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有事出去,有可能一天都不在家。」
姚志華:「幹什麼去呀?」
「去發財。」江滿說,「睿睿我不帶了,午飯不回來了,估計下午四五點鐘回來吧,黃阿姨你明天多辛苦一下。」
黃阿姨忙答應一聲。姚志華問:「你這人,到底幹什麼去呀,一走一天,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江滿看看他,一笑,「我不告訴你。」
「……」姚志華抗議的白眼,「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我有個好事你也別想知道。」傲地抬著下,「哼!」
「你不告訴我我也猜到了。」江滿說,「你那副教授職稱晉上了。」給他夾了塊,「來,姚教授,恭喜。」
「……」姚志華夾一筷子菜,想說今天剛公示了,卻有些不服氣,「這個我自己說過的,你又不難猜到,這個不算。」
「你那個《小樓風雨》再版的版權費?前幾天說過了啊,錢應該來的沒這麼快吧。」
「下個月打過來。」姚志華說,「哎不對,這個說過了的。」
「那你還有什麼好事兒……」江滿想了想,這傢伙在外端著為人師表,在家裏整個就一貧人賤,基本上就沒有什麼事他回來能忍住不說的。
想了想,最近沒啥事呀,給姚小二舀了一勺蛋羹,撇:「說不說,我估計你也沒別的事兒了,有也不是最近的。」
「你這人真沒意思。」姚志華想了想,家裏也沒啥事,他也猜不到江滿要去幹什麼,索也不猜了。
晚飯後一家四口出去散步,姚志華瞅著機會又問:「你明天到底幹什麼呀?
「你平常不看報紙?」江滿說,「明天滬城證券易所正式立了,第一天,我去炒。」
「……」姚志華頓了頓,問,「我說江老闆,您那麵包店要關門倒閉了?」
「那你就別指了,永遠也倒閉不了。」
「那你到底有多缺錢,咱家到底缺吃了還是喝了,整天想著發橫財。」
「發橫財誰不想啊?」江滿反問,「你不想?你不想發財,你寫小說、發論文,你怎麼還跟人家要稿費呀?」
「我跟你說不一塊去。」姚志華道,「你要非得去湊熱鬧,買點玩玩好了,別太當回事。我沒那麼落後,我懂,八六年當時最先開的那個證券易業務部,你跑去跟人家湊熱鬧,我就留意過,結果怎麼樣,八七年全球災,多人傾家產,聽說利堅那天大廈頂上跳樓得排隊。得虧我們國只是票據易,沒放開市場,沒跟他們攪和在一起。反正我始終覺得這東西虛頭八腦的。」
「八六年那次,我買了五千塊錢。」江滿悠悠說道。
姚志華一頓,覺得心有點累。
他喜歡錢,錢誰不喜歡呀,可這就像做生意的,誰都喜歡穩賺不賠,可是哪裏能有穩賺不賠的生意。
所以他才喜歡爬格子寫小說,稿費都是凈賺,沒有本本錢也不用擔心賠錢,當然隨著經濟條件提高和名氣提升,他現在寫小說已經不是為了稿費了。
「那你還騙我說買了一點玩。」姚志華幽怨埋控訴道。
「五千塊,很多嗎?」江滿側頭看看他,「你不知道,那時候櫃枱易,紙質票據,賣方都是一小筆一小筆的,特別麻煩,要不我就多買點兒了。」
「媳婦兒,我有個事問一下啊。」看著前邊姐弟倆慢悠悠走著,邊走還一邊嘰嘰咕咕聊著什麼,校園的花木小徑也比較蔽,姚志華就靠近江滿,胳膊摟著肩膀,頭也靠過來問,「咱家現在到底有多錢?」
「問這幹啥?」江滿輕笑,調侃道,「這些阿堵,孔方兄,世俗銅臭的東西,您姚大作家是文人才子,高潔出塵,哪能沾染這些。」
「……」姚志華默默無語,用力摟了一下肩膀,看著兩個學生從對面過來,忙鬆開手,等那兩個學生過去了,才喟然長嘆道:「我算看好了,這個家我就是最底層的被統治階級,哪天被你賣了都不知道。」
