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前幾天,何曉蕓上了趟山,沒摘到多野菜,倒是發現了一棵無主的楊梅樹。
野楊梅個頭不大,隻有大拇指指頭大小,紅豔豔掛在枝頭上,人一看就口水泛濫。
長得矮些的已經被人摘了,爬到樹上,看準了又大又紅的一顆,摘下放在邊哈了兩口氣,便迫不及待放進裏,下一秒,的臉就揪一團。
實在是太酸了。
難怪還有好些果子掛在樹上,但凡它們味道好一點,都不到來撿。
但好歹是這些日子以來吃到的唯一一種水果,何曉蕓皺著臉,囫圇吞了下去。楊梅核沒有吐出來,按照老人的說法,楊梅是熱水果,隻有連核一起吃,才不會上火。
吃了一顆就不敢再嚐試,可看著樹頭上紅彤彤的果子,又舍不得就此放棄,最終還是摘了一兜帶回家。
王春花正在包粽子,雖然還有幾天才到端午節,但那天公社高中不放假,怕小兒子吃不上粽子,提前包好,等下午魏建華回來,給他帶幾個到學校去。
何曉蕓捧著楊梅進院門時,魏遠航撅著屁、在小菜園邊玩泥,魏建偉在院子裏劈柴,一會兒煮粽子用。
眼睛一轉,笑瞇瞇走向魏建偉,從兜裏挑出一顆楊梅,遞到他麵前,“給。”
魏建偉停下手中的活,看著眼前的楊梅,又看了眼眉開眼笑的模樣,一時未。
旁邊的魏遠航看到這一幕,忙不迭跑過來,好奇道:“是什麽是什麽?媽媽我也要吃!”
他扯著何曉蕓的袖,使勁踮起腳尖看。
怕被小胖子弄得了餡兒,何曉蕓顧不上別的,忙把楊梅往魏建偉裏一塞,以為對方不會讓得逞,沒想到他竟真的張口接下。
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就沉浸在看他出醜的期待中,等他酸得齜牙咧,看還怎麽整天端著張正直的臉使壞!
可眼睜睜看著他嚼了幾口,把楊梅吞下,表竟然一點也沒變。
“誒?”何曉蕓困地皺起眉,瞧瞧他,又看看兜裏的楊梅,怎麽回事?他那顆不酸嗎?難道是自己運氣不好,吃到了酸的?
魏遠航已經急得直:“媽媽偏心,隻給爸爸吃!”
何曉蕓正疑呢,聽著這話,瞥他一眼,心說正好再拿他做個試驗,這可是小胖子你自找的,一會兒酸哭了,別又怪媽媽偏心。
挑了顆最紅的給魏遠航。
小孩接過,趕送進裏,嚼了一下,臉上的笑沒了,再嚼一下,小眉頭皺起,他不死心,又嚼了一下,整張臉都扭曲起來,終於舍得把楊梅吐掉,酸得哇哇大:“好難吃好難吃!”
何曉蕓原本想看魏建偉的笑話,沒想到看到了他的,想起小孩剛才戲劇般的表變化,笑得停不下來。
魏遠航的聲驚了王春花,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小孫子漲紅著臉又又跳,二兒媳在卻在一旁笑得前俯後仰,連二兒子邊也帶著笑。
不好說兒媳婦,對著自己兒子卻半點不用客氣,當下嗔罵道:“多大的人了,還騙小孩子玩,趕把柴劈完,我馬上就要用了!”
說完又把魏遠航牽到廚房,給他塞了顆棗。
何曉蕓忍著笑,耳邊聽到魏遠航可憐跟他控訴,說爸爸真壞,不跟他說好酸。有點憋不住笑,又怕被王春花聽見,低嗓音對魏建偉道:“聽見沒有,就你最壞,連小孩子也騙。”
對於這種倒打一耙的做法,魏建偉也隻能甘拜下風。
剩下的那些楊梅,被何曉蕓洗幹淨,放在魏建偉桌頭了。雪白的瓷碗中裝著紅豔豔的果子,還怪好看的,他不是能麵不改地吃麽?那就多吃點兒。
魏遠航小的心靈了點創傷,一直在王春花邊待著,直到吃過午飯,才又來找何曉蕓。
“媽媽,小蟲子怎麽不了?”他捧著那一盒菜蝶蟲。
何曉蕓仔細觀察一番,盒子裏的蟲子已經長大許多,也變青綠,胖胖乎乎的,剛開始看有點滲人,看久了竟有點詭異的可。
“它要結蛹了,就是建個小房子把自己包起來,蟲子在裏麵變,過幾天就會變蝴蝶飛出來。”給小孩解釋。
魏遠航道:“為什麽要變,我們不能看嗎?”
