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張明慈和厲明玉提出要到皇上的清流齋一同陪讀，或是名單上該有他們推薦上去的年輕員時，皇上沒有冷著臉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他故意裝出不快神，警告二人：“兩位卿一再堅持要陪同，朕不想拂了兩位的意，可又怕你們兩位不理解朕,掃了朕的雅興。”

兩人見皇上已經退讓，默契地忙道不會。

皇帝蹙眉：“當真？”

“當真，皇上既是天子，若非危及社稷之事，臣等也不能在皇上面前擺夫子譜啊！”

怕皇上反悔，兩人滿答應。

他們想的是，這麼正經勤勉的皇帝,能干什麼出格事來？看他在翰林挑的陪讀,多是寒門出,怕是不想再重用世家，或是另外培養自己的心腹了。

別說張厲二人，朝堂上也大多持相同看法。

學霸請假去玩？他們不信。

※

清流齋建在梅園附近，和后宮只有一墻之隔。

讀書時，便有梅香傳來。

倒不失為一風雅之地。

張厲二人跟在皇帝后，同行的還有被皇帝點名的五個翰林，平時連讓厲明玉正眼瞧的機會都不會有，如今卻要同席而坐，氣氛不免有些張。

只是能被皇帝看中,那五小只都很沉得住氣，繃住臉沒出怯來。他們為時日短，只知道張厲二老是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也深如今的皇帝重，他們來……難不是給二老一起講圣賢書的？

力山大啊。

講得不對，還要被挑刺兒。

現在他們的覺,就像答辯時發現對面坐著的評審老師跟自己的導師有矛盾,肯定要被狠狠刁難。

于是，誰來開這個頭,就了問題。

他們面面相覷，正要開始謙讓，卻看到皇上揚聲：“人都到齊了，妃你進來吧。”

妃？

下一秒，便有太監搬來古箏，四個舞姬隨后跟進，均對他們行了禮。正當他們還懵著，開滿各種環的姜嫻便款款走了進來。

那是何等神仙人兒！

來人穿得很嚴實，臉上也戴著雪白面紗，只出上半張臉，也沒朝大臣的方向看。畢竟皇權高于一切，妃嬪毋須向臣子行禮，直直朝皇上走去，行禮請安。

【濾鏡】開著。

【聚焦環】掛上。

【宮斗專用BGM】也拉滿，放的是飄飄仙樂。

在皇帝和臣子的視角里，姜嫻和萬壽節當天一樣驚艷不似凡人，明明和舞姬在同一個方向進來，卻讓人覺得是從天宮下凡而來的謫仙,那一雙水艷艷的眼,得恍了神,不知在何。

就連張厲這兩只老狐貍，也大震撼。

這是人能長出來的模樣？

“免禮，”

豈是早有準備的皇帝，也不恍了恍神：“妃就挑一本喜歡的書來念吧。”

“是，皇上。”

為了今日，姜嫻從系統商城里購買了聲卡環。

保證在穿戴著環期間，聲音自帶環繞立音，需要的話還能搞出混響和一定程度的變聲效果，聲音聽得仿佛生吃了一位百萬調音師。本就有一把悅耳的嗓子，如今穿戴環后，更是如虎添翼。

姜嫻一開口，眾人又是一震。

紛紛心想——這是人能發出來的聲音？

皇上也略為驚訝，嫻兒的聲音比平常仿佛聽些，聲線沒大變化，卻又和床上的靡靡之音不一樣。

畢竟正常人都不會開著聲卡行房事。

這位想必就是寵冠后宮的顧嬪了！

五個年輕的翰林萬壽節時還沒資格進宮觀賞表演，被驚艷得愣神，以為自己在皇宮看到天上的仙子。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現場就開始奏樂，舞姬也開始伴舞，而顧嬪在其中，唱起……

《資治通鑒》。

說唱版本的《資治通鑒》。

要說的話，它十分牽強，姜嫻也不會編曲填詞，作不出神仙曲子來，這里樂師彈的曲調是由系統AI生，并不特別聽，勝在姜嫻的聲音實在太聽了，在這個沒有聲卡也沒有音響的年代，就是歌神。

眾人臉上紛紛出難以置信來。

厲明玉要指責皇上太荒唐的話也噎在了嚨里。

看到兩老噎住的表，皇上滿意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如果在清流齋聽詞艷曲，那過于荒唐，不利于皇帝的賢名。

如果在清流齋正經讀書，那就沒理由拒絕兩老推薦上來的有能之士。

偏偏皇帝就來了這麼一手——

他是來聽妃唱曲兒的！

唱的是正經容！

學霸恰到好的放松，充滿了令訓導主任捉不的魅力。

定力沒那麼好的五位年輕翰林，人都聽得癡呆臉了。

對此，皇帝并不介意。

他對自己的魅力非常自信，也認為無人敢覬覦他的人，在這前提下，所有的艷羨妒忌都只能滿足他的虛榮心。

一曲唱畢。

皇上心很好的問道：“厲大人，朕的妃唱得不錯吧，尋常的念書方式，朕很是膩味，有在旁唱，頗為解乏。”

