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鴻剛剛拎著酒壺進帳子，就見父親邊的副將商久急急忙忙進來，「二位先鋒將軍，主帥有請。」

蕭東離看了傅鴻一眼，二人會意的走出門去。

進了主帥帳子，一眼就能看見四下早已聚集了不人，有各營的校尉和司馬，領營將軍，總計十多人，都圍著軍事沙盤站立。

見著蕭東離和傅鴻進來，流出許的不屑。

軍中不比朝中，朝中以皇帝的喜好來判定榮寵。而軍中，則以功勛來決定尊崇。軍人，只服強者。

傅聲站在沙盤前頭，「好了，人都到齊了。明日就可抵達幽州，諸位不妨直言！」

商久道，「幽州地形複雜，乃邊塞要道，一旦北昭大軍攻幽州，可直取江北一帶，其禍非小。」

「沒錯。」傅聲道，「幽州一帶，勢必堅守不可鬆懈。其次是幽州左右的雲州、橫州，都是軍事重地，不能讓北昭大軍靠近一分一毫。」

王校尉道，「這段時間，北昭侵擾邊境，已經奪取了汀城、阜城兩座城池。看著形勢，這幾日就該進攻幽州城了。」

商久道，「汀城和阜城與幽州城剛好三足鼎立之勢，而北昭大軍如今正於兩城中間，若然能拿下汀城和阜城，必得鐵桶之勢，將北昭大軍困在其中，在北昭援軍趕到之前可一舉殲滅。」

眾人皆道好。

一群人，議論紛紛，皆逃不過紙上談兵。

傅鴻聽得有些乏味，扭頭卻見蕭東離眉頭鎖，不覺道，「三皇子這是怎麼了？」

聞言，一直不說話的傅聲也跟著抬頭，「三皇子可是另有見地？」

「夫兵之戰，糧草先行。」蕭東離言簡意賅，只有簡單的八個字。

話音剛落，傅聲面一，隨即道，「諸位先行回去吧，都好自考量作戰方案。等到了幽州，咱們再行商議。」

眾人皆行禮，這話何其清楚，人人不敢久留。

傅鴻蹙眉，「爹，我留下。」

想著也該讓自己的兒子聽一聽真實的戰場之音，傅聲點了頭，轉而朝著商久道，「你去外頭瞧著。」

商久頷首，會意的出外守著。

「三皇子似乎有話要說。」傅聲道。

在軍中，有軍中的規矩，蕭東離是先鋒將軍，委實地位不高，是故無人當他是皇子對待。只是傅聲顧念皇恩，對蕭東離格外照顧，食住行，皆按照五營將軍的地位來置。

蕭東離道，「糧草未到，如何為戰？何況——」他淡淡的笑著，大有泰山崩於前而不之態，「將軍手中到底有多兵力可以調遣，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聞言，傅聲眉頭一皺。

一旁的傅鴻道，「不是說三十萬嗎？」

「三十萬是皇上給的數目，實則調出了多兵力，將軍心知肚明。」蕭東離不不慢的坐下來。

傅鴻一怔，「什麼？」

傅聲輕嘆一聲，「說是三十萬大軍，但是年世重著東都的兵力不肯付。皇上——其實本不打算作戰，朝中大部分勢力一致求和。皇上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父皇讓我們十萬大軍來應戰北昭的六十萬大軍，這本是件不可能之事。」蕭東離眸微冷，「以一敵六，北昭多蠻人，怕是難比登天。」

若不是知道蕭東離一貫與皇帝不睦，傅聲也不敢實話相告。如今這局面，若是一切都由自己一個人擔著，早晚是要出事的。

有了蕭東離一同分擔，來日若是有什麼差池，好歹還有個皇子，能攤平傅家的罪責。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

「幽州乃蠻荒之地，糧草本就不夠，如今我們十萬大軍自備糧草僅夠一月有餘，就算省吃儉用，也不過三月。」傅聲愁容不展。

「那就只能堅守城池，等著糧草和援兵到來。」蕭東離長長吐出一口氣。

如今這也是萬般無奈之舉。

十萬對六十萬本就是力量懸殊，何況……糧草不齊，如何作戰？士兵們吃不飽穿不暖，還能上戰場廝殺嗎？

「我會發請奏皇上，儘快派出援軍。」傅聲的臉不是很好看。

「等到了幽州，先看看實際況再說吧！」蕭東離道，「若然真的如戰報所言，商將軍的方法，也未嘗不是以寡敵眾的好辦法。」

傅聲不語。

出了營帳傅鴻急忙追上蕭東離，「師父，戰局真的如此吃嗎？」

蕭東離示意他莫要開口，等到回了自己的營帳才道，「誠然你爹是個好將軍，但朝中是非多，誰都保不齊會在背後捅上一刀。就好比如今的局勢，糧草不濟，兵力不足。但你爹還是出征了，可惜——」

