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回憶起了當初和胡非為的一次對話。
當時沈前曾經問過胡老頭,既然明知道對方是拾荒者,江承夜為什麼還要這麼冒著天大的風險庇護對方,難不還能是因為貌?
拾荒者的相貌人人皆知,那種扭曲和猙獰,甚至單純用丑陋已經不足以形容。
但此時,當那傳說中的來自拾荒者的妖,那蠱了號稱江中軍武百年來第一天才的人真的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沈前發現自己錯了。
就如同趙克一所說,這個長相完全不同于正常人類的人,有著一種奇異而又驚人的貌。
穿著一條樣式繁復的長白禮,雪白的長發一直散落到腰際,卻反而將的皮映襯得更加白皙,那種白皙甚至已經超越了正常的限度,帶著一種虛幻的明之。
的脖頸上也有被污染的紋路,卻不同于常見的綠或是黑,而是一種極致的純粹的紅,那種紅從雪白的領口出,從脖頸一直往上蔓延,最后在太到額頭的位置凝結了類似花瓣的形狀。
的五單獨拆分開來看著都有些別扭,但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絕的協調。
最吸引人注意的應該是的瞳孔,一只呈現幽藍,一只呈現碧綠。
非要描述的話,眼前這個拾荒者妖的容貌,就像是一個瘋狂的畫家勾勒出的一種完全不同于世俗的病態。
看呆的不止趙克一一個人,或許在場唯一表出不同緒的就只有胡非為。
“是,還是沒變……”
沈前不知道當年的細節,只到旁邊的胡非為此時軀抖,痛苦而又憎惡的說道。
“你應該看一眼那些穿著天將戰甲的拾荒者。”
見胡非為沒有注意到,沈前還是默默提醒了一句。
“什麼?”
胡非為先是一愣,隨即目下意識掃過長空上的那數百拾荒者戰將,當目掠過其中一些悉的影時,胡非為不由心神劇震。
“李思喜,翟不凡,曉曉……你們,你們還活著?!”
胡非為震驚之余,眼中有濃重的喜悅奔涌而出,忍不住大喊出聲。
胡非為喊出的這十幾個名字,都是當時死在江中軍武劫難中的那一批孩子,胡非為在靖城為他們立了冠墓,年年拜祭。
他一直以為,除了不知所蹤的江承夜之外,所有人都死了。
但很快,那種巨大的驚喜在胡非為發現他的呼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時候,開始逐漸消退。
這時,胡非為才驟然反應過來,那些他曾經看著長大的孩子,那一批曾號稱靖城驕傲的天才,已經淪為了拾荒者的一員,人不人鬼不鬼。
他們布滿猙獰紋路的臉上,只剩下了麻木和漠然,甚至無人多看胡非為一眼。
“對……對不起,我來晚了,來晚了啊……”
胡非為再次眼眸通紅,明明這一切并非他的錯,他卻在此刻哭的像個孩子。
沈前見狀也只有嘆息,正想出言安胡老頭幾句,卻是驟然目一凝,也顧不得緒失控的胡老頭了。
因為隨著那妖的接近,他此時才發現,在對方后,還跟著一道弱的影。
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妖在半空飄而來,秀氣的臉頰上滿是木然,眼神也好似失去了所有生氣。
“江璇!”
這正是在系統作妖下和沈前一起進天境的江璇,之前沈前都沒有發現對方的行蹤,卻沒想到對方竟是被這妖掌控。
沈前瞳孔一,差點沒克制住心的殺機,不過很快他又忍耐下來,沒有輕舉妄。
因為,他看不這妖……
是的,“真實之眼”再一次失效了。
這代表著兩種可能,一種是這妖隨攜帶有某種屏蔽探查的神,第二種,則說明對方的實力遠遠超出想象,甚至超過了此時的江承夜。
冷靜分析的沈前,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
事到如今,沈前已經想通了一些以前沒細想的事。
比如,就連那時的澹臺沁都能分出一道分進天境探查,那對于王侯來說,這又是多難的事呢?
