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邊的早晨總是很熱鬧，河水蜿蜒曲折，河麵彌漫著晨霧，洗的婦蹲在岸邊，流水聲與刷洗聲此起彼伏。

何曉蕓洗完服，將木盆挎在腰上，沿著河邊路往家裏走。

已經是四月中旬，氣回暖，雨水逐漸沛，昨剛下了場雨，黃泥路上，一個連著一個都是水坑。心留意腳下，以免踩進泥坑裏。

清水河一側是山，一側是田，犁平的水田被田埂切割一塊塊，田裏已蓄滿了水，為過幾日秧做準備；微風起粼粼水波，映照著金閃閃的晨曦，幾隻鷺鳥涉水揀食，更遠些的竹林上空，飄著嫋嫋青煙，是有人家在做早飯。

迎麵走來同族一位嫂子，何曉蕓跟不是很稔，隻打算略略點頭就好，哪知對方大老遠就嚷了起來，“曉蕓你還在這兒呢，你們家建偉回來了，趕回去吧！”

隻覺得心口噗通一聲，沉沉地往下墜。

那位嫂子走近了，接著：“昨們還娟男人顧家，要我，誰也比不上你們家建偉，部隊一年到頭就休幾假，每次還趕著秧的時候回來，他都提幹部了，怎麽還那麽勤快呢？”

何曉蕓心不在焉，也沒聽清什麽，胡點了點頭。

對方誤以為急著回家，玩笑道：“你看我，這麽沒眼，還拉著你囉嗦。趕家去吧，一會兒上你家討糖吃！”

“嫂子一定要來。”勉強笑了笑，與對方錯開，就這一下不留神，半隻腳踩進水坑裏，低頭一看，灰撲撲的布鞋浸水中，鞋麵上沾了一層泥。

上輩子，自從有能力掙錢後，再也沒有穿過這樣的鞋子。

一場癌癥帶來了死亡，同時又給奇怪的新生——現在在一本書裏，了男主角的媽媽，這角跟同名同姓，要不是如此，也不會印象深刻。

眼下是一九七五年，書中的劇二十年後才開始，那時男主爸已經居高位，威嚴深重，是個一不二的大人。憑空接手這麽個有出息的丈夫，何曉蕓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樁婚姻並不是兩相悅，而是原主出來的，為了嫁給男主爸，假裝落水賴上人家，一哭二鬧三上吊，使出種種手段，才終於如願，夫妻二人的可想而知。

更人頭疼的是，來到這裏之前，何曉蕓別結婚，連異的手都沒拉過，而現在，不但有丈夫，連兒子都三歲了。每次那個胖墩兒喊媽媽，都想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

若不是大環境不允許，真想把婚一離了之。

但好在也不是沒有好的方麵，至白撿了條命，隻這一點，就足夠打起神去應付各種附加麻煩。

癌癥瀕死的時候都沒怕過，還怕他一男人？如此給自己打足了氣，又昂首大步繼續往家裏走。

至於某些“對單死宅而言，異猛於虎也”的言論，則被十分阿Q地忽略了。

剛走到家門口，聽到院子裏傳出孩的聲音，家裏其他人今有事，隻有三歲的男主魏遠航和他在家，外加一個剛從部隊回來的魏建偉。

何曉蕓本打算在門外觀一下，哪知孩子眼尖，一下子將揪出來，還興大喊：“媽媽，爸爸回來了，給我們買了好多橘子糖！”

何曉蕓就像被人生生從沙子裏□□的鴕鳥，不得不著頭皮，慢吞吞走進去。

略瞥了一眼，魏建偉長得高，形更是拔，上有一常人沒有的銳利氣勢，這樣的氣勢往往讓人忽略了他的長相，不過從家裏牆壁上的照片上看，他的相貌也十分英俊，不然哪能生出個男主兒子？

“曉蕓回來了，建偉剛到家，你們話，我去給他下碗麵條。”男主的王春花道。

何曉蕓可不想留在這兒話，忙把木盆放在石牆上，：“媽，我去煮麵吧。”

王春花擺擺手，取下圍寄在腰間，快步進了屋，“不用，我手腳快。”

不等何曉蕓再什麽，屁孩魏遠航就撲騰撲騰跑過來，扯著的角，“媽媽快來看，好多好多橘子糖，有那麽那麽多！”

何曉蕓隻得順著他的力道往前走，經過魏建偉邊時，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了句“回來了”，完後就自覺完一件任務，立刻安心許多。

