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紫金冠,腰佩暖玉帶。眸若星辰閃爍,斂盡日月姣姣。說是小小年紀,卻生得一派風流之貌。眉目如畫,猶似雕細琢,雪白,恰似團的。他就這樣坐在自家隨侍的肩頭,饒有興致的著手中的果糖。
隨侍後背著高桿大傘,雙手負後,任憑他如何作為,巋然屹立,一不。
“世子?”蘇離微微一怔。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容盈之子——容哲修。恭親王府自從容盈生病,便再無所出,而容哲修從小深得皇帝與皇後的疼,小小年紀榮封恭親王府世子之位,早已超出了一個孩子該有的殊榮範圍。
換句話說,這恭親王府除了容盈,便是容哲修當家做主。蘇離見了他,也得禮讓三分,以示尊崇。
“世子爺怎麽過來了,這麽大的雨,您還是——”江鶴倫急忙迎上去。
容哲修好似了氣,“你這是在命令我?”
江鶴倫吃了一驚,都說恭親王府的小世子是個混世魔王,如今看來還是個喜怒無常的主。脊背瞬時一陣寒涼,江鶴倫忙躬行禮,“下不敢。”
容哲修端坐隨侍肩頭,居高臨下的掃一眼眾人,“方才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爹要去哪兒便去哪兒,何時得到你們做主?”說著,他將視線落在林慕白上,微微瞇起了靈的眸子。
他想著要下去,可看了看地麵的積水和自己的鞋,便猶豫的蹙眉,“不是說要去林氏醫館嗎?走!”
林慕白蹙眉,這父子兩還真要去自己的醫館?一個比一個病得不輕!
掙紮著想回手,奈何容盈握得生,還口口聲聲喊著“馥兒”,縱有百般不願,如今也是趕鴨子上架,隻得先回去再說。
五月手一揮,恭親王府的侍衛便將林氏醫館包圍得水泄不通,來的不單單是容家父子,還有側王妃蘇離。
一個個都是了不得的份,林慕白就算再不願又能怎樣?民不與鬥,也鬥不贏。
蓮傘一收,宋漁遞上臉盆,林慕白洗了手,瞥了一眼堂中眾人,“你們自己去收拾房間,我沒空。林氏醫館不大,容不下外頭那麽多人。”語罷,朝著暗香道,“把脈枕取來。”
暗香點了頭,取過脈枕遞上,“師父要做什麽?”
“醫者父母心。”林慕白著眼前像狗皮膏藥般粘著自己的容盈,這恭親王的病若是好不了,怕是一輩子都不了。
癡傻之人,一旦認定某些人某些事,就會鑽牛角尖,不死不休,跟冤魂纏有得一拚。
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搭在容盈的腕脈上,隔了良久,才蹙眉著眼前的癡傻男兒,麵微沉,而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隨侍跪地,容哲修從隨侍的肩頭下來,快步走到林慕白跟前,“你歎什麽氣?”
林慕白苦笑,“他這是陳年舊疾,非一日之寒。”
“你能治好嗎?”他盯著林慕白。
林慕白垂眸,“難說。”收了脈枕,“不過我可以試試,但是在此之前,答應我一件事。”
容哲修掃一眼門外的侍衛,“他們都是我爹的侍衛,必須保證我爹的周全。”
聞言,林慕白蹲下直視這小人。容哲修長得極為討人喜歡,連都有些莫名的歡喜。隻不過,這小子太頭,明知道要說的不是這個,偏繞開要提的那個要求。
“讓你爹,別再跟著我可以嗎?”林慕白不喜歡拐彎抹角。
容哲修嚼著裏的果糖,無辜的眨著明亮的大眼睛,“你都知道我爹病了,我怎麽攔得住?你要明白,我爹是恭親王,這裏任何一個人都不敢攔著。他想怎樣,那就怎樣。”
“你在威脅我。”林慕白挑眉看他。
他歪了腦袋瞧,“是。”
“算你狠。”林慕白起便走。
“我可以你小白嗎?”他問。
林慕白不做聲。
“小白,你真的是我娘嗎?”容哲修這一句話,直接震住了林慕白。
“什麽?”林慕白轉。
容哲修指著後跟不舍的容盈,“我爹說的。”
“他病的不輕,認錯人了。”林慕白輕歎一聲,“世間縱有癡兒,而我除外。你爹喊的是馥兒,我是林慕白。我一直住在這裏,連清河縣都很走出去,何況是京城。我不認識你爹,所以我不可能是你娘。”
容哲修充滿期待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真的不是?爹找娘,好多年了。”
林慕白搖頭,“我不是。”
“馥兒!”容盈抓住林慕白的手,似乎除了這兩個字,他已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這兩個字是他潛意識裏的,所以不管是生是死是癡是傻,他都銘記不忘。
“我不是馥兒!”林慕白麵微慍,“男有別,還殿下自重。”狠狠回自己的手,大步離開,及至自己的房間,快速將房門關閉。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還有那一聲聲的“馥兒,回家”。
“我說了,我不是馥兒!”林慕白有些心緒不寧,可還不待坐定,隻聽得窗口一聲悶響。愕然扭頭,容盈一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好似不死不休。
蘇離測測的站在窗外,冷眼瞧著突如其來的一切,邊帶著令人發怵的淺笑,“殿下找很多年了,不管是清醒的時候還是病發的時候。可惜死了,就算再找六年,也不可能回來。你雖不是,但殿下如此喜歡你,不如讓殿下納你為側王妃吧?”
“到底誰是馥兒?”林慕白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問。
蘇離笑了,笑得那樣嘲冷,那樣輕蔑,眸中薄霧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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