「對,我要賣你,你還得幫我數錢。」江滿憋不住笑起來,停了停認真道,「這麼著,我四年前不是買了五千嗎,我明天就去賣掉,要是賠錢了或者沒掙錢,我以後都聽你的,你不讓我玩票我保證就不玩了。要是掙錢夠多,你以後就別過問家裏的錢,都我說了算。」
「本來也是你說了算啊。」姚志華嘀咕道,家裏有多錢他還真不知道。
他平常的收就是工資和稿費,工資多是固定數字,稿費每一筆多,也都是比較清楚的,拿到了隨手往家裏一,也懶得管。
而江滿收跟他不同,江滿現在的收就是老家那邊公司的分紅,和麵包店的收,另外姚志華也知道會買國庫券,所以的收零散而不固定,自己要不說,別人就不知道多。
關鍵江滿那個子,恐怕也不會整天算賬數錢,數字自己都未必一口說準。
反正家裏花銷也大,兩口子吃喝穿用都特別捨得,別的不說,整個家屬院他們家電費數一數二的多。
江滿:「所以你看你有多劃算。我賠了錢,以後都聽你的,錢歸你管,我掙了錢,咱家經濟管理還維持原狀,等於跟你打個賭,我贏了都沒任何好。」
「我說不過你。」姚志華道,「反正你去玩一次就玩,自己帶著錢呢注意安全,早點兒回來,這東西別陷進去就行。」
翌日,江滿帶了的一代份證,帶了四萬塊錢,徑直去易所開戶。四年過去,國從四年前的兩支票,發展到「老八」,易所實現了電腦易。
開市以後,看了沒有五分鐘,就直接把四萬塊錢都買了手裏的「新中國第一」,然後看著這支票的紅線不停往上跳,第一次自由易的解,易心理迫切,開市半小時就形一個易高峰,指迅速竄高一大截。
四萬塊對於散戶來說是近乎天文數字的大投了,而參與易的更多是券商,國三大券商以及一些小的券商,他們的易額則比較大,所以這種投,大概也不會特別引人注目。
然後接下來的一整個易日,都在默默觀察,悉這種作,了解各大券商,而沒有再做任何作。
中午去附近找了家港式餐廳,滋滋吃了一頓,喝著茶回到易所,繼續獃著,啥也沒幹,好像就是來湊熱鬧看新鮮的。
人長得漂亮氣質,著打扮講究,安靜悠閑地坐在最後排椅子上,在嘈雜紛的易大廳的背景畫面中,顯得頗有些格格不。
其實不是這一支,開市第一天,指從五十多一點,到下午收盤一直漲到一百一十多。江滿就在距離收盤前只剩二十分鐘左右的時候,把手裏最初買的五千塊「第一」,都還是紙質票,留下兩張做個收藏紀念,剩下的全部拋出,直接翻倍賺回了一萬兩千多塊錢。
然後立刻把到賬的錢都買了另一支票,全當八六年買的紙質票變得方便一下,變賬戶電子記賬了。
短短十幾分鐘的快速作,然後江滿趕在收盤別人都離開之前,悠然出門等公。
等坐公回到家裏,暢暢已經放學了,黃阿姨正在做飯,姚志華大約是在學校呆不住了,早早跑回來,坐在沙發上逗睿睿玩。
「怎麼樣啊江老闆?」一進門姚志華就問。
「媽媽,爸爸說你去投機倒把了。」暢暢憋不住想笑。
江滿:「聽你爸瞎說,這支援國家經濟建設。」
姚志華:「哎,別顧左右而言他,問你怎麼樣呢。」
「明天報紙應該就出來了,或者你去聽收音機,省的我說了你還不信。」江滿笑道,「底價我先告訴你,86年我買,當時價格不放開,一五十,你自己算去,這四年的一點票分紅就都忽略不計了。」
「我沒那麼笨,第一天,國家再重視一下,掙錢應該能掙錢。」姚志華道,「但是你這五千塊,存到銀行四年也漲不利呢。」
「你自己看。」江滿還是那句話。
姚志華第二天一早上班,就去辦公室找當天的報紙,看了看,默默的沒說話,然後上午上完他的課,就跑去菜市場,挑水產箱裏貴得嚇人的進口大龍蝦買了兩隻,一條野生大黃魚,兩樣菜花了他一個月工資,回家了。
為了怕鄰居看到了罵他敗家,包好之後,還讓人家給他弄個不明的黑膠袋裝上,裝的像普通海鮮,拎上樓去。
江滿開門一看:「呦,幹嗎呢姚教授,今天不過節也不是誰生日啊。」
