駭然睜開眼眸便要坐起的那一瞬，上靖羽的腦門，重重磕在了蕭東離的下顎。瞬時「嘶」了一聲，模糊的視線里，卻是一張悉得不能再悉的容臉。

「爺？」那一刻，連自己都愣住。

「撞疼了沒有？」蕭東離蹙眉著的額頭，「躁躁作甚？有我在，沒人傷得了你。」

他坐起，攔了懷，小心的替著額頭。

悉的氣息，悉的溫度，悉的男子。

上涼颼颼的，好似酸疼無比，又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覺。所有的記憶都開始倒灌，忽然想起了夜裡的景。

蕭玥不知在浴桶里下了什麼葯，被按在浴桶里本不了。

後來呢？

後來素言來了，可是覺得上使不出勁，骨頭都了一般，弱無力。

而後流盈尖出聲，低眉著自己浴桶里的水面，倒映著一雙染的赤瞳，還有通紅的瓣。

那一刻的，本不是。

「我——我怎麼了？」伏在他的懷裡，低低的問。

他手攬過被褥裹著，免教涼凍，「晨起天涼，小心些。」

「我看見自己變了模樣。」繼續說著，「連流盈都嚇得尖起來。素言說，沒事的小姐，小姐別怕。可是我——我第一次看見自己，那雙發紅的眼睛。」

蕭東離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還是那句話，不許喝酒，明白嗎？」

抬頭，長長的羽睫微微揚起，「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從眠月樓那日喝酒開始，你就看見了我那副鬼樣子，是不是？所以你跟爹，都不許我喝酒，是怕我在別人面前出這副容貌，讓所有人把我當妖孽。」

他淡淡的笑著，吻上的朱，若雪花落，綿溫和，「別想太多，很多事避無可避，只能面對。」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上的覺，是清楚的。兩間的疼痛稍減，但——那意味著什麼，比誰都清楚。

前世花燭圓房，今生提前罷了。

他一手抱著，單手在被褥里，捋著的脊背，「以後，你這個人這顆心，都真正屬於我。我把我的心給你，你記得把它帶在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相信，我一直在你邊。」

嫣然，「你說過，會娶我。我會等，等你的八抬大轎，一人抬轎我都不會嫁。」

他在的眉心輕輕落吻，「好。」

「我，終於能在醒來的第一時間，看到你。」著他穿的背影，低低的開口。

蕭東離轉，清淺一笑，「要我替你更？」

上靖羽紅了紅臉，雖說前世夫妻，今生也算是老夫老妻。但——前世他忙忙碌碌，奔波在如畫江山之間，哪裡有過閒逸緻，與說一些兩人臉紅的言語。

可是現在，有些不懂。

說他不要江山，他卻在為大朔出征迎敵。

說他要江山，於朝廷的波，卻渾然不在他心上。

小心的出手，想要去抓一側的肚兜，可有些夠不著。上靖羽挪了挪子，手剛剛到肚兜，卻被蕭東離快一步拿起。

他也沒說話，只是默然無語的替穿上，仔細的系好後頭的帶子。

而後蕭東離取了中，與小心的披上。

「我、我自己可以。」上靖羽抿，一張臉紅到了耳。面頰緋紅，燦若朝霞，教人忍不住想要親上一口。

「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一個人堅強。我在的時候，你只做你自己就好。」他說著，又仔仔細細的替系好腰扣，「凡事有我，你負責——」他抬頭，「耍耍子，做個幸福的妻子。」

一怔，突然紅了眼眶。

等到穿好了服，素言便叩門，卻在外頭打了水不敢進來。

「進來吧！」蕭東離道，隨手便將按在了梳妝鏡前。看見他指節分明的手，小心的拿起玉篦子，替梳理及腰長發。

素言心裡笑，「小姐，梳洗吧！」

「郡主那頭，怎麼了？」上靖羽問，過鏡子的反，看見了素言一閃而逝的，幸災樂禍模樣。

「沒怎麼，就是使了壞，一朝如夢初醒，所以悔不當初咯。」素言接過上靖羽遞迴來的洗臉巾。

「素言，說實話。」上靖羽是誰，一眼就知道不定跟素言不得干係。

素言撇撇，看了上靖羽一眼，而後瞅了似笑非笑的蕭東離一眼，這才低聲音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替解了族長的、族長的罷了。」