而平伯號稱一直鎮守著這道“門”,但這道“門”的封印強度卻明顯只是一般,否則系統再如何在陣法一道上牛,也不可能在王侯眼皮子底下通過這道“門”。
更別說還有武道部一直以來的監控。
所以,王侯們肯定是知道這“門”的一些況的。
但他們卻一直沒有輕舉妄,是否就是因為這妖的存在?
至上次沈前進天境的時候,江承夜給他的迫雖然也是十足,但沈前能夠肯定,當時的江承夜絕還沒有突破王侯。
一念及此,沈前不由眉頭大皺。
假設妖也是王侯境界的存在,那今天的事就真的麻煩了……
他的王侯分單論戰力,因為“道”的不同在王侯之中只能算一般,但有了兩種異火的加持,至并不懼怕江承夜,甚至可以制對方。
但如果再加上一個實力不明的妖,就算沈前也有些束手無策了。
“……不應該在這里。”
此時,妖已經來到了瑤池宮的近前,江承夜也注意到了跟在妖后的江璇,他面微變,語氣竟是有一瞬間的停滯。
沈前敏銳的察覺到,江承夜心的緒波,絕對比他表面要大上許多。
剛才即便是自己毀了封神榜,江承夜的眼神也沒有如此劇烈變幻過。
他不知道江璇進了天境?
聯想到之前江璇聽到的那個聲音,沈前好似猜到了什麼。
“承夜哥哥,你想拋棄我嗎?”
妖沒有回應江承夜的話語,只是委屈的問道。
明明知道這妖楚楚可憐的姿態大概率是裝的,但沈前發現自己心竟是生不出反。
他瞬間明悟這妖在神力方面的造詣絕對高得可怕,心中的警惕更盛。
他發現一直觀的眾人,如二郎神、九天玄等人臉上也出現了審慎之,顯然也發現了這人的不凡。
“……沒有。”
面對妖好似無助的疑問,江承夜深吸一口氣,隨即恢復了漠然姿態,搖頭道。
“既然沒有的話……”
妖的聲音先是低落,隨即猛地尖銳起來,那詭異的雙瞳也綻放出了妖艷的彩,“那你為什麼要對他們手下留!”
“明明你之前有那麼多機會殺了他們,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
“明明你知道他們不可能輕易屈服,為什麼不先殺掉一半,讓他們知道活著是多幸運的事!”
“你明明知道,人家只想要西王母的……”
“還有封神榜,以你的智慧,怎麼可能讓它被別人奪走?”
那一聲聲的質問好似從幽冥傳出的厲嘯回在瑤池宮之,案幾上的無數玉質皿紛紛炸裂開來。
如趙克一等境界稍低一些的強者,竟是在這聲波之中七竅流,形搖搖墜。
沈前臉一變,趕以神力支起屏障護住了幾人。
好一會,那來自妖的尖銳嗓音終于散盡了所有回音,而此時,瑤池宮已經是一片狼藉。
除了數人,其他強者都是臉蒼白,萎靡不振,目之中更是駭然。
他們從未想過,竟有人僅僅憑借聲音就差點讓他們的神核寸寸碎裂。
唯有直面妖的江承夜面不變,但卻只是默然不語。
看到這一幕,沈前才驟然反應過來。
……原來江承夜一直在不著痕跡的對他們放水。
是啊,這天境復蘇的陣法是他們構建,仙位也是他們賜予,江承夜手握百萬天兵,即便是在瑤池宴之前,他也有無數機會發難。
在廣寒宮的時候,沈前還奇怪江承夜怎麼那麼輕易就放過了他。
就算是因為手握六頁天書有恃無恐,但萬一沈前對天書并沒有想法呢?
如果當時江承夜悍然出手,沈前也許還是能逃掉,但他卻不敢保證他還能安然無恙的護住其他人。
還有剛才那封神榜,它就那麼堂而皇之的懸在半空。
就算沈前發之下江承夜措手不及,但那麼明顯的錯誤,江承夜怎麼可能犯?