姚志華:「有錢人,我今天吃點兒好的。」
江滿撲哧笑出來,忍俊不地問他:「姚教授這麼有錢啊?」
「不是,我買點好菜給江老闆補補。」姚志華說。
「這麼。」江滿笑,看著那大龍蝦,便決定還是別讓黃阿姨做了,等會兒自己理,給倆孩子吃頓好的。
「但是我還是得提醒你,」姚志華但書一句,「你小心著點兒,也別玩太大了,賺錢了該收手就收手,咱們國家的市就是個試點,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取消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沒買多,真的。」江滿很沒誠意地敷衍他,然後問道,「龍蝦你們想怎麼吃,蒜蓉蒸?」
睿睿跑過來,看著鮮活生猛的大龍蝦,手就想去捉,姚志華嚇得趕攔住,雖然龍蝦鉗子綁好了的,可也得讓小孩知道不能貿然去捉,姚志華一邊抓著小手告訴他,不能會夾你的手,一邊隨口道:「隨你,蒜蓉蒸也行。」
之後江滿就像忘了自己曾經買過五萬多塊錢的票一樣,許久都沒再去看過。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尤其睿睿才兩歲,還有一個店,可沒工夫每天跑到易所守著看行,麻煩。
事實上,作為前世干這行的人,短期行誰也記不住,長期大趨勢卻是了解的,這兩年大概也就是一個緩慢漲的過程,直到兩年後的一波特大行。
所以只炒中長線。
炒短線不是不能掙錢,還那倆字,麻煩。
這之後每隔幾個月,就去易所一次,把手裏的閑錢全投進去,的收加上姚志華幾筆大的稿費,賬戶里一年半時間,算算先後又投了三萬來塊錢,也不賣,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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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時候,江穀雨電話里說,江老爹想要個棺材。
其實這兩年,老爺子子骨一直不算好,早年積勞疾留下的腰病,還沒什麼治的好辦法,好在兩個閨經濟條件都還不錯,吃藥打針一直養著。
江滿:「要那個幹嗎呀,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病,檢查了幾回,醫生不都說慢病、老年病嗎,大過年的弄那個幹啥。」
「他自己想要。「江穀雨說,」上了年紀的人,他其實喜歡,早早準備好了他看著安心高興,不覺得有啥不吉利的還當喜事。」
「我懂。」江滿說,「他又沒啥大病,哪需要那麼早,讓人心裏有點膈應。」停了停又嘆氣道,「上了年紀的人反正都這樣,要不你就由著他吧,需用多錢,我給你寄回去。」
「姐,棺材這個,按風俗不是我們做兒的給準備,應該是大哥給準備。我在乎的不是錢,爹跟大哥要,爹還說了一通講究,說什麼棺材要留子孫路,既然有兒子,就得兒子給他買,還說一輩子了想要個好點兒的,大哥就一直推諉他。」
「他還想怎麼樣!」江滿心裏氣了一下,這些年江老爹吃喝養老看病,基本都是姐妹倆出錢,也就是跟兒子兒媳住一起,能稍微照應一下。
江滿說:「你去跟大哥講,爹就他一個兒子,他不給,我們姐妹倆也出得起,我們出了,只要他別怕我回去讓他難看。我上法庭跟他要這些年爹的贍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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