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員向帝後行大禮，“賀皇後娘娘千歲”的祝詞從太極殿傳出，於廣場上行禮的人口中傳遞，再是守衛皇城的衛，一層一層聲聲不息，直到傳遍整個外朝野。

這是太極宮迎接整個天下的主人，包括邵循的親生父親，都叩拜的理所當然。

他們曾是邵循的長輩和親人，現在卻已經是的臣子，有了君臣之別，真正和並肩而行，一路走下去的人隻有邊的皇帝。

不知道是不是坐的太高的原因，明明殿外正好，向朝賀的聲音也足以使任何一個人熱沸騰，邵循竟然微微打了個寒。

皇帝在這一刻攥住了的手。

這一次沒有用袖遮掩。

從今天起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們夫妻恩是天經地義，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摘。

他的手很暖，帶著灼人的溫度，包裹著微涼的手指，卻像是將整個人嚴嚴的環抱了起來一般，讓邵循上的寒意驅散的一幹二淨。

邵循忍不住用力的回握了起來，直到儀式結束也沒有鬆開。

有了這樣的經曆，邵循回了後宮接收諸命婦和妃嬪的參拜時，就覺平平常常，不值一提了，即使在人前見到鄭老夫人、繼母等人，也不過多看幾眼，沒覺出有什麽特別的。

當名義上的子們向請安時，邵循倒是覺得有點微妙，畢竟吳王在那個“夢”中，曾是的丈夫，如今現實中，卻了的庶子，自從淑妃死去，想起那個夢的時候越來越，所親經曆的現實與之天差地別，差距大到似乎那真的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噩夢而已。

但是吳王妃齊氏與吳王之間的破裂似乎沒有改變，即使他們的兒子還好好的活著，自藺博去世起就是趙言樞最要好的朋友。

但是夫妻二人已經互不搭理了。

齊氏自從淑妃火燒甘殿那次差點失去兒子，最該給依靠的丈夫卻在宮外花天酒地，從此就徹底冷了心，除了自己的院子，旁的一概不管，吳王一開始還耐著子哄過兩句，但是後來發現人家並不隻是置一時之氣，他本來也不是多麽有耐心的人，幹脆也就不再強求了。

這讓本來就比旁人家混的吳王府一旦失去主人約束，那簡直就是人腦子打狗腦子，每年懷孕的侍妾真是多到數不過來，但是順利生下來且養大了的還是隻有二子一。

德妃為此傷了腦筋，一開始還想著家醜不可外揚，在邵循等人麵前強撐麵子，但是後來人盡皆知，差點鬧到前去，德妃這才繃不住了，提到兒子兒媳就是一通抱怨，並且酸溜溜的讓邵循仔細著些，說看趙言樞長的模樣，就不可能了人緣，將來說不準也會有為了兒子後院愁出皺紋的一天。

……這可真是相當可怕的詛咒。

但是其實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趙煜活下來所帶來的改變，在邵循的記憶中，齊氏其實已經因為被喪子並且無法生育打擊的了半個瘋子，也沒怎麽管理家事，但是吳王府中似乎也不是這麽，就邵循記起來的幾個片段，也沒聽說哪個侍妾懷孕，似乎吳王直到邵循記憶的最後，都是沒有子嗣的。

跟如今現在的況，也不知道哪個更糟糕一些。

邵循眼看著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兒子”給自己磕頭，口稱“母後”覺得很是別扭，想來趙言栒自己也不見得自在到哪裏去，問安的話全都是又齊氏說的，他自己一直保持著沉默。

接著就是魏王和王妃，這兩人自從皇帝廢黜蘇氏之後行事愈發低調，趙言杭的況跟他大哥正好掉了個個，偌大的親王府中既沒有侍妾也沒有子嗣，清淨的過了頭。

楚王和楚王妃介於兩個哥哥之間，就是正常的皇室夫妻應有的模樣，楚王如今醉心於詩酒書畫，日子過得也還湊活。

他是個很能隨遇而安的人，淑妃的死帶給了他不小的打擊，但是卻沒有因此頹廢或者怨恨，實在有些難得。

六皇子還在讀書，遠不到娶妻生子的年紀，被母妃宜嬪牽著，規規矩矩的給邵循請安，看著穩重懂事了好些，不像小時候一樣調皮了。

說來也怪，都是一個父親生出來的孩子，卻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也不知道生得這幾個將來會長什麽樣子。

最後是趙言樞，這是邵循親生的兒子，以往母子親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如今邵循是中宮皇後，反而不好在人前區別對待，因此就像對六皇子那樣，將兒子召過來腦袋安了一下，就放他下去了。

