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兮兮的鐵皮盒子裏裝著的是一本泛黃的日記本。
事隔經年,紙頁已經破舊不堪,邊緣遍布著髒汙黴漬。
時陸拿著手電筒湊近放大看,小學生稚的字歪歪扭扭寫在上麵。
7月8日,晴。
今天夢見媽媽了,長得好漂亮,還會給我糖吃,我好想媽媽呀。
7月10日,小雨。
今天去田裏魚了,摔了一泥,被爸爸打了一頓嗚嗚。
7月20日,天。
爸爸今晚做了烤兔子,太好吃了,我吃了三碗飯,真開心。
7月21日,雨。
我養得小乖不見了,爸爸說昨晚被我吃掉了,嗚嗚嗚嗚嗚我再也不吃兔子了!
.........
時陸看到這裏,扭頭看。
“你爸把你養得兔子烤了?”
“好像是吧。”千螢也沒想到會把自己的黑曆史翻出來,看著上麵的容,撓撓頭,黑暗裏臉頰微紅。
“我小學的時候好像是養過一隻小兔子。”
“那你後來還吃兔子嗎?”
“......吃。”
兔兔確實很可,可是也格外的味...
“我什麽時候把筆記本放在這裏的,我都不記得了。”千螢都被曾經的自己稚到了,惱怒,趕去抓時陸把他手裏那本筆記本合上搶了過來。
“別看了,我們去看星星吧。”
外頭天空星子明亮,一條銀河閃閃發。
沒有其他樹木建築的遮擋,這裏的星空一覽無餘,遼闊又絕。
經過方才那一摔,時陸已經毫無顧忌,兩人直接坐在草地上,仰頭著頭頂燦爛星空。
城市的夜晚,永遠遍布霾,哪怕迎來一個明豔的大晴天,天空也會被高大的建築遮擋,看不到星星。
難得一見的浪漫是這邊隨可見的景。今晚的夜空格外澄淨,大概是白天天氣尤其好的緣故,星星一顆顆亮,中間有條寬廣又不到邊際的發銀河。
夏日夜晚,蟲鳴青草地。
夜風裏有草籽的清新,
千螢仰躺下去,雙手攤開,愜意地仰著夜空,喃喃慨。
“好啊。”
“鹿鹿,你們家有這麽多的星星嗎?”轉頭問旁的人,時陸學著一樣躺倒下來,雙手疊在腦後。
“沒有。”他說:“我們那裏沒有星星。”
“夜晚很黑,有時候連月亮都看不見。”
“熱鬧的地方會有很多七八糟的,五六,亮的暗的,看起來像夜晚又像白天。”
“啊。”千螢微微困,“那晚上會聽到蟲鳴嗎?”
“聽不到。”時陸轉過頭,兩張臉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對上的眼睛。
“晚上很吵,有時候又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千螢腦補了下,苦惱地鼓了鼓腮幫子。須臾,問他:“那你喜歡那裏嗎?”
“不,想逃離。”
空氣安靜了,千螢陷了前所未有的思索中,費勁想了很久,勉強找出一個解決辦法。
“那你下次放假了再來玩吧,我們家有很多好玩的!”
手指向天空,示意時陸抬頭:“你現在多看一點,把它記下來,以後不開心了就想想這裏的星星。”
時陸想他應該永遠不會忘記這裏的星星。
他睜著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頭頂星空。
誰也沒有再說話了,兩人安靜的並躺在一起。
微涼夏夜,隻剩頭頂星空閃爍,不知名花香順著風飄到鼻間。
底下青草的,偶爾撓過有點,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時陸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靜。
細微的,開始他沒有在意,以為是被草尖撓過,直到那抹越來越真實,仿佛是在他上慢慢爬著。
時陸沒多想手過去一,指尖到異樣,他本能偏頭一看。
袖邊,一隻綠小蟲子正掛在上麵,躍躍越試朝他臉爬著。
時陸頭皮頓時發麻,一個激靈從地上跳起來。
“蟲、蟲子!”
“這裏有隻蟲爬我上來了!”
他手指著那一大驚失,臉蒼白,嚇得魂不附。
千螢連忙順著他視線一看,那隻小蟲早就在時陸大作下滾落,跌在草中剛回過神慌向四逃竄。
千螢眼疾手快一腳踩過去,把它打死後,看著不遠仍舊一臉驚恐的人,走過去拍拍他的背安:“不怕不怕,我已經把它打死了。”
時陸剛開始還沒覺得哪不對,直到他稍稍恢複冷靜之後,看著前千螢關切的臉和不停拍在他背上安的手。
“.........”
“我才不怕!”他後知後覺丟臉,道。
“我隻是太突然被嚇到。”他連忙挪開兩步避開的手,理直氣壯。
“誰知道這種地方竟然還有蟲子,我最討厭蟲子了。”
“好吧。”千螢放下手頓了幾秒,又關心向他。
“那你現在好點了嗎?”
