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廉政公署立周年,警署人人自危,新聞臺主播道,“據悉,原九龍總探長韓雄已與昨日畏罪潛逃,由紅磡碼頭渡菲律賓...”
賀喜剛擰開黑白電視,梁已進家門。
“看看看,暑假作業已完阿媽累死累活,不見你幫阿媽掙一個仙”
一杯涼茶送至梁手上,賀喜圓圓小臉笑得乖巧,“阿媽累,我就去做飯。”
兩碗車仔面,母二人對桌而食,本埠夏季向來悶熱,電風扇吹不盡屋燥悶。
“下午同阿媽去碼頭取貨。”
“阿媽,你今日不宜出門,別去旺角。”放下碗,賀喜掃梁一眼額際,提醒。
梁瞪眼,“小小年紀,盡學你契爺”
值得一提,賀喜契爺生前是士,正派第十八代傳人,終逃不過三缺,缺命。在賀喜十歲那年去世。
梁十五年前由陸逃港,賀喜生父逃港途中去世,彼時梁已懷六甲,幸得賀喜契爺照拂,收留母二人,才有今日金魚街賣魚為生。
下午,梁不聽,執意去旺角碼頭取貨。
賀喜勸說無效,只好陪同。
“阿媽,我們走西面,繞行通菜街。”
梁驢子,蹬三走西得多行半時辰,外頭炎熱,梁愈發不耐,“再講,扔你下三。”
去時順風順水,從疍家仔手上取一批錦鯉,梁遞與疍家仔一張大金牛,不忘手賀喜額面,“好些讀書正經事,阿媽等你考大學去中環上班,將來豪門,帶阿媽住半山豪宅,學你契爺半吊子有什麼用”
堂堂正派開山祖師,未曾想到有天被人手指門面,賀喜一時哭笑不得。
回去日頭漸黑,梁按原路走,剛行至通菜街段,轟隆一聲,冷不丁從街旁唐樓躍下一個青年男人,好巧不巧,踩中梁正在蹬的三,差點將三踩翻。賀喜心疼數尾錦鯉,抱塑膠口袋跳下三,堪堪避開水灑魚散。
梁氣到抖,一聲“叼你老母”剛出口,又是一批衰仔從唐樓躍下,徹底將三掀翻。
梁摔倒在地,里哎哎喲喲。賀喜安置好錦鯉,忙去扶。
“阿媽該信你話,不出門,衰”
整條街混不堪,菜灑一地,慘連連,最初從唐樓躍下的青年男人,手染鮮,拖人腸子一米遠,梁頭次見人腸,驚一聲,若非賀喜扶著,差點再倒地上。
“叼你老母,喪盡天良死撲街”梁無力靠在賀喜上,幾暈厥。
“風水流轉,韓雄跑路,和盛會來收地盤,咱們米飯班主要換人”見慣拼場面的菜販毫無懼意,津津樂道。
直到回家,梁仍舊在哆嗦,賀喜回屋,取出已寫好安神符遞與梁。
“阿媽,晚上在枕下,安心睡一覺,明日就會大好。”
梁仍舊將信將疑,賀喜直接替塞在枕下,燒洗澡水讓洗澡安歇。
梁睡后,賀喜燃了香燭,對已故契爺賀天罡拜了拜。雖然賀天罡事實上是徒子徒孫,但也虧得有賀天罡照拂,賀喜這小子才能養這般好,令有足夠力再修煉。
回屋后,賀喜誦了一段道家經文才歇下。
轉天,梁氣如常,只是不敢輕易再出門,給賀喜一張青蟹,囑去前街中藥鋪抓甘草杏仁。
整條金魚街十家有九家賣魚,競爭力大,梁為了多盈利,在鋪子門口擺瓦缸,兼賣涼茶。
懷揣一張青蟹,賀喜不不慢往藥鋪走,又經通菜街,昨日混場面已不在,殯儀館和警署的車停在街口,兩個差人在向市民了解況。
年過半百的抓藥伙計直搖頭,“希這次的米飯班主能做得久,不然日日腥風雨,誰得了。”
本埠警匪一窩,榨市民,收保護費的人一換再換,小市民對立不久的廉政公署不抱太大希,只求收保護費的人能不再變更。
賀喜老長嘆氣,“世道,顧己為上。明叔,近日避開有水的地方,你有一水劫。”
明叔把藥遞給賀喜,打量,小小一個,才足他口高,德貞中念中二,學契爺賀天罡為人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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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明叔搖搖頭,并不將賀喜話擱在心上。
明叔家住油麻地,從金魚街至他家,一路平坦大道,無需乘過海,打烊回去時,愈發覺得賀喜講,哪知行至他家樓下,地下水管裂不停往外冒水,堵住他回家慣走的一條道。
近日避開有水的地方,你有一水劫。
明叔腦中驀地冒出這句話,心思百轉,掉頭繞行一圈進家,剛松口氣,就聽老母喊他,“明仔,燒壺熱水送浴室,快點啊。”
爐上熱水已滾開,明叔未多想,應聲,拎了茶壺就往浴室走,未料絆到矮凳摔跤,哐當一聲巨響,。
明叔老母頂著滿頭泡沫從浴室出來,就瞧見明叔摔坐在地上,了半條。
“這麼不小心快子,快沖涼水。”明叔老母碎碎念。
明叔半條已無知覺,想到茶壺滾水也是水,苦笑一聲,竟小鬼頭料中
......
