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就在城西，自從走了路后許就不讓人送了，每次都是自己背著書箱過去。

喬雅南不遠不近的跟著，看著那個小小的背影有點心疼。

人生最大的不由己就是投生于怎樣的人家，有一對怎樣的父母，有些人生來就在歷劫。

看著前邊突然從旁邊竄出來的人，喬雅南走上前去，不急不慢的道：“有些日子不見了，邱氏。”

邱氏有些慌的回頭，朝出個討好的笑來：“我就是，就是來看看許。”

“你這個做母親的也是心狠，到現在才來看他，許才多大，怎會不想念母親。你來得正好，我馬上要離開縣城一段時間，你把許帶回家吧。”

“啊？”邱氏一愣，旋即連連搖手：“不，不是，我不是來帶他回家的。”

喬雅南神比更愣：“他是你兒子，你不帶他回家？”

“我，我就是來看看他，我，我……”

邱氏急了，前兩天見到許后回去都放話放下了，說許不知過得有多好，多得縣太爺喜歡，家里老太婆現在都不敢讓做事了，這要是把他帶回去……

想了想男人的拳頭，和家里做不完的事，邱氏打了個冷，不行，絕對不能把許帶回去。

這時許走上前拽住邱氏的袖，低著頭道：“娘，我想跟你回家。”

“你哪有家回。”邱氏一看兒子這樣頓時火冒三丈，聲音瞬間就高了，說完又后悔，抹著眼角彎腰哄他：“，娘也想帶你回去，你是娘上掉下來的啊！可是，可是……”

邱氏看喬雅南一眼，拉著許走遠幾步低聲道：“家里又添了張，窮得都揭不開鍋了。你看看你現在，穿得好，吃得好，養得白白的還有書讀，你跟我回去做什麼？只有跟著喬雅南你才有好日子過啊！等你有出息了，你再來把娘接走，以后你去哪里都把娘帶上，娘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這次是娘做錯了，以后娘的來見你，不讓喬雅南知道。喬雅南心，你只要賴著就不會趕你走，記住沒有？”

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許抬起頭來，看著這張臉又說了一次：“我想回家。”

邱氏氣得用力打了他手臂幾下：“回家回家，你回哪里？你哪里有家？”

“你剛剛說，娘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邱氏更氣了：“等你有出息了，你想要什麼家都有，現在回去，糠都沒你一口吃的。”

許了眼淚，回頭看向姐姐。

喬雅南看到邱氏手時忍著沒有過去，這會見許看過來便朝他招招手，不用問也能猜出來兩人各自說了什麼，要是順了邱氏的意，就不會手了。

許過去站到姐姐后，借著姐姐的擋住那個人。

書上說的面目可憎，他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站我后做什麼，要回去了覺得對不住我？”喬雅南雖然這麼說著，卻非但沒有把人拉到前邊來，還把小孩遮得更嚴實了。

看向邱氏，故意道：“那我們回去收拾收拾……”

“看我這記。”邱氏高聲打斷的話，一臉著急的道：“娃兒生病了，我得趕去給買藥，這一看到就給忘了。你要聽話，娘這就走了，聽話啊！”

聽著腳步聲離開，許從姐姐后走出來，看著走遠的人神沒一點變化。

喬雅南攬著他的小肩膀道：“想去京城嗎？”

許一愣，仰頭看向姐姐。

“你也是家里的一員，姐姐親，你自然可以去送親。”喬雅南他的頭，攬著他往回走，反正已經請了假，多歇一天也無妨。

許當然是想去的，想得不得了，但是他不能去。要是親都帶上他，邱氏就會知道今天他們是在做戲，會更算計姐姐。

可就算去不了，他也開心。

姐姐說他是家里的一員，他有家。

晚上喬雅南和懷信說了這事，嘆息道：“太早慧了，他虛歲才七歲，這心眼子都過個子了。”

沈懷信點點頭：“擔心？”

“有點，早慧的孩子難教，修就夠讓我頭疼了，再來一個，我腦子不夠用。”

“沒到那個地步。”沈懷信往后靠，非常閑適的姿態：“這種孩子京城很多，都是被環境出來的，要是不能聰明一些，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哪個角落了。許有一個那樣的爹，一個那樣的娘，死里逃生過一回后是該有點長進。”

喬雅南嘟囔：“過于長進了。”

沈懷信看著笑：“別人家都是嫌棄孩子笨，你卻嫌他們太聰明。”

“早慧得都不像孩子了。”喬雅南嘆氣：“我現在都開始擔心小修齊了，他不會也那麼早慧吧？”

“他不會。”

“這麼肯定？”

沈懷信點點頭：“他沒有那個環境。”

喬雅南想了想，還真是如此，早慧的孩子基本都經歷了變故。

修以前只是聰明，后來爹娘不在了，他才聰明得過了頭。

許以前還是個混世魔王，孩子看見都躲，又被母親拋棄，差點沒了命，這才開了竅。

懷信更不用說了，早早母親過世，被送到大伯邊。

再比如自己，自小寄人籬下，本能的會長一心眼去做些討人喜歡的事，得著人笑臉了才能安心留下。

失了庇護，他們都早早學會給自己撐傘。

小修齊雖然沒有父母，但他一定會在寵中長大。至于會不會寵壞，兄姐會教他做人。

趴到書桌上，喬雅南看著懷信轉移話題：“今天去哪忙了？”

“之前讓人去各鄉查了下有多讀書人，把人都找來見了見。”

喬雅南坐起來：“讀書人？不算考取了功名的？”

沈懷信眼里有著笑意：“秀才有他們的出路，我找的是生和一些讀書識字的人。”

喬雅南心中閃過許多念頭，最后確定下來：“你要在各鄉建學堂？”

沈懷信笑著點頭，完全不意外雅南會猜到，在雅南在桂花里建學堂的時候，他就知道雅南有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