「可惜什麼？」傅鴻問。

聞言，蕭東離冷笑兩聲，「可惜人心叵測。父皇不想作戰，只想退北昭。而朝中有些人，卻想利用這些，除了你爹，或者除了我。」

「為何？」傅鴻不懂，「我爹駐守邊關，與朝中之人甚往來，何以找人妒忌？」

「因為你爹駐守邊關，手底下有太多的強兵勇將。想收回兵權，就要擒賊先擒王。你懂嗎？」蕭東離問。

傅鴻皺眉，「那你呢？你無權無勢，何以要與你為敵？」

蕭東離看著明滅不定的燭火，笑得微涼，「因為我是三皇子。」

皇室多紛爭，只要是皇子，不管你有無權勢，都會為別人的眼中釘中刺。這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歷朝歷代，兄弟鬩牆，父子相殺的事，還嗎？

為的不就是三尺龍椅，一抷皇陵土？

傅鴻不說話，皇室涼薄，他也不是頭一回知道。

「師父？那我們怎麼辦？」傅鴻問。

蕭東離拍了拍傅鴻的肩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來之則安之。」

天若亡我，我與天斗；天不亡我，我必勝天。他是為而戰，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不會退。這天下，這世道，他都可以不要。

只要在邊，傾盡天下也未嘗不可。

明日就可抵達幽州城，聽說北昭此次領兵的乃是大名鼎鼎的——風裡花。這風裡花可不是個簡單的角，為男子卻極盡亦正亦邪之能，是北昭聖一族最年輕的族長。

所謂聖一族，乃是北昭皇室的守護族群，在北昭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地位。北昭子民信奉聖，能帶給他們幸福和明，在北昭，聖生來就是屬於北昭皇帝的。

所以歷代北昭君王，皆立聖為後。

聖一族的族長，兼數職，如同大朔的丞相和將軍，將兩個職位都集於一。

所謂君王，只是個空殼子，只負責皇室的傳宗接代。

但自從上一任聖失蹤，后位無人繼承，北昭境便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新任北昭皇帝——夏胤勤政民，收回了聖一族的文職，相當於收回了丞相之位。

如今兵權雖然還掌控在風裡花的手中，但朝中大權實則已經回到了皇帝手裡。

所以風裡花想藉助戰爭，來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文權。

由此看來，北昭朝廷，也是不止。

蕭東離站在營帳外頭，著清冷的月。月涼薄，將他的影拉得頎長。他站在那裡，雙手負后，冷風拂過鬢間發散，讓額角的金飾微微散著迷人的流。

眸溫，角微揚。

懷中，揣著的紅蓋頭，裹著的白玉薔薇簪子，如影隨形，彷彿從未分開過。

阿靖，我想你了。

願將此心托明月，奈何肋無雙翅飛。

夜深了，唯有塤聲悠揚，點滴寄相思。

長相思，短相思，相思之人難相見，坐看紅燭到天明。

許是真的心有靈犀，上靖羽握著手中的塤，獨自一人坐在燭里，試著學他的模樣，換上男兒裝，低沉的吹著手中的塤。

思念教人抓狂，想得太久，連自己都分不清，此刻到底是還是他。

爺，你說人不如故，我記得呢！

你我的約定，可莫要忘記。

我會等你回來，一直等，一直等……

爺，我想你了。

握手中的塤，上靖羽定定的著門外。芙蕖站在院子里，抬頭著皎潔的明月，銀的月灑落了一。

芙蕖，也是想著傅鴻的吧！

那日出征，也不知去送了沒有。

祈願此生早重逢，淡掃蛾眉摒恩怨。

素言趴在自己的窗口，擺弄著窗口的七彩雀鳥，「彩兒，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主人？我都來大朔那麼久了，一點音訊都沒有。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七彩雀鳥歪著腦袋看，有些嫌惡的拿腳蹭著自己的冠羽，最後直接飛出去，飛向隔壁的上靖羽，穩穩落在上靖羽的案前。

見狀，素言急忙跑出去，難免心中腹誹，這畜生怎的也如此好，見著上靖羽便死活黏上去。

驀地，彷彿想到了什麼，不由自主的在門口頓住了腳步，定了神去看上靖羽，「小姐，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