本埠人喜歡喝涼茶,梁每日早起在家煮好,端去店鋪五一碗賣,不到傍晚就能賣,每年暑假都會多掙些許,賀喜因幫忙看鋪,開學前也能得到獎勵。
這日早,梁在家煮涼茶,賀喜帶上暑假作業,照例下唐樓去街尾店鋪。
“阿喜,缽仔糕,剛出鍋的缽仔糕,要不要”云姑招呼,張羅生意。
賀喜給一塊幣,甜甜道,“云姑,要兩個,紅豆味。”
端著小缽去店里開門,賀喜先燃香燭供奉財神爺,而后趴在柜臺上慢吞吞吃著缽仔糕,時不時逗逗玻璃缸里的錦鯉,五一條的土炮,百塊的舶來貨,分養在不同缸里,游得自由自在。
“妹妹仔,你阿媽哪里出來。”
面前多了一個膀子青年,胳膊到前紋著蛇盤劍,形高大威猛,哪怕賀喜坐高凳上,也須仰頭看他。
“七哥,阿媽在家煮涼茶,有事與我講。”
“妹妹仔,你怎麼知道我阿七”青年饒有興味,他本家在九龍城寨,旺角幾十條街是剛收下地盤,不人還面生,識不得他。
賀喜低頭繼續吃缽仔糕,漫不經心道,“七哥大名林家祥,排行七,家有一老母,兩兄被街頭追砍死,兩姐嫁作人婦,如今只你一人奉養老母,原住九龍城寨,現搬至尖東,我說可對”
住,必然是住港島,半山豪宅,太平山頂,令無數本埠人折腰,俯瞰九龍半島地圖,顯然尖沙咀離港島更近。
七哥手,狠一把賀喜未退嬰兒的臉,“講,我名是阿七,卻不是排行七。”
其他倒是對,只他如今也算半號人,稍作打探,三五消息也能從旁人口中得知。
,賀喜從高凳上跳下,堪堪及他口高。
“七哥,我講你排行七,是將你母親腹中未產胎兒一并算作。”
七哥臉驟變,打量眼前賀喜,白衫白,出一截蓮藕似的胳膊,再往上,兩麻花辮,圓臉大眼,瞧著不過十三四,哪里有半分大師模樣
面上復掛嬉笑臉,不以為意,“廢話講,這月保護費與我。”
“七哥,囑你一句,近幾日食辛辣,注意。”
賀喜笑意盈盈,將一張紅衫魚上給這位旺角新米飯班主。
“妹妹仔,好些讀書,小小年紀莫學你契爺,算命看相,驅邪鎮煞,你行”
嗤笑一聲,七哥帶兩名四九仔去下家。
不過半日,七哥便將旺角幾十條街保護費收齊全,與他大哥瞿坤。和盛會話事權在蔡叔手中,大哥瞿坤坐堂口,他不過是老紅。
瞿坤待他不薄,厚厚一疊大金牛遞與他,“七仔,代我好好犒勞兄弟們。”
先去皇后大道萬記吃燒鵝,再去夜.總會喝酒泡妞瀟灑一圈,一連三日,七哥胡天海地吃喝,將賀喜叮囑他話盡拋諸腦后。
這日,七哥從仁海酒家出來后,不急歸家,喊上四九仔們陪他打二十四圈,一圈未打,竟覺腹痛難耐,本以為是腹瀉,蹲半日廁所未緩解,撐到后來手下四九仔發現異常。
“七哥,你臉慘白,堪比白無常”
七哥一掌招呼過去,豆大汗珠往下滾,咬牙道,“叼你老母,快些送我去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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