人相視一笑，接著蘇明珠忽的瞧見了什麽一般，指向窗外：“看！月亮上來了！”

的確，秋日的夜幕，無星無雲，隻一明月圓盤也似，懸在宮簷跑之上，撒下一派瑩潤的清輝。

清輝之下，他們的雙手疊，看向眼前的暖閣——

翊兒正眉眼帶笑，靜靜聽著外祖蘇戰並兩個表兄弟說著西北的風土人，眸沉靜。

再遠一些，眉目清秀的翡兒則正與寶樂明朗一家子湊仔一，他手刮了刮小侄兒窈兒的鼻尖，像是故意說了一句什麽，惹的小姑娘忽的癟了。

眼看著小侄下一刻就要大哭起來一般，翡兒像是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從一旁盆栽裏隨手拽下一枚綠葉，放在邊，一曲格外輕快悅耳的小調便水一般的流淌出來。

隻是這麽簡單的一曲小調，凡聽見的，卻都忍不住的了眉眼，靜靜細聽，麵微笑，更是直最近的小窈兒看的忘了哭鼻子，隻圓溜溜的眸子睜的葡萄一樣，滿麵懵懂。

清風小調，明月清輝。一切都是中秋這個日子該有的模樣——

圓圓滿滿，再無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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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朕有了讀心發現所有人都在騙朕！》/梟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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