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你別不知好歹,梅花可是你唯一的小姑子,明兒出嫁你不去添妝,你也好意思吃我們盛家的,用我們盛家的?”
被罵的年輕婦人沉沉的彎著腰,神木訥,肩膀一一聳的,哭啼啜泣間愣是不還,可一雙枯瘦如柴的手卻拽著銀釵子不松手。
越氏氣不打一來,用力推婦人,婦人量輕,這一推整個人就直接倒進了草垛。
“今個這簪子你不給也要給!”越氏叉腰罵道,“看把你小氣的,半天憋不出個屁來的東西,也難怪德小子棄了你……”
一提‘棄’字,年輕婦人猛地抬起頭,驚慌的張張:“娘,你……胡胡說,德哥他是帶著銀子跑商去了,才,才沒棄我……”
“跑商?”越氏搖著小腳走近,譏笑道,“你見哪家當家的出去跑商跑了七八年的?”
婦人抖:“他……定是在路上耽擱了,德哥不會不要我的,他不會棄我的,不會的,不會……”
婦人邊嘀咕邊踉踉蹌蹌的從草垛堆里爬起來,越氏瞧面容恍惚,就想上手奪銀簪子。
“娘——”
這時,一道神奕奕的吶喊聲從院門口傳來。
悉的聲音惹得越氏心尖發麻,只見一陣風從眼皮子前劃過,越氏小腳站不穩,啪嘰一下被撞倒在地。
“哎呦,”倒下去時擱到了石子,越氏疼得咧咧,可不敢埋怨,只捶腰嘀咕:“不是說這小兔崽子去鎮上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哎呦我的老腰……”
盛言楚耳朵靈,聞言頓住腳,麻溜的將肩上的背簍取下來給程氏。
“娘,昨晚下了雨,后山腰上冒出了不春筍,我拔了些回來,您看做個什麼菜好?”
背簍里的春筍各個飽滿.壯,筍葉青綠滴水,只這一眼便知這筍新鮮脆的很。
程氏吸吸鼻子,佯裝剛才沒被越氏刺激到,強撐著笑容問:“晌午你不是說去鎮上嗎?咋從后山過來了,這背簍誰家的……”
盛言楚瞥了一眼地里還沒起的越氏,按捺住興,小聲道:“娘,原是打算去鎮上的,只不過半道聽了點好事……”
“好事?”程氏眼睛一亮,“莫不是你爹來信了?”
“德小子要回來了?”越氏腰的手停下,著耳朵想聽。
盛言楚心下嘆氣他娘對渣爹的執著,面上卻聲氣道:“娘,我好啊,想吃您做的四寶春筍兒。”
兒子說是大事,程氏馬上哄道:“好好好,娘就去做你最吃的四寶春筍。”
提背簍時,程氏下意識的睨向還沒走的越氏。
“娘,你先忙去。”盛言楚齜著牙看著越氏,皮笑不笑的道,“來咱家一趟不容易,就讓我來招待吧。”
擱旁人家,程氏是萬萬不敢讓七歲的兒子去面對難纏的婆婆,只不過古話說的好,惡人自有惡人磨,繼婆婆越氏在水湖村是出了名的跋扈不講理,可就是這麼一個人,愣是怕七歲的兒子,每回相見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楚兒出生當天,聽說越氏突然半夜害病,險些就這麼去了。
楚兒滿三月上族譜的時候,越氏剛走出院子就左腳絆右腳生生摔了個大頭,現在小腳走步不順當,就是那時候留下的禍。
起初也沒意識到什麼,直到每年楚兒作生辰,婆婆越氏上總是會發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后,才慢慢相信村里傳越氏造孽遭起報應的話。
胎穿過來的盛言楚剛開始認為他過生辰越氏就遭殃不過是巧合罷了,可七年來,他眼睜睜的看著越氏害了七場大病,而且都是在他生辰那天病得氣若游,他突然覺得,村里的流言約九是真的。
越氏是盛家老爺子的第三任婆娘,換句話說,就是他繼。
他爺年輕時娶的原配才是他親,生有他爹盛元德,親不幸死于虎口。第二任婆娘生了他二叔盛元行,死于臨盆崩。
水湖村的人都說他爺克妻,他爺氣得摔煙桿,不信命的在第二任婆娘剛下葬不久就花了大把銀子娶了越氏回家。
他沒投胎盛家之前,越氏命的確夠,平安生下了大他6歲的小叔盛元文不說,前頭還生了個兒。
今天越氏趁著他不在家過來搶他娘的銀簪子,就是為了給兒盛梅花添妝用的。
添妝?盛言楚真想抄家伙打人!