“我沒事。”時陸打量著四周,月亮半掛在樹梢,芒似乎比起先前減弱了許多,黑黝黝的角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爬出來蟲子。
他不打了個哆嗦,連忙對千螢道:“我們回去吧,不早了。”
“好。”千螢點點頭,拍幹淨上草屑準備回家,沒走兩步,就發現時陸跟在後頭,眼神還在不安地四轉著,千螢停住作,微微轉過頭。
“你真的不怕了嗎?”
“不怕!”
“那你要不要拉著我走?”空氣靜了三秒,千螢服被後頭一隻手牽住,時陸手指攥著角。
“嗯。”
小爺高貴冷淡地應了聲。
千螢帶著後頭牽住角的時陸往前走,穿過那片濃的草叢,兩人挨得很近,幾乎是亦步亦趨,投在地上的影子重合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月下,兩人疊的影漸行漸遠,直到慢慢變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
時陸走得那天很突然。
千螢原本還約好第二天帶他去挖蓮藕的,他還沒見過荷塘裏新鮮的蓮藕,剛剛從泥裏挖出來,水一洗白白淨淨,削幹淨皮就可以直接拿在手裏啃。
爸爸做得藕夾也好吃極了,兩個藕片裏麵包著裹上麵一炸,又香又脆。
時陸被說得都咽口水了,眼睛發亮,晚上臨睡前還和說好,等明天下午太沒那麽熱了就上方虎他們一起過去。
隻是他沒等到下午。
雲鎮的早晨依舊清新宜人,剛剛吃過飯,千螢還在收拾著盤子,今天早餐是小米粥和餡餅,時陸吃的餡。
碗筷剛收到一半,外麵就傳來汽車聲,不屬於雲鎮的,刺耳壯觀的轟鳴。
轉頭一看,屋外頭停了三四輛車子,整整齊齊黑一排,最前麵那輛車門被打開,下來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小爺,先生吩咐我們來接你回家。”
彼時時陸正在院子裏拿著水管給大黃衝澡,那隻傻狗歡快地在晨下追著水柱跑著,一人一狗畫麵十分和諧,時陸角掛著淺淺笑意。
看見這一幕,兩人飛快掩下臉上驚訝,恭敬低了下頭。
聽到他們的聲音,時陸臉上那抹笑頓時消失得無無蹤,他手停在半空,靜靜注視他們好一會出聲。
“一定要今天走嗎?”
“先生說晚上等你一起吃飯。”
雲鎮到臺城市,最快行駛也要八個小時,也就是,他必需現在就從這裏出發。
“我不想和他吃飯。”時陸的爺脾氣已經上來了,他扔掉手裏的水龍頭,沉著臉轉回屋。
“小爺,我們幫您收拾東西,有什麽需要帶的我人搬上車。”
千螢眼睜睜看著他們進去,上樓給時陸收拾著行李,靜約約傳來,沒多久,先看到一人提著一個大行李箱下來。
時陸是最後出來的,他手裏抱著一個紙箱子,看到千螢,朝走來。
千螢呆呆看著他。
男生臉很不好,看起來和從前一樣,又似乎有哪裏變了。
“阿千。”時陸名字,剛出口的那一瞬間就有點繃不住,他深吸一口氣,平穩住緒。
“這個,是我這些天的琴譜,鋼琴我不帶走留在這裏,你每天要好好練琴。”時陸把紙箱子遞給,千螢愣愣接過。
“裏麵還有那臺無人機,你幫我轉給吳曉天,就說是我送給他的回禮。”
“方虎和舒的禮都在路上,快遞到了後你們記得去取。”
他說完這些,一不注視著,眼神很深,像是要認真的把記住。
千螢眼睛頓時就了,鼻間發酸。
低頭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吸鼻子。
“嗯。”千螢胡用力點頭。
“好。”
時陸垂在側的手不自覺了,想去頭頂,又忍住了,他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走了出去。
千螢默默的抱著箱子跟在他後麵。
院子裏,千正民正站在那裏注視著他們,時陸走過去擁抱了下他。
“千叔,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他很快鬆開手,千正民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囑咐:“小陸,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還小,叔叔期待你變大人的模樣。”
“叔叔,我會來看你的。”
“好好,有空常來玩。”
“小爺,東西都已經搬上車了。”旁邊的人出聲提醒道。
千螢和千正民一直把他送到門口。為首的那輛黑車子前,有人恭敬地給他打開後座門,等待著時陸上車。
“阿千,記得給我打電話。”時陸臨走前,最後轉頭對說。
男生背影逐漸走遠,直至要坐進那輛車裏,千螢終於忍耐不住,腳下不由往前挪了兩步,他的名字。
“鹿鹿。”
車門重重地合上,把一切靜關在外麵。
時陸轉頭向車外,剛剛上車前,他好像聽見千螢他了。
車子發,平穩迅速地駛向前方,兩邊的景在快速後退,悉的畫麵一點點消失。
時陸依舊執拗地扭頭從汽車後窗看向後,那扇民宿大門前,兩人仍舊站在那裏,千螢手裏抱著他的那個紙箱子,一不目送著他遠去。
他定定看著,直到車子一個轉彎畫麵徹底消失不見。
時陸扭回頭坐好,手抹了把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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