「你怎麼不說，是拿子尿解的？」蕭東離不冷不熱的開口。

上靖羽嗖的一聲站起來，「什麼？子尿？」便是這一突兀的起，扯了頭皮，疼得上靖羽眉蹙。

蕭東離皺眉，「那麼驚訝作甚？」

「畢竟是郡主，這東西——」上靖羽面難，「到底上不得檯面，萬一教人知道——郡主的面何存？」想了想，上靖羽扭頭著蕭東離，「你——故意的？」

「玥兒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你下藥，這子我是知道的，慣來橫衝直撞，但絕不會枉做小人。」蕭東離放下玉篦子，「如此也好，以示懲戒。讓也明白，對著自己的親人尚且可以胡作非為。但是別人，除了利用便只有危險。」

上靖羽蹙眉，「子尿，是怎麼、怎麼——」

素言端著水盆，躡手躡腳的走出門去，心頭腹誹著：活該！誰讓郡主大半夜不睡覺跑出去戲耍，遇見了族長沒被殺了，也算是造化。

蕭東離不做聲，細緻的替綰髮，將那枚白玉薔薇簪子，重新戴回了的髮髻之上。麗的人，不施黛，卻更顯清麗俗。

鏡中紅多俏，誰堪與共此生安？

執手相看郎君，綰髮傾心待君還。

「怎的不自己藏著了？」問。

他笑，「你當日三王府，不就是想拿回去嗎？我原還想著，等到蓋棺土，便也隨在上如你隨行。如今卻是不必了，我的，便是你的。」

但大紅蓋頭，他將永遠帶在上。

起，想了想便拿起了案上竹篾籮里的紅線，取剪刀剪了自己的一縷青。見狀，蕭東離便知道想做什麼。

接過手中的剪刀，也剪下了一縷墨發給。

上靖羽坐在那裡，小心的編著兩縷發，纏此生，糾纏來世，永生不休。笑著，以紅線將編好的發小心的纏繞起來，一圈又一圈，細緻得宛若捧著全世界。

「娘說，紅線，青纏，我與郎君不分離。」握住手心裡被紅線纏繞的墨發，「等你來娶我的時候，我可是要查驗的。」

語罷，將發，付在他的掌心。

蕭東離依舊只是淡淡的笑，眸若彎月，只倒映著一人的影。掌心微合，將的手，也包裹在掌心。

「我們去看看郡主吧！」上靖羽笑了笑。

他點頭，「也該去看看了。」

一怔，心頭有些異樣。

上致遠站在廊檐底下，略帶無奈的著眉心，見著蕭東離和上靖羽前來，慌忙上前道，「你們別進去了，裡頭——鬧著呢！」

「醒了？」問。

上致遠點頭，「醒了。」

「那知道自己是怎麼醒的？」上靖羽蹙眉。

「流盈不敢瞞著，一五一十的說了。如今，還跪在房間里呢！」上致遠如釋重負，「所幸姐姐無事便好。」語罷，他別有深意的瞧了蕭東離一眼，而後報之一笑。

蕭東離淡笑道，「無妨，進去吧！」

房間裡頭，蕭玥抱膝坐在床榻上，正放聲痛哭，哭得聲嘶力竭。流盈臉上有著鮮紅的五指印，跪在床前不敢抬頭，也跟著默默的哭。

「你們這幫畜生，打量著我睡著，就給我灌尿。等我回到甘州，我就讓你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蕭玥哭得格外傷心，「我長這麼大，還沒過這樣的辱。你們等著瞧！」

素言在外頭探著腦袋，心裡那一個滋滋。

蕭東離示意上靖羽暫時別過去，顧自上前走到了床前，「玥兒，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

