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敘皺了下眉,似是本能地排斥某個后果。
回過神來,倒是為自己這想法而到好笑——做不,難不還要繼續做朋友?
就等冷卻下來再說吧。
如今過了三天,簡星然是否慢慢在走出來,他不知道。
他自己倒是時不時略心浮氣躁。
毫無來由的。
昨天早晨住家阿姨收快遞,拆出兩張戲劇票來。他接過掃了眼,想起這是前陣子自己讓人定下的VIP席位,準備跟簡星然去看。
記憶的閘口被忽然打開。
“票多錢,我到時候轉給你啊。”那天,簡星然是這樣說的。
他輕笑了聲:“用你請客?”
很認真:“我怎麼說也……”
“嗯?”
“有錢的吧。”
“……”
“請你看也沒問題。”補充。
“免了,”隨敘好笑,見堅持,便退一步道,“就AA吧。”
這會兒回想,他之所以在潛意識里,一直默認和簡星然只是朋友,主要是因為,和的相方式太“哥們兒”了。
兩人一道看電影,會提前買好影票米花和可樂,遞給他時也大大方方,仿佛只是來得早了順手一帶。
在他面前,也沒有類似害、回避的反應。
要不是親耳聽表白,隨敘準以為這是個玩笑。
然而現實卻是,他們已經不能再隨便聯系了。
隨敘收回思緒,將票折了折,隨手在花瓶下。
倒是沒想到,兩人會在傅家上。
大概連他也沒發覺,見時,自己心頭有一瞬的松快,笑意就要爬上稍。關鍵時刻,忽然想起此刻狀況略顯窘迫,再笑怕是不禮貌,便很好地按捺住了。
“好巧。”隨敘換了個比較客套的方式,朝點頭致意。
簡星然角微,看起來很不愿意面對現實:“呵呵,是巧啊……”
走到燈亮,隨敘才看清。
這晚的,跟平日里見到的很不一樣。
沒有致妝容,也沒穿千篇一律的套,整個人包裹在厚厚羽絨服中,像南極來的小企鵝。褐頭發松松綁在腦后,出掌大的小臉,皮很白,退去平時的干練,有種純純的可。
就是眼下有點青黑,像是忙碌過后藏不住的疲倦。
他下意識問:“公司事很多?”
“啊,嗯,”像是沒想到他會開口,簡星然鎮定了下才道,“忙的。”
傅展行和裴奚若還未回來,兩人相隔甚遠坐在沙發,有一句沒一句地尬聊,景倒意外跟在那位長輩家時有幾分相似。
而在過去半年多的日子里,他們能就一個音樂大師的作品聊上很長一段時間。
空氣被陌生而僵的氣氛席卷。
隨敘向后仰躺在沙發,輕掐了下眉心。
有生以來,第一次覺某個環節出了差錯。
///
睡了一覺,簡星然決定振作起來。
故意讓自己忙得像個陀螺,每天不是開會就是出差,一段時間后,別說那晚偶遇心頭起的漣漪早已平,連世上有隨敘這麼個人都快想不起。
雖然也會有一些例外況。
比如,偶爾會從商務伙伴口中聽到他的名字,或者是,兩人那位共同長輩來電說隨敘在他這里,問要不要過去玩……之類的,好在總來說,問題不大。
只會稍稍出神一秒,然后果斷奔向事業的懷抱。
時間一轉便到了四月,氣溫漸升。
短暫的午休過后,簡星然補了個妝,預備迎接一場商務洽談的代表。
不化妝,可惜本長相偏甜,只能靠妝容稍微提一提氣勢。
明明前一秒還在心里吐槽補妝麻煩,后一秒,兩方人馬走進會議室,猝不及防和對方代表狹路相逢時,簡星然又恨起了自己剛才沒下狠手,把妝畫重一點。
不過沒關系,沒有黑眼線拉長眼尾,也可以把這場會面拿了。
想到這里,鈕祜祿·星然出十分商務化的微笑,甚至主出手來:“隨總,幸會。”
隨敘像是有幾分意外,不過很快也笑了下:“幸會。”
兩只手輕輕握在一,而后不聲地分開。
往座位上走去,簡星然表面淡定,心想死。
一個多月不見,這男人招桃花的氣質更重了,方才那一眼,差點擊潰這陣子構筑多心理防線。
——冷靜冷靜,他長得帥這是客觀事實,自己被蠱一秒也是人之常。
就算這是眉清目秀一條狗,也會多看幾眼的。
這不能代表什麼。
反復給自己洗腦多遍,簡星然深吸一口氣,著對面男人,還是忍不住嘆了聲“孽緣”。
和隨敘之間,巧合多得實在過分了點。
雖然最初,差點在心里喊一聲天助我也。但這會兒,只覺得老天不放過自己。
巧合再多又有什麼用?