而剛剛江承夜又在并非必要的況下,直接就暴了百萬天兵的存在,也毫無遮掩的展示了自己的境界。
現在想來,確實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甚至追溯到沈前第一次踏天境的時候,江承夜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沈前不知道當年的事,江承夜自己要承擔多責任,但這一刻他霍然發現,也許在江承夜的心深,終歸還保留著一些什麼。
“承夜……”
胡非為也恍然回神,臉上是難以抑制的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有苦衷……”
“我只是想,替你……替我們,多留存一些強者。”
沉默之后,江承夜冷淡的開口道。
“是嗎?”
妖的臉變得極快,又恢復了明艷的笑容,款步上前,將臻首靠在了江承夜的肩膀上,隨即輕聲道:“所以,你還是想永遠和我在一起的,對嗎?”
“是。”江承夜沒有猶豫的答道。
沈前正驚訝這妖這麼好糊弄的嗎,就聽對方以一種呢喃的語氣在江承夜耳邊說道:“那你證明給我看。”
“如何證明?”
江承夜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
“你去殺人給我看,好不好。”
妖嘻嘻一笑,那輕快的口氣,仿佛只是讓江承夜買個橘子。
江承夜默然片刻,眾人還在不明所以的時候,場中驟然有風云涌,接著眾人就聽到了急促而又短暫的撞聲,以及來自二郎神的怒罵。
“混賬!”
腥氣飄散開來,這時眾人才驚駭的發現,就在剛剛那一眨眼的功夫,江承夜不知何時已經變幻了一個姿態,最重要的是,他手掌中分明抓著一顆熱氣騰騰的破碎心臟。
誰的心臟?
眾人心中一寒,轉頭看去,才發現王朔臉難看,剛剛止住了后跌的形。
而在他后,一個追隨他的強者,沈前看著也有幾分眼,不是梅苑就是武法部的山海強者,此時正呆呆站在原地,還保持著低頭凝視自己膛的作。
他的膛破開了一個大,模糊之中,心臟已經不翼而飛。
咔嚓!
伴隨著江承夜單手一握,他好似也被泯滅了最后一縷生機,“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可以了嗎?”江承夜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只是低聲問那妖道。
“不夠呢。”
妖先是笑說了一句,趕在江承夜再次作之前,又補充道,“我要你殺掉那個老頭……他老是哭兮兮的,看著好討厭,哦,對了,我當年就想殺了他呢。”
隨著妖手一指,江承夜和沈前都是臉微變。
因為,指的是胡老頭。
“承夜哥哥,你還要考慮嗎?”
妖又變了可憐兮兮的姿態,仿佛無意識一般握住了旁邊江璇的手掌,“嘻嘻,告訴你個,我剛發現,的脈也許更適合呢!”
這句話好似刺激到了江承夜,他的面重新恢復冷酷,形一閃。
與此同時,沈前已經抓著還在懵懂的胡老頭驟然偏離了原地。
唰!
形再次浮現的江承夜手中長戟刺空,他轉過來注視著攔在胡老頭前的沈前,眼中殺機涌。
沈前到了江承夜的某種決心,面也是沉凝下來。
正在兩人一即發的時候,半空之中的妖卻又“哎呀”了一聲,“不行,沈前暫時得活著,我喜歡他的呢!”
沈前一怔,雖然不知道這妖為什麼會認識自己,但他還是略微松了口氣。
他只是在思索著妖說的那句關于江璇的話。
脈?
江承夜和江璇上有什麼重要的脈,所以這才是妖引江璇進天境的原因?
“你們幾個,出來。”
這時,妖目一轉,卻是對那些拾荒者戰將中的幾人命令道。
沈前看到他曾經過手的李思喜,還有另外幾個曾經江承夜的同伴,一言不發的走了出來。
“嗯,你殺了他們。”
妖看向了江承夜。
“不!”
江承夜目之中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隨即在胡非為絕的吼聲之中,他的形,自面終于變得驚恐的李思喜等人邊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