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便到了除夕。

忙活了一整年，就屬這一天最是歡慶。

這天一大清早，周老太便麻利起來，帶著兒媳婦們準備團圓飯和餃子去了。

按照這兒的習俗，團圓飯是要晌午吃的，而晚上則必要煮上餃子，一家人熱騰騰地吃下才好。

“老三家的，那餃子記得包兩種餡，將軍和小世子說不定也要來，他們不吃韭菜，便再弄個蝦仁芹菜的吧。”周老太細心囑咐。

可是得把這年過得周到。

來年才能順順當當的啊。

“知道了娘。”宋念喜笑逐開地調著餡：“咱再在餃子里包上些銅板吧，也好討個彩頭。”

“這敢好。”

大人們在廚房張羅，周綿綿自是閑不住的，早早就進靈池里弄了新鮮食材出來。

什麼芹菜萵筍、圓蔥辣椒，都是筐地往外倒騰。

再隨便小手，鮮蝦鯽魚螃蟹啥的，也是一簍一簍地蹦出來。

等置辦好了食貨，估著夠這過年期間吃了，周綿綿才拍拍小脯兒，放心地出去玩兒了。

為了應景，還特地換上件繡著玉兔呈祥的小紅襖。

又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套著厚足的腳丫，塞進翹頭靴子里。

此時，四個小子們早就圍著地上的竹，迫不及待了。

“四郎想放那個小的，啪的一下，就能響的那個。”四郎眼地手指著。

三郎也想放，但還是忍住了。

“急啥，綿綿還沒出來呢，得等綿綿一塊兒放才行。”

說罷，他又興地了手。

“這東西放小的沒意思，還得是放炮仗和長鞭炮，那些聽起來才過年呢！”

很快，周綿綿就一喜氣地從屋里奔出來了。

小子們的注意力也都移到上去，全都圍了過來。

“綿綿來啦，那咱們開始放吧。”周三郎大喊一聲。

他拿起竹竿，便挑起一串長鞭，由著周大郎拿火折子給點了。

很快，噼里啪啦的靜就在周家院子里響起。

鞭炮的紅紙屑蹦得到都是。

孩子們的歡呼笑聲，也立馬響徹院子，一個個的都撒了歡兒似的，可是喜歡玩這竹。

高興之余，哥哥們又怕綿綿被火星子濺到，于是大郎和二郎就流背著，給護得可。

三郎和四郎則負責點火。

鎮上賣的竹花樣兒多，除了大小之分，還有些兔子、車之類形狀各異的。

這些“異形竹”大多都要賣上一二百文錢，雖貴卻討喜，一旦點燃芯線，絢爛的火花就會從里面冒出，在半空中變不同樣式。好生有趣。

綿綿被這些竹逗得一直哇喔歡呼，小兒就沒合上過。

看到那個車形的竟會把火花甩球狀時，更是使勁兒拍著小手掌，一個勁兒地呱唧著。

“好看好看，三鍋鍋繼續放呀。”

周家這邊的熱鬧很快就傳到了別院去。

魏泠和小世子大眼瞪著小眼，心里被勾得直，二人終是沒忍住。

這便就一前一后，趕到周家一塊過年了。

玩鬧了有大半個時辰，八兩銀子買回的竹就快被放完了，小子們累得氣吁吁。

周綿綿也鬧出了汗。

潔的腦門上出一圈稀碎的汗珠來。

一屁坐在板凳上，呼著氣歇息。

這時，二郎見綿綿的小腳一直扭來扭去，便猜出定是新織的足太厚了。

這一厚，鞋里便會腳。

很不舒服。

周二郎這就蹲下來，抓住妹妹蘿卜似的短，幫把小靴子統統下。

果然，沒了靴子后，周綿綿頓時就長呼了口氣，舒服多了。

坐在凳上搖搖晃晃：“二鍋鍋，方才得都痛了，現在可算是好些了。”

二郎不由心疼。

“以后覺得了就說，我這就去給你拿雙薄些的足來，換上就好了。”