“不可以看哦,看了它會害,會變不蝴蝶的。”
“哦……”小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何曉蕓讓他把木盒子收好,之後幾天不要它,隻等著蝴蝶飛出來就行。
今天是星期六,魏建華下午到家,魏遠航跟這個小叔叔很要好,人一回來就圍著他轉。
魏建華也是孩子心,一會兒把小孩頂在肩膀上,舉著到走,一會兒又把他拋著玩兒,滿院子都是魏遠航的咯咯笑聲。
“小心點,別摔了!”王春花不太放心。
馮秋月笑道:“建華有分寸的。”
“他能有就怪了。”王春花道,想起上午二兒子騙小孫子的事,還是忍不住念叨,“建偉他都多大了,也是一樣的,平時看著沉穩,實際上稚著呢。”
何曉蕓悄悄吐了下舌頭。
們幾人正在揀黃豆,把壞的、被蟲蛀了的都挑出來,晚上浸泡一夜,王春花打算明天磨點豆腐。
揀完豆子,一時沒有別的活幹,何曉蕓回房去看書。
又捧起書本的事,除了魏建偉跟魏遠航以外,沒有人知道,魏建偉不是多話的人,小孩子則是本不懂。現在離恢複高考的政策出臺,還早得很,何曉蕓不想讓人知道的打算,就算之後有人問起,隻說自己忽然對看書有興趣就行了。
沒一會兒,魏遠航玩得滿頭大汗跑進來,靠在何曉蕓邊,“媽媽……”
裏隻管,也不說要幹什麽,膩膩歪歪的。
知道這是困了,小孩子本來就覺多,他早上又起得早,天天到玩,力消耗的也多,幾乎每天下午都要睡一會兒。
找了條巾把魏遠航上的汗幹淨,何曉蕓把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一手在被子上輕輕拍打。
魏遠航很快就睡眼朦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何曉蕓坐在床邊翻書,魏建偉離得稍遠些,坐在桌前,初夏的風從門外吹進來,舒適而寧靜。
小孩在睡夢中忽然發出幾聲囈語,何曉蕓凝神細聽,發現他說得竟是“好酸好酸……”
不由轉頭去看魏建偉,他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一會兒,“噗哈哈哈……”
何曉蕓憋不住又笑起來。
魏建偉勾了勾角,眼中也有些笑意。
“二嫂笑什麽?”門外忽然探進一顆腦袋,魏建華走了進來,“小航呢?”
“他剛睡著。”何曉蕓猶帶笑意道。
魏建華無聲地哦了一聲,低嗓音,“我剛聽到二嫂在笑,什麽事那麽好笑?”
如果隻是二嫂笑,他還不會那麽好奇,關鍵是二哥竟然也在笑,那就稀奇了。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何曉蕓又想笑了,卻隻說:“問你哥吧。”
魏建華心裏暗暗驚奇,什麽時候二嫂曾這樣和悅地提起二哥?上次回來,他就發現二哥二嫂之間的氛圍變了許多,沒想到幾天不見,竟又有了進展。
剛剛他走進來時就察覺到了,似乎自己一進來,就了整個屋子裏最多餘的人,二嫂笑,二哥也笑,就他好奇得抓耳撓腮。
他不由湊到魏建偉邊,道:“二哥,你就跟我說說唄。”
魏建偉正眼也不瞧他,問:“你有事?”
魏建華不由撇,瞧瞧他這冷酷無的二哥,瞧瞧這對敵人般秋風掃落葉的態度,差別待遇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還一點也不掩飾!
但他並不敢抱怨,老老實實道:“我來跟你借本書。”
魏建偉拉開屜,讓他自己找。
書很快就找到了,但魏建華還舍不得出去,磨磨蹭蹭地,沒話找話,“二嫂,你在看什麽書?”
“隨便看看,”何曉蕓笑道,“上次在你二哥那看了幾本,無聊時打發時間還不錯。”
魏建華都不想繼續表示驚奇了,一向潑辣無比的二嫂,竟然跟知識青年似的看起了書,而把那一屜書當寶貝,連他來借也最多隻能借一本的二哥,卻把書給二嫂隨便看,這世道是怎麽了?
他正腹誹,一抬頭看見桌麵上那碗鮮紅滴的楊梅,頓時眼前一亮,“哪來的楊梅?”
“早上剛從山上摘的。”何曉蕓道。
“我吃一個?”魏建華的爪子蠢蠢。
何曉蕓剛要提醒他很酸,卻見魏建偉點了點頭,還說:“味道不錯。”
魏建華聽了,一點也不懷疑,隨手拿起一個丟進裏,瞬間,他的臉就皺了鹹菜幹。
何曉蕓忍笑忍得特別辛苦。
“二哥,咱們可是親兄弟,你怎麽能這樣——”魏建華控訴。
魏建偉無道:“小聲點。”
魏建華心裏特別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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