魏遠航口中的好多好多，確實不，足足兩大包。現如今資匱乏，別糖，就連鹽，許多人家也得省著用。

昨還看見，一個孩子拿著顆水果糖，隔著包裝袋把糖摔碎，給一群夥伴一人分了點碎片，就讓他們乖乖奉他為頭頭。那場麵既好笑，又心酸。

魏建偉回家，魏遠航這麽高興，大半也是看在橘子糖的份上，不然，他一年才在家十幾，兩三歲的孩子又健忘，能記得有這麽個人就不錯了，哪會這樣熱。

“媽媽，我能吃一顆嗎？”胖手拿著顆糖，魏遠航眼看著。

何曉蕓從前對孩子不上多喜歡，就跟平常人那樣，看見可的孩子多看兩眼，看見熊孩子退避三舍。魏遠航長得圓頭圓臉，白胖胖嘟嘟，難得被一家人寵著，還沒有把子寵壞，就算偶爾調皮，也不至於讓人厭煩。

歸，他還能聽得進道理，前幾因為換季咳嗽，一些涼的、甜的東西，何曉蕓不讓他吃，他就乖乖不吃，不會耍脾氣。有趣的是，一回他明明很想吃，卻故意在何曉蕓麵前，聲氣大聲道：“咳嗽不能吃糖，會咳得更厲害的。”也不知是給自己聽，還是給聽。

“昨晚是不是沒咳嗽了？那就吃一顆吧。”何曉蕓了他的腦袋，眼角撇見魏建偉在院子裏走，不知做什麽。

“不咳了！”魏遠航眼睛一亮，立刻道，“今也沒有咳嗽。”

點點頭，又：“沒咳嗽也不能多吃。”

“我知道我知道，吃多了又會咳嗽的，媽媽也不能多吃！”魏遠航邀功般搶著。

“就你是個機靈鬼。”何曉蕓好笑道。

耳邊聽到服抖開的聲音，轉頭一瞧，是魏建偉把放在石牆上的服拿去晾了。

“哎……”剛要出聲阻止，想起那都是魏遠航的服，讓他晾一下也沒什麽。倒是他會主去做這種事，讓有點意外，畢竟附近那些男人，都隻管下地掙工分，家務活在他們看來，就是人的事。

剛才回來路上，那位嫂子提起的“娟男人”，就是因為他在家時會做飯洗碗，雖是在娟生病時候做的，也夠讓其他婦人們羨慕了。

不過，魏建偉跟原主的關係，看來是真的很一般，從進門到現在，兩人沒有一句對話，連正經招呼都沒打一個，也不見他有什麽意見，更沒有主開口的意思，這對夫妻，真是“相敬如冰”的典範。

但是想想書裏男主媽做的那些極品事，還不如相敬如冰呢。

魏遠航又討了一顆糖，要分給隔壁的孩，他跑出去後，何曉蕓進了屋，免得在院子裏尷尬。

魏建偉晾好服，將木盆倚在牆邊，看了眼的背影，才去整理帶回來的行李。

王春花在廚房裏切麵，何曉蕓坐到灶下，給鍋裏添了水，把火生起來。

王春花一邊將麵條抖開，一邊看了一眼。

這個二兒媳婦，一開始就不是很滿意，格太潑辣，又爭強。隻是那時候非要嫁給建偉，尋死覓活的，實在太能鬧騰，王春花怕真鬧出人命來，也怕影響兒子在部隊的前途，才做主同意把娶進門。

結婚後倒是安分了些，有點矛盾，做長輩的，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這兩年孫子漸漸長大，聽二兒媳話裏話外，是有想分家的念頭。

王春花起先想，反正以後早晚是要分家的，等這次二兒子回來，不如一家人在一塊商量商量，省得以後二兒媳又鬧起來，讓其他人看笑話。

可這陣子，看又消停了，脾氣也收斂不。

而且從前建偉回來，總是第一個去翻他的行李，生怕有什麽好東西被別人搶了先，還要追問工資、津，跟債主似的不依不饒，今竟然一個字也沒問起，還主來給燒水，比太打西邊出來還稀奇，不知道在又打什麽主意，總不會真的轉了子吧？

“明讓建偉陪你回趟家，過兩開始秧，就沒時間走了。”水開了，王春花把麵條下到鍋裏，用筷子攪了攪。

何曉蕓楞了一下，才明白的是回娘家。婿難得回來一趟，是應該要去嶽父嶽母家拜訪的，不過還沒適應好自己已婚已育的份，總覺得古怪不自在，偏偏這時候，腦子裏還響起從前聽過的一首老歌：

“左手一隻，右手一隻鴨，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呀！”

心裏頓時大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