他娘就是有再多的銀簪子,再多的銀錢,他也不會的送給越氏的子添妝做臉面。
何況他娘就那麼一簪子!
盛言楚越想越氣,七年前他娘臨盆之際,老盛家是怎麼對他娘的?
說他娘是掃把星,才嫁進盛家就讓盛家賠了生意,他娘一介子大字不識,求爺爺告愣是沒讓老盛家的人憐惜他們娘倆半分。
渣爹卷著銀錢逃走的第二天,他那沒良心的爺爺就把他娘和尚在襁褓中的他趕出了盛家。
還好舅舅程有福冒著大雨及時趕到,這才在摳門的他爺里拉出五兩銀子安家。
至此,他所在的長房就從老盛家分出來了。
老盛家從前是做倒賣人胭脂水貨起家的,太爺爺有手段有眼,跟著主家不怕苦的南北奔波,很快攢夠銀子買了鋪面,手中有了底子,太爺爺便打算出來單干。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太爺爺終于掙出了臉面,然而銀錢一多就壞事,老盛家在太爺爺手中被朝廷界定了商戶。
聽到府的發話后,據說太等人傷心了好一陣子,但太爺爺卻覺得無所謂。
左右獨子行商本領尚可又不喜讀書,想著判商戶就商戶吧,來日等家底厚了,讓獨子在底下養幾個讀書的好苗子,待考中科舉還是能庇佑老盛家的。
這里的獨子說的就是盛言楚的爺爺盛老爺子,可惜他太爺爺做買賣明一世,看自家人卻不上道。
太爺爺一走,老盛家的生意在他爺手中就開始走下坡路,加之他爺年輕時,致使老盛家在鎮上的好幾間鋪子不敷出,以至于后來老盛家欠債太多鋪子多數抵押給當鋪后,他爺依舊不收斂奢靡。
等到花大手筆娶了越氏后,他爺才恍惚發現老盛家沒銀子了。
可惜為時已晚。
老盛家經歷輝煌后很快衰了,他爺從太爺爺那接手的鋪子僅存活了一間,如今在鎮上要死不活的撐著家用。
再有流傳下來的,便是太爺爺當年從府手中領回來的商戶條子。
老盛家沒落后,大伙陸續搬回了水湖村,村里的人時常笑話老盛家,說老盛家頂著商戶的名頭卻要下田干農活,這跟讓書生上街賣胭脂水一樣難為。
他爺爺舒坦過活了大半輩子,哪里會種田,這不,整個水湖村的莊稼苗子,就屬老盛家種得最稀稀拉拉,長勢荒涼。
不過他爺這點好,不管是克妻謠言還是其他的嘲諷,他爺只當是耳旁風,愣是頂著周遭的恥笑在水湖村扎住下了。
他爺覺得稀里糊涂的活著沒事,可盛言楚不這麼認為啊!
前世他苦讀二十載后認真工作買了單公寓,好不容易在大城市有了一席安家之所,不想一個地震將他送到了老盛家。
既來之則安之,他認命的想著日后走科舉興門楣,總之他不想一輩子留在水湖村轉悠。
然而,現實如針,狠狠的破了他的科舉夢。
——商戶子不許科考。
得知這條律令后,盛言楚對老盛家的怨恨簡直就如同寒冬的風雪,愈來愈狂。
老盛家現如今才將將能溫飽,試問這樣的人家和農家有什麼區別?
真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如果老盛家生意好,盛言楚愿意棄文從商,可現在老盛家別說千兩銀子,怕是做跑商的本錢——百八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商路堵塞,科舉又不通,盛言楚他能不恨嗎?
-
這邊,越氏躡手躡腳的往院門口走,思緒回到現實的盛言楚小跑的上前手攔住越氏,仰著小腦袋笑瞇瞇的喊:“,既然來了就進家坐坐唄。”
越氏訕訕而笑,腳尖小心的往旁邊移,手下意識的挲布袖。
“不坐了,家里你小姑還等著我去持出嫁的事呢。”
盛言楚有些好笑越氏對他的恐懼,剛他不過是手沾到了越氏的袖,瞧被越氏嫌棄的。
“小姑姑明天就要嫁去錢家了嗎?”盛言楚故作吃了一驚,掰著手指數,“不對呀,娘說小姑姑要過了中秋才出嫁呢……唔,難不真像栓子他們說的那樣,是因為小姑姑肚里已經有了錢家的娃,所以才的趕嫁過去?”
