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宮里之后大發雷霆,宮人們戰戰兢兢,生怕皇帝怒火波及無辜。
然而朝中幾位大臣卻顯然不擔心,一路跟著皇帝抵達乾宮,憤怒失、慷慨激昂地彈劾蕭遠霆治家無方,對上不敬,對下不嚴,完全不知尊卑規矩為何,不堪再任大將軍一職。
皇帝冷冷地聽著這些落井下石的大臣——以魏丞相為首,幾個史唾沫星子飛。
還有一直低調寡言的首輔,居然也跟著開口。
昭明帝幽深難測的目落在首輔臉上,“首輔大人也覺得蕭遠霆不配再做大將軍?”
“回稟皇上,臣的確如此想法。”首輔恭敬回道,“治軍先治家。蕭大將軍治軍才能也許比許多人厲害,但今日之后,蕭將軍會為皇城的笑柄,軍中將士或許也會生出想法,以后一旦有主將想法跟下面將士出現沖突,今日之事定會為將士們攻擊蕭將軍的矛頭,軍中若生,后果不堪設想。”
皇帝冷冷不語。
家也是武將世家,國舅手里至今還握著家軍兵權,首輔年輕時還曾擔任過家軍偏將,他說的話,皇帝相信。
然而就是因為相信,所以才更憤怒。
家已經低調沉寂了許久,雖領著首輔之職,可在朝堂上常常像個明人,閣議事其他幾位大臣拿主意就好,首輔以往說得最多的幾句話就是“皇上同意就行”,“你們自己覺得可以就沒問題”,“不用問我,我相信各位大人的能力”。
可如今他變了。
變得會表達自己的意見,態度也強了許多,閣議事他都會過問,朝中誰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彈劾時態度堅決,絕不退讓。
而這一切,都是從云子姝休了蕭云衡之后開始的。
家就是有如此本事,不開口誰都可以當他是明人,一旦開口,絕沒有人敢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昭明帝以前甚至想過,國舅若不是低調,家這些年風頭只怕早蓋過了皇室,蓋過了他這個皇帝。
昭明帝眼底浮現懾人的冰芒,云子姝不能留,繼續留下去,只會讓家越來越驕橫專權。
“蕭遠霆確實不像話。”他走到案后面坐了下來,“暫時先讓他出兵符,留在府里整治家風,閉門思過一段時間吧。”
彈劾蕭遠霆的史們對此不是很滿意,但也勉強也接。
畢竟蕭遠霆嚴格說起來,今日丟的臉比上兵符更嚴重,只要皇帝愿意重用,兵符隨時再給他,可丟臉卻是一輩子的事。
終其一生,朝中同僚,軍中袍澤,滿城臣民都會知道蕭大將軍在自己的壽宴上,父子倆各寫一份休書,把蕭家一妻一妾全休了回去。
更重要的是,黎雪是懷著孩子被休的,這個孩子足以讓黎家萬劫不復,足以讓蕭云衡一輩子抬不起頭……
對,還有黎家。
史們神一震,面憤慨之:“皇上,黎文忠教無方,黎家教出如此私德敗壞的兒,簡直無再見列祖列宗,臣以為他不配做,還皇上公正置!”
“黎家家風不正,先有蕭夫人貶低欺辱公主,聯合侄打九公主在前,后有蕭夫人老眼昏花,面對事實依然糊涂地庇護自己的侄,這一雙姑侄都是黎家所出,足以證明黎家人昏庸無道,不辨是非,若黎大人繼續在朝為,是對天下百姓的不公平!”
“還皇上決斷!”
皇帝看著眼前這一群趁勢他的大臣,鷙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楊喜。”
“奴才在。”
“楊文忠教無方,家風不正,剝了他的職,此生不再錄用!”
“是。”
昭明帝冷冷看著眼前幾位重臣和史:“各位滿意了?”
“臣等不敢。”史們見好就收,連忙“皇上圣明!”
昭明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里忽然生出一惡念:“傳司滄。”
“是。”
昭明帝下心頭緒,坐在龍椅上,疲憊地揮了揮手:“都退下吧,讓朕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首輔心里深思,皇上突然傳司滄的目的是什麼?
“首輔大人。”出了乾宮,其他幾位同僚看著首輔,“您現在是出宮,還是……”
“去六部轉轉。”首輔淡道,“以前本太過懶政,以至于辛苦了各位大人,以后本會好好做事,不再做個閑散首輔,還請各位大人多多配合本工作。”
大人們心頭微驚,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準備重出江湖?
可皇帝那邊可是對家忌憚得很,家若是重出江湖,皇帝只怕不會允許。
首輔并不考慮皇上允不允許,家這些年已經很低調,不也沒消除他對家的忌憚?
只是眼下沒有機會罷了,否則皇帝第一個要除的就是家。
首輔去往六部的路上沉思著,父親年紀大了,太后年紀也大了,如果皇帝是存著熬死父親和太后的想法,父親過世之后,皇帝一定會想辦法讓家出兵權——事實上,家兵權和蕭遠霆掌握的不一樣。
家兵不屬于皇族,這些年皇帝也不敢讓家出兵權,因為軍中很多老將領都是當年跟著國舅一刀一劍從戰場上下來的。
年輕的將領都是他們的子侄孫輩,只認家,不認皇族。
本來家是忠誠于皇族的。
可是這位皇帝啊,真是讓人失頂。
首輔不由想著,如果早晚要死,那為什麼還要如此憋屈地忍,趁著現在還能隨心所,活得開心點不好嗎?
去過六部簽到,首輔掐算著時間出宮,正好在宮門外遇見了奉旨而來的司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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