就算足夠寫一本書,結尾也不會是HappyEnding。
簡星然掐斷思緒,朝臺上做方案預演的匯報人輕輕頷首:“可以開始了。”
會議流程推得很快,兩方沒什麼意見,各自在文件上簽名蓋章。
結束后,簡星然起離開。
回辦公室再出來,沒料,卻在電梯廳撞上他。
男人站在不遠窗邊,聽到腳步聲,側過頭來。
這兒位置稍偏,沒什麼閑雜人等,倒像是命運“心”,故意留一方天地給他們敘舊。
簡星然只停了一秒,很快笑著邁開步伐:“隨總還沒走,有事?”
穿著致的黑套,眼中盛著標準的商業笑意,仿佛兩人真的只是一面之緣的合作伙伴,而出于東道主為展現熱,才率先開口搭話。
“也沒別的,”隨敘很好地配合了的態度,禮貌一笑,“只是,陳老先生讓我問一句,你最近怎麼都不去看他?”
一句話讓陌生人再也裝不下去。
而且,還中了簡星然心虛的一個點。
陳老先生就是兩人那位共同的長輩,跟隨家是世,算是看著隨敘長大的。簡星然則是陳老先生在平城大學教書時帶的得意門生,關系自然也匪淺。
前陣子,陳老先生是有打電話讓上門玩,只不過,一聽隨敘也在,連忙找借口搪塞過去了。
本想找機會單獨拜訪,結果公務一忙,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
定了定神:“噢,我忙完這陣就去。”
恰逢電梯到達樓層,簡星然繃了繃神,作了個請的手勢:“隨總,不送。”
語調冷淡,就差把“這位先生既然話帶到了就請走吧我們不”一行字寫在臉上。
隨敘毫不懷疑,他進電梯之后,仍舊會站在門外。
良久,他輕點了下頭:“你先吧,我等下一趟。”
簡星然也沒堅持,兀自踏進電梯,按了關門鍵。
有兩名職員特意選了人的這部電梯,一路說說笑笑,恰好撞見這一幕,不約而同噤了聲。
怎麼,這電梯,是搭不了倆人嗎?
///
這天,隨澄明顯覺哥狀態不對。
抑著心頭的喜悅,輕咳了聲,故意問道:“哥,你答應幫我約簡總的,約到沒有啊?”
隨敘斜一眼:“著急就自己去。”
隨澄好不容易才沒笑出聲來。
這語氣,這態度,一看就是吃癟了。
遙想一個多月之前,自己有事相求,哥可是一副敷衍態度,現在呢?不僅佯裝自然地問起采訪做了沒有,還紆尊降貴似的表示自己可以從中牽線。
當是傻的嗎?
這明擺著就是跟簡總有故事啊!