小孩的聲音清脆朗朗,加上盛言楚故意鉚足了勁,這番話就跟長了翅膀一樣漾在半空。
農忙路過的村民不由得抻著腦袋看熱鬧
“小兔崽……哎喲。”越氏急得不行,想上手捂住盛言楚的可又擔心染上晦氣,只能‘噓噓噓’以及警告,“楚哥兒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到你爺跟前掰扯!”
盛言楚垂首而立,小兒姿態一臉惶恐:“只管去說,正好我也要跟爺說道說道來找我娘要嫁妝的事……”
“別別別。”越氏慌了,“楚哥兒你且去吃四寶春筍吧,別沒事上老宅,啊,聽話。”
說完跛著小腳逃離了院子。
盛言楚冷笑兩聲,越氏到底是聰明的,知道他爺好面子,為繼室婆婆搶前頭正室兒媳的嫁妝這事一旦傳開,以他爺近幾年的脾,越氏一頓打是逃不掉的。
“楚兒。”程氏拿圍腰干手,走過來盛言楚的小腦袋瓜,滿面愧:“娘真沒用,還要你出面應付你……”
盛言楚小臉微紅,似有,只見他拍拍膛,小大人似得道:“娘,有我在,老盛家的人欺負不到你頭上。”
這話可不是他瞎說胡謅的,自打他能走會爬,哪回老盛家來人找茬不是他扮豬吃老虎趕走了人?
程氏眼睫含淚,欣的擁住盛言楚的小子。
“娘這輩子最寬心的就是生養了你,要是你爹在——”
說著程氏頓了頓,淚水嘩啦往下急流,旋即苦的抿不語。
盛言楚心猛地往下沉,對于渣爹,他是沒有半分好的。
眼瞅著程氏漸漸沉浸在渣爹離家多年未歸的痛苦中,盛言楚踮起腳努力拭干親娘臉龐上的淚水,然后往后退了兩步,撲通跪下。
“楚兒?”程氏詫異,慚道,“你不喜我說你爹,我以后不說便是,何苦跪下央求我?”
“娘——”盛言楚大喊。
之于他娘里說不關心渣爹下落的承諾他早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他膝蓋著地往前移,又磕了一個響頭。
程氏更慌了,上手扶住盛言楚。
盛言楚臉上雀躍異常:“娘,兒給您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我能科考了!!”
程氏長吸一口氣,緩了又緩,才接著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咱們盛家是商戶啊——”
盛言楚起,齜著缺了牙的樂呵:“今日晌午鎮上了告示,說皇商金家于南疆戰事提供軍需有功,大軍班師回朝后,皇上龍心大悅,賞金家后代子孫科考恩典,金家淳樸良善,殿上請求皇上準許天下商戶皆可科考……”
為了避免程氏懷疑他識字,他頓了頓補了一句:“去鎮上半道遇見了舅舅,舅舅說給我聽的,我全記下了。”
程氏點點頭,大哥讀過書,又在鎮上做零工,兩人大概是面了,楚兒為人機靈,能記下這些拗口的圣旨已非不易。
“是所有商戶都能讀書麼?”程氏問。
盛言楚一字一句道:“舅舅說得三代之后,咱們老盛家正好到我。”
“楚兒,你這話說得不全。”程氏突然搖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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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輕噴“商人不許科考”這種說法~
其實很多朝代都是準商戶科考的,歷史書上說:唐代規定商人及其子弟不得參加科舉考試為;宋代允許“工商雜類有奇才異行者”參加科舉;明代許可商人及其他流寓人員在異地參加科舉,而越來越多的吏和士人也兼營工商……
所以小可們別考據哈,還有,本文是架空文,架空文,架空文,重要的事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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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外掛花氏囤貨王x真綠茶.假恪守本分小書生前夫】
花朝擁有一個的芥子空間四合小院。
院四季如春,院外茫茫白霧一片,常年雨。
一日,花朝正手忙腳的往返空間藏糧食,院門突然被敲響。
“有人嗎?能否讓小生進去避避雨?”
男子聲線溫潤雅致,如玉石之音。
然而,花朝聽了只覺寒心酸鼻。
空間院外這人再悉不過——
上輩子良善被人欺,花銀子供窮書生牧連洲一路科舉仕,到最后卻換來一封親筆和離書。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老祖宗的話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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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沒人沒人!”
花朝惡狠狠的沖院門外吼,這輩子再也不傻乎乎的將這條白眼狼放進來了。
院外渾的牧連洲:“……”
小騙子,我都聽到你說話了。
另有男主視角,可以我的專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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