等二郎進屋后再一回來，他手上就多了雙細線編織的黃小足，小小巧巧的，上面還繡著兩只綠小花，

二郎蹲下來，剛幫把厚子拿掉，可誰知綿綿馬上就覺得不對，小腳趾頭都不好意思地蜷在一起。

拼命地要往子下藏。

二郎一愣。

不過也馬上懂了。

原來因方才玩鬧得太久，綿綿的小腳丫都跟著出了汗，現下不厚著乎乎的。

就連那嘟嘟的腳底板，也有了點酸味兒。

看綿綿知地紅著臉蛋兒，二郎笑道：“綿綿才四歲，不用管這些的，三郎比你大，他還不照樣臭著腳丫子到跑。”

“二鍋鍋別說出來！”綿綿趕忙捂住耳朵。

周二郎笑笑，他毫不嫌棄地抓起妹妹的腳丫，直接放在懷里捂著。

又轉頭吩咐三郎：“去弄些熱水我給綿綿把腳和子都洗了。”

三郎也想給妹妹洗腳。

又把這差事丟給了大郎。

最后，周大郎端著盆溫水過來，二郎和三郎一人抱著綿綿的一只腳，搶著往水盆里放。

“我給綿綿洗。”

“不用，二哥走開，我洗就行！”

倆人來去的，就這樣，綿綿兩只乎乎的腳，被他倆一人一只捧著，興高采烈地洗了起來。

見狀，魏泠和沈卿玄都有些驚呆了。

他倆盯著綿綿的腳。

頭一回見過，洗腳也能搶起來了。

周綿綿有些不好意思了，趕拉開他倆的手，兩只腳隨便在桶里攪和兩下，就趕藏在子下來。

“下次不用當著大家面兒給綿綿洗腳。”臉紅地哼哼道。

二郎他們一聽。

這才想著擋住沈卿玄的視線。

“誰許你看我妹妹了，快轉過頭去。”周三郎說道。

沈卿玄收回視線：“嘁~誰稀罕看了，不就是洗個腳嗎。”

他又碎地嘀咕：“你家也真是夠怪的，搶著給妹妹洗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洗金疙瘩呢。”

這話一出，周家四個小子頓時都圍了過來。

“你說啥？”三郎叉腰質問。

小世子一怔，氣勢卻不能輸：“我說，不知道還以為你家再洗金疙瘩呢，怎麼了。”

誰知三郎卻梗著脖子：“金疙瘩有啥了不起的，我妹妹的腳丫，比金疙瘩還寶貝一百倍！”

沈卿玄：“……”

“沒錯。”四郎也大舌頭哼哼：“金子連我妹妹一個腳趾蓋兒都買不到，綿綿上啥都是好的！”

沈卿玄角一：“誰會用金疙瘩去買你妹妹的腳趾蓋兒！”

“我就樂意！”三郎喊道。

四郎跟著嗷嗷：“四郎也買。”

沈卿玄額角突突，覺得這家人怕是有啥病。

這時，二郎同地搖頭道：“跟他說話就是對牛彈琴，沒有妹妹的人就是這麼可憐。”

“你說誰可憐？”沈卿玄急得臉紅。

“你有親妹妹嗎。”周二郎反問。

“沒有！”

“誰沒有誰可憐。”他晃晃頭，端著妹妹的洗腳水走了。

會不會有妹妹覺，真是他們的憾啊。

“嘖嘖。”大郎、三郎和四郎瞅著小世子，也紛紛搖頭。

沈卿玄徹底傻了。

“……”

怎麼，有個妹妹覺就這麼好？？

沈卿玄郁悶了。

想不到這村子人人都有的，卻只有他沒有。

他忽然也想有個妹妹了。

不過說起來，侯府里，爹后娶的那個討厭人，倒是也生了個兒。

爹讓他喚那崽子妹妹。

可沈卿玄卻是打死都不肯。

那種討厭鬼才不是他妹妹。

看來，他得另找個妹妹才，再也不被周家小子們笑話！

沈卿玄氣鼓鼓地嘟著小臉兒。

跑去問了魏泠：“喂，你有沒有孩子，最好還是個兒。”

魏泠翹著二郎嗑瓜子：“傻了吧你，本將軍都沒親，哪來的子嗣。”

