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池一震，不敢相信竟真的如此目無君父。

“七皇兄沒什麼事的話，還是先回去吧。”云子姝開口送客，“本宮近來名聲不太好，萬一連累了你，本宮罪過可就大了。”

云池沉默片刻，站起朝施禮：“方才是我不好，言語過激，還九妹大人有大量，別與我一般見識。”

云子姝沒說話，慢條斯理地斂眸喝了口涼茶。

“今日是我不對，我給九妹賠禮道歉。”云池說完，又是躬一禮，“除了賠禮道歉之外，我還應該謝謝九妹。”

云子姝目微抬：“謝我什麼？”

“謝謝九妹愿意對表妹出援助之手。”云池真心實意地說道，“慕臣表兄已經跟我說了此事。”

原本他跟朝中大臣一樣，都以為蘇慕臣是為了自己的仕途而心甘愿獻上自己的妹妹，后來才知道此事另有，更沒想到出手幫忙之人居然是云子姝。

“坐吧。”云子姝不以為意，“本宮沒興趣做大善人，出手幫他是有條件的。”

云池坐下來，面上泛起幾分自嘲：“母親知道這件事之后很是不安，在后宮沒有說話分量，更不敢得罪吳貴妃母子，所以就算表妹真的被太子帶去東宮，我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毫無辦法。”

大一級死人。

何況那人是吳貴妃和太子。

當朝除了父皇之外最尊貴的兩個人，偏偏父皇又寵著他們，其他人連表達不滿的機會都沒有。

云池心里清楚，此事如果不是云子姝出手，表妹本毫無反抗余地。

“此事若是理不好，不止是慕臣和表妹遭殃，只怕我和母親也難逃干系。”云池苦笑，“皇族就是這麼殘酷，兄弟之間無親，只有尊卑之分，太子想做的事任何人阻止不了。”

云子姝斂眸不語。

“九妹。”云池遲疑片刻，“你幫慕臣的條件是什麼？”

云子姝抬眸：“他沒告訴你？”

“沒說。”

“那你就不用知道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云子姝淡道，“沒什麼事就回去吧。本宮最近惡名在外，盯著本宮的人很多，你最好離本宮遠一點。”

云池有些愧：“九妹都不怕，我怕什麼？”

云子姝淡笑：“本宮沒有任何牽掛，所以無所畏懼，你行嗎？”

云池語塞片刻：“我雖然有牽掛，但該謝還是得謝，況且只是跟九妹走一下，難道就會因此惹禍上不？”

“本宮時常有麻煩上。”云子姝道，“你能避就避著點。”

云池發現這個妹妹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該怎麼說呢？以前的九公主太過沉默寡淡，謙恭溫順，甚至有些弱，沒一點存在。

父皇要做什麼，只會遵旨而行，不會有反抗的想法，旁人也無從知道心里在想什麼。

對于嫁給蕭云衡這件事，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是否愿意。

可是如今的云子姝眼神堅定疏冷，氣度沉著，眉眼間流出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睿智和威儀。

……嗯，威儀。

仿佛這才是一個皇族公主天生該有的氣度。

是什麼原因讓忽然間變化這麼大？

明明跟蕭云衡親不過才兩個月，在蕭家的兩個月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像是胎換骨似的變了一個人？

云池想不明白，云子姝也不會告訴他答案。

除了正事之外，兄妹二人往日并不親近，此時云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破微妙的氣氛，無所適從地坐了一會兒，便此時打算告辭。

臨走之前，他言又止地看著云子姝：“九妹……”

“七皇兄有話，但說無妨。”

“有件事我稍稍一點給你，你心里有數，但不必太當真。”

云子姝眉眼微：“什麼？”

“七妹覺得太子適合做皇帝嗎？”

云子姝皺眉：“這個問題，你居然真敢問？”

適不適合是他能議論的？不擔心傳到皇帝耳朵里，治他一個妄議儲君之罪？

云池垂眸，“其實太子并不適合做皇帝，父皇心里的儲君人選也并不是太子。”

云子姝一默，心頭微詫：“七皇兄此言當真？”

司滄面無表地看著云池，眸中若有所思。

“反正七妹要是相信，就心里有個底，要是不信，就當我在放屁。”云池說完，朝云子姝頷首，“我先告辭了。”

云子姝命冷霜去送送他，則坐在花廳里，看向園中被曬得有點懨懨的花卉，“司滄，坐下歇一會兒。”

司滄應了聲是，在云子姝對面坐了下來。

“吃點水果吧。”云子姝給他遞了個竹簽，“已經切好的，不吃都浪費了。”

說完，隨手遞了一盤西瓜給站在旁邊的冷月：“你也吃一點。”

冷月端著西瓜，悄悄看了一眼自家統領大人，轉走到一旁角落里用西瓜去了。

跟著九公主殿下果然日子過得滋潤，不但可以耀武揚威，還能時常不屬于下人該的好吃的。

冷月心滿意足地吃著西瓜，不忘留一半給冷霜。

以后一定要對九公主死心塌地地忠心，絕不讓任何人欺負公主，這樣一來，等公主大業得那一天，們也能跟著飛上九天。

冷月幻想著來日的輝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霎時引來了兩雙眼睛注視。

冷月連忙收了笑，恭敬站好。

“你笑什麼？”云子姝不解，“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冷月不敢說，抿著搖頭。

“冷月真不像是從暗影閣出來的。”云子姝轉頭看向司滄，“跟冷霜子大不相同。”

“嗯，不太沉穩。”司滄點頭，“殿下若對不滿意，卑職讓回閣重——”

“殿下饒命！”冷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嚇得臉發白，“千萬不要把我送回去，回閣重訓太可怕了！生不如死，屬下一定支撐不下去的，求殿下開恩！”

云子姝微愕，隨即皺眉：“你這是干什麼？”

冷月眼地看著。

“行了，起來。”云子姝失笑，“司滄應該是跟你說笑的。”

說笑？

冷月打了個寒。

家冷若寒冰、手段嚴酷的統領大人絕不可能說笑，他說的都是真的，公主要是不滿意，統領一定會把丟去暗影閣重訓。

想想那可怕的日子，冷月忍不住又打了個寒。

云子姝轉頭看向司滄，司滄表冷峻，眉頭微皺，像是有些不悅。

嗯，果然一副隨時等著送冷月回暗閣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