厲明玉強笑：“娘娘的歌聲宛若天籟，可是讓娘娘在皇上讀書的地方出，恐怕大大地不妥吧！”

因為他是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皇上在他面前是矮半頭的。

厲明玉能五投地的伏在地上勸諫，做盡卑微的臣子之態，但他的話皇上不能不聽進去。

想做明君，行事就有所顧忌。

而禍水則不必。

“大人，你好生殘忍！”姜嫻開著混響，那效果差點把厲老爺子震得犯心臟病，惡人先告狀地捂住口，目淚花閃閃：“皇上每日理朝政那麼辛苦了，不過是想臣妾來陪著讀讀書，讀的也是圣賢書，你怎麼執意要拆散臣妾和皇上呢！嗚嗚嗚，嚶嚶嚶……”

“你……”

“你瞪著臣妾干什麼？皇上，他兇臣妾！”

姜嫻倒在皇上懷里，只出一雙潤的眼眸：“嗚嗚，他一瞪臣妾，臣妾的肩膀就開始疼了。”

誰不知道顧嬪為太后擋劍，傷到了肩膀？

果然，皇帝出心疼之：“哎，你又何必對一個弱子疾言厲。”

“臣不敢！臣只是認為以娘娘的貌，不該在有外男的場合出現，會引起議論，擾皇上和臣子，無法靜心讀書。”

“哦？”

方才還在皇上懷里掩面哭泣的姜嫻抬起頭來，滴滴地瞅向他：“厲大人被臣妾擾了嗎？”

何等誅心之言。

厲明玉連忙否認，姜嫻便笑說：“既是沒有的事，厲大人不必再提，臣妾相信能到清流齋讀書的大人都是心思純正的讀書人。若是有不能靜心的，那就遠著點清流齋吧。”

厲明玉還分辯，卻倏地反應過來姜嫻這句話的高明之。

他和張明慈的來意，就是想往清流齋上塞自己的人。

他要說靜不了心呢，那正好不用他推薦的人。

真是中有細，把他的話頂回去了。

“皇上如果想將妃嬪召來讀書，臣認為也是使得的，”張明慈把話接過去，徐徐道：“臣推薦的人選，想來也很能欣賞娘娘的歌。”

只要能塞人進來，荒唐點又如何？

兩老步步進，只好由禍水出手。

“兩位大人明明方才還想拆散臣妾和皇上，”

姜嫻把一癟，又假哭起來：“臣妾不想在如此冷酷無之人面前跳舞，臣妾難，臣妾心口痛，名單在哪里？皇上要給臣妾做主，臣妾不要看到名單上的人！他們都想讓皇上見不到臣妾。”

自古君子怕潑婦。

在職場上，往往能見到溫和的領導手邊有個蠻橫不講理的下屬，遇到要爭取福利的場合，便派此人上場開撕。這種角往往以中年婦勝任，畢竟在華夏的傳統思想中，大男人和潑婦拉拉扯扯，爭吵不休是非常狼狽不面的一件事。

于是要臉的大勝而歸。

姜嫻并不認同這種思想，但不妨礙利用這一點。

是皇帝的下屬，代老板耍潑，升職加薪還能得了？上司能一個能干的下屬，但要和其他部門掰扯福利待遇，那肯定不了會撕會吵架的那個，是噴子總會發的。

“清流齋本是朕一個放松聽書之，兩位卿覺得有用之人，多在朝堂上表現便是，朕乏了的時候只想見些知識趣的人，更不想惹得妃不高興。”

皇上擺了個無奈的表，儼然“懼”的昏君模樣。

見姜嫻又要鬧，他只好很惋惜地將名單回張明慈：“這張單子便不必再給朕看了。”

張明慈強笑著謝恩。

向來勤勉的皇上為何被迷得荒唐起來？

要讓兩人相信這點，就必須有一個有足夠說服力的絕禍水出手，這也是姜嫻今日把環拉滿的緣故。

兩人離開清流齋后，討論皇帝的表現：“皇上不像會召妃子來唱歌作樂的子。”

“可是顧嬪娘娘的歌聲，委實悅耳，讓老夫明日再來也是愿意的。”

“唉！唱歌好聽有何用，子那樣招人嫌。”

“那倒是，辛苦你了，竟被一婦人指著罵。”

“皇上正把捧在心尖上寵，我等又能如何？不過看樣子，皇上立這清流齋，竟是真用來聽書作樂的？若是顧嬪只去這一回清流齋，那便是圣上故布疑陣，糊弄老夫了。”

兩人都覺得顧嬪蠻任，著實可惡。

夸張的表現，倒把皇帝的魚合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