沈卿玄撇撇。

“沒親也能有私生子啊，誰知道你有沒有背著人生下幾個。”

“咳咳……”魏泠被他語出驚人險些嗆到。

忙坐直了子，忍不住瞅他：“誰教的你這些，還私生……去去去，本將軍剛正不阿，才不干這等腌臜事。”

沈卿玄在魏泠這邊沒討到“妹妹”。

頗為失地耷拉著腦瓜兒。

怎麼這過年的，他倒是有了實現不了的心愿呢。

這時一轉，沈卿玄就看見已經穿好靴子的小綿綿，正蹦蹦跶跶的，在院子里撿竹留下的紅紙屑。

沈卿玄心頭一。

這不就有個現的嗎？

仔細想想，周綿綿可算極招人稀罕的，要是能有這麼個妹妹……似乎也很不錯。

沈卿玄想想就忍不住臉紅。

磨嘰著不敢過去開口。

倒是綿綿主抬起腦瓜，朝他笑出口小白牙來。

“小世子~”

瞧著笑起來像個小太似的，兩頰還多出倆小窩窩，沈卿玄的心跳突然砰砰砰。

淡漠的角也不由開始往上揚。

“那個，周綿綿……”沈卿玄臉紅地在袖里抓了兩下。

最后掏出一只金錠子出來。

“這個給你。”沈卿玄傲道：“算是給你的祟錢了。”

綿綿的大眼睛被金子晃得锃亮！

哇嗚一聲，趕跑過去抱住金錠。

“不過，你以后得我世子哥哥，才能收本世子的祟銀子。”沈卿玄補充道。

綿綿一聽，趕忙甜地道：“好呀，那以后你就是綿綿的世子鍋鍋了，謝謝世子鍋鍋的祟錢！”

沈卿玄角忍不住瘋狂上揚。

哼，看以后周家小子還怎麼說他。

瞅著綿綿松散的小發揪，沈卿玄猶豫地過手，輕拍了兩下。

“那你以后就是本世子的綿綿妹妹了，本世子……會照顧你的！”

小廚房里，周老太和三個兒媳已經做好了盛的飯菜。

全然不知外頭的綿綿，已經得了個金錠子。

還得了小世子的承諾。

周老太喜笑開地出去喊：“團圓飯好了，走，都到正房里去，等著開飯！”

這一聲令下，大家伙兒都高興極了。

紛紛開始放桌子，拿碗筷，端飯菜。

綿綿也揪著小世子的袖子，跑到炕上挑了個位置坐下。

這頓團圓飯可是格外盛，宋念喜們共做了十六個菜，還特地給菜起了花名。

為了討個吉利。

孫萍花咧端上來盤紅燒鯽魚：“這道是年年有魚，那話咋說，愿咱們新一年都能年年有余！”

“這道是前程似錦。”巧兒端了兩大碗素炒什錦。

也上了桌。

除此之外，還有糖醋排骨，油燜大蝦，剁椒魚頭等等，都被安了步步高升，吉星高照，鴻運當頭之類的吉名兒。

一桌子吃起來也格外歡實了。

不得把這些好彩頭都吃進肚子里，只愿新一年能應承了這些話。

晌午一頓年飯，便把眾人撐得肚子溜圓兒。

而宋念喜們卻也馬不停蹄的，已經去開始準備晚上的餃子和零兒吃食了。

待天黑之后，周老三放起一串長鞭炮，周家又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吃了餃子。

周綿綿還連著吃了五個帶銅板的餃子。

惹得大家都捧著，直呼是個小福星。

因要守歲，所以睡得晚了些。

綿綿沾了枕頭就馬上睡著，只等著明個兒起來，挨家挨戶地去拜年。

再收上一腰包的祟銀子。

那真是滋滋！

可誰知大年初一一大清早，眾人還未從被窩爬起，一聲喊就劃破了桃源村的上空。

“唉呀娘咧，這是啥污穢玩意兒啊，咋還畫著倆的……”

“天爺啊，咱村里出了不要臉的了，你們快出來看啊！”楊婆子抓著一個話本子，一屁跌坐在老村長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