公主們都是慣常見的，沒什麽好說，整個流程走到這裏，大半天都過去了，前朝後宮中分別招待外臣和眷，分作兩撥舉行大宴，這個本來是要新後出席的，但是怕邵循辛苦，就稍微改了流程，讓宗親和諸妃主持，外臣命婦們自行歡宴也就是了。

人都轉去了麟德殿參宴，邵循這才放鬆下來，一眾宮人一擁而上，飛快的將在頭上上沉重的頭冠和禮服除下，連皇帝都沒等，生怕大著肚子被累出個好歹來。

皇帝應付完前麵之後，回來看見的就是邵循倚在榻上，太醫正仔仔細細的給診脈。

“怎麽樣了？”

張太醫點頭道：“一切很好，娘娘和腹中的胎兒都很健康，陛下不必憂心。”

皇帝的袞冕禮服還沒來得及換，他讓人將太醫送走，挨著邵循坐下，含笑問道：“皇後娘娘累不累？”

這個稱呼不太習慣，邵循著肚子了一下：“還好，他今天還算老實。”

皇帝俯下`子在肚子上聽了聽：“這孩子自來比頭兩個鬧騰，你辛苦了。”

他的頭輕輕在邵循的腰腹上，冕冠上長長的毓珠垂下來，邵循忍不住手從他的頸後一路挲到麵前冰涼的珠串。

皇帝怕這大冠敲到邵循的手，僵著脖子一沒的任著好奇的來去。

“這個看起來比我那套沉多了。”

“這倒是沒覺出來。”皇帝見夠了，才小心的直起來：“朕去把這裳換下來，免得太了傷到你。”

皇帝燕居時穿些青、藍、紫調的，在往上就是明黃的常服，穿玄的時候之又，而冕服就是以黑為主調的，邵循看著十分新鮮，覺得這種和皇帝的穩重出奇的相配。

雖然服厚重，將人包裹的嚴嚴實實，但是麵龐頸項和修長的手指等出來的地方都能看出不同來，這將他的反襯的格外白皙，也格外……吸引人……

是哪個話本上說的來著，遮的越嚴，出來的的那一星半點更能人想往下看。

邵循拉著他的袖子不讓他換下來，上下打量著的目讓皇帝頗無奈：“怎麽這樣看朕？”

“您穿玄的服好看，怎麽不常穿呢？”

皇帝聽到誇獎先是高興，後來搖頭道：“朕年輕的時候覺得黑耐髒，倒是常穿，近年來倒是了。”

邵循問他原因，他反倒閉口不言。

他怎麽好說是因為這穿在年上顯得，但是現在……他這不是擔心顯老麽……

皇帝溫和的著邵循腹中還沒出世的孩子，想了一下說：“你知道，朕今天在承恩殿祭祀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是什麽？”邵循問道

皇帝看向邵循道：“朕看著先帝的畫像，想的是朕的畫像將來也會掛上去。”

邵循歪了歪頭，自然不會說什麽皇帝萬壽無疆之類的套話，道：“難道我不是麽？陛下，到時候找畫師把我畫的漂亮一點好不好？”

皇帝輕輕笑了：“照實畫就夠了，你會是最的皇後。”

邵循主去握住了他的手：“那我要是老了呢？”

皇帝道：“那也會是最的老太太。”

“陛下也是。”邵循認真的看著的夫君：“陛下是最英俊的男人，無論是年輕還是年老。”

皇帝能聽出的話是真摯的，或許他有朝一日會老去，正如英雄遲暮不可避免，但是或許在邵循的眼睛裏他仍然是最好、最完並且無可取代的那個人。

在他曾經無所不能，卻被時和死亡打敗的父親畫像下，那種由來已久的憂慮，被邵循發自肺腑的言語中像是冰雪一樣消融了大半。

他年時原本是那樣驕傲自信，愚蠢的認為自己無所畏懼，包括死亡。

或許所有太過傲慢的人總會得到報應，直到遇上了邵循，他才發現原來天底下也並不是沒有讓他害怕的事。

眼前的孩子這樣的年輕，風華正茂，有著蓬的活力與青春，看著這樣的人，他總是既欣喜又憂慮，他害怕的或許不是衰老本，而是將來年齡差距所帶來的隔閡，擔心的是有一天從依然明亮年輕的眼睛看到自己老朽的麵孔。

會恐懼麽，會厭惡麽，會後悔麽？

“我不後悔。”邵循道。

皇帝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把心裏的話說出了口。

但是其實沒有，邵循從他的眸中讀懂了他的憂慮。

“趙寰。”邵循看著他，輕聲道：“我很抱歉，生的這樣晚，這麽遲才遇上你……但是作為補償，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靠過去倚在皇帝的肩頭，冕服左肩滿繡的是輝煌的烈日，邵循枕著真正的太，慢慢說道:“我們生死不棄，永不分離。”本文已閱讀完畢，歡迎發表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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