好友的腦了真,隨澄當然不肯放過這機會,磨泡,愣是從隨敘口中拼湊出了整個事件。
竟然跟猜的差不多。
當即就覺得大快人心。
誰能想到這我行我素二十多年的親哥,拿的竟是“而不自知”劇本,偏偏對方是個格獨立的事業型生,要再追回來,怕是不太容易。
想到這里,隨澄半湊熱鬧半好奇地問:“說起來,你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的啊。”
像是被一句話帶回憶,隨敘略有些出神。
說是什麼時候,倒也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點。或許,從收到戲劇票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到了某種端倪。
之后兩人幾乎不上面,他時不時會想起。
偶然聽旁人提了一,某場訓練賽上,某支球隊表現如何亮眼,或是周末在家選片子看,一眼就看到最上的《低俗小說》。似乎只需要很簡單的一個發,都會在他心里催生出去找的想法。
卻都被很好地按捺住了。
畢竟沒接人的喜歡,卻又想像從前那樣跟聊天相,怎麼想,都太不干人事兒了點。
事的轉折是那天,隨敘照例去陳老先生家拜訪,被問起簡星然怎麼沒一塊兒來。
像是提供了個堂而皇之,不摻雜私心的理由。他倚著廊柱,心念稍:“忙的,要不您打個電話問問?”
陳老先生看他一眼,還真打了。
等待接聽的間隙,隨敘心莫名繃,連懶散的站姿都收斂了幾分。他清晰地聽見腔中一下下的跳,似要博出膛,不由好笑,自己多年沒張過了,真夠可以的。
寒暄過后,陳老先生呵呵笑道:“行啊,那你晚點過來,我讓阿敘晚點走,一塊兒吃個晚飯。”
他心弦一松,換了個姿勢支撐,正要說話,下一秒,就見陳老先生微皺起眉頭:“啊?那你剛才怎麼不說。”
他神稍稍一僵。
電話那端,約莫是回復“忘了”一類的答案,陳老先生佯裝埋怨幾句,最后掛了電話。
隨敘已然知曉結果,笑了笑:“看來沒空。”
“星然說得開個會,下回再來,”陳老先生把手中的面包撕碎,盡數丟進塘中,略了手,打量他一眼,“說吧,是不是惹小姑娘生氣了?”
隨敘稍怔,無奈一笑。
簡星然到平城之后,兩人不缺共同好友隔三差五攢局,往前,兩人不特意約好,也都會去。然而近來,隨敘卻一次都沒上過。
至此,終于有了明確答案。
是在回避。
似乎真打算做到“再也不見”。
“我早覺得你這人啊,看著方面有自己主見,其實比隨澄那小花癡還讓人心,”陳老先生見他沉默,拄拐點了點地面,“以前讀中學那會兒就是,跟在你屁后頭的小姑娘別太多。結果到現在……二十八了吧?也沒見你找一個。”
“怎麼,眼太高,還是一直沒遇上合適的?我看隔壁那拉小提琴的姑娘就不錯,人不是喜歡你麼。”
陳老先生口中的小提琴姑娘,隨敘也有印象。
是很溫文靜的類型,因是鄰居,跟陳老先生來往也勤。有陣子,他幾次過來,總能上。
除此之外,兩人倒沒別的集。
什麼時候陳老先生還捕風捉影起來了?
隨敘覺得好笑:“喜歡我?您喝多了吧。”
陳老先生眼睛立刻瞪圓:“什麼喝多了,那是人家含蓄斂,覺著你心里沒,干脆不挑明了——我問你,后來你是不是再沒上過?”
隨敘角稍收。
“前兩年來我這你都能上,后來沒來,你就一點都沒注意到?”陳老先生又問。
隨敘:“……”
還真沒注意到。
不過。
簡星然缺席了哪次聚會,他倒是一一記得清楚。
似乎不止是做朋友久了,習慣不習慣的問題。
是他到某個場合,就會下意識尋找的所在。
良久,隨敘著一池雀躍的鯉魚,輕嘆了口氣:“是惹生氣了。”
——而且,還后悔了。
///
簡星然挑了個周末去陳老先生家。
陳老先生家在市郊,養了條大金,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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