蕭玥乍見蕭東離，哭著喊著就撲了上去。

房間里，雖然燃了熏香，散去了那子尿味，但難免還是有些怪味。蕭東離稍稍蹙眉，繼而推開了，「好了，別哭了。沒人要辱你，大家是為了救你。你被人控制，做出了一些——一些傷害別人的事。」

聞言，蕭玥一怔，「傷害？我、我做了什麼？」

「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人控制的？」蕭東離問。

蕭玥駭然回過神，瞬時止住了哭泣，「我看見了一雙眼睛，紅得像，然後我就、我就陷阱去了。」

蕭東離輕笑，「那便是了。」

「我害了誰？」蕭玥子一僵。

「沒什麼。」蕭東離道，「不記得倒也罷了，所幸誰都沒有出事。」

蕭玥扭頭著站在一旁的上靖羽，心頭儼然有了答案。素白的小臉，漸漸的耷拉下來，「我、我不想的。」

「沒有人怪你。」蕭東離深吸一口氣，「玥兒，你也該試著長大了。在甘州，所有人由著你胡鬧，那是因為有皇叔替你遮風避雨。可是出了甘州，你除了這個郡主的名位，你問問你自己，你有什麼？」

音落，蕭玥神一震，啞然失語。

「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也不管是嫉妒還是羨慕，你先要問問自己，你拿什麼跟別人比？你有什麼？嗯？」蕭東離輕的額發，「離哥哥永遠是你的離哥哥，這輩子都不會變。可是玥兒，沒有人能護你一生，你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一味的任胡來，只能害人害己。」

「我已經到教訓了，離哥哥不必說了。」蕭玥抓起一旁的被褥，將自己埋在了被窩底下，「你們都出去，我誰都不想見。」

也，沒臉見人。

蕭東離起，瞧了跪地的流盈一眼，「你也起來吧，出去等著，讓郡主靜一靜。」

流盈擔憂的著在被窩裡的蕭玥，「奴婢還是跪著吧，如果郡主有事，奴婢能第一時間幫上郡主。」

「隨你吧！」蕭東離走向上靖羽，「我們走。」

上靖羽猶豫著。

「該說的，我都說了。」蕭東離一笑，「能不能懂，全看自己了。」

聞言，上靖羽也不好說什麼，低眉見他握住自己的手，淡淡的回之一笑。

外頭，上致遠深吸一口氣，這才上前道，「你們走吧，郡主這裡有我守著，不會有事的。等——等恢復一些，我們就該回東都了。」

彷彿早已料到上致遠會如此決定，蕭東離點頭，「我替你們準備。」

上致遠激的笑著，「多謝——」他低了聲音，「姐夫。」

那兩個字，幾乎輕得只能他自己聽見。

可蕭東離是誰？豈會聽不見。

上靖羽又是誰，這雙耳朵也是常人不可比。

兩人十指扣，溫和的著上致遠，而後彼此對視一笑，消失在上致遠的視線里。上致遠不是傻子，蕭東離與上靖羽之間發生過什麼，他心知肚明。

事已定局，只要上靖羽幸福，旁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致遠其實很聰明，只是開蒙得晚了一些。」上靖羽扭頭著他。

蕭東離一笑，「現在開蒙也不晚，正是時候。」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挑眉。

他點頭，「略懂略懂。」

「你是不是該回軍營了？」問。

看一眼院門口的青墨，蕭東離頷首，「晚上我再過來。」

上靖羽踮起腳尖，在他的上小啄米般，輕啄了一下，「我等你。」

深吸一口氣，他終於捨得鬆開的手，轉朝著府門外走去。青墨見狀，快速跟隨。

長長的迴廊里，主僕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蕭東離睨一眼青墨，「說吧，子尿哪兒來的？」

青墨心下一怔，隨即抬頭，「不是我的。」

蕭東離著眉心，板起了臉，「真的？」

「當然。」青墨鄭重其事，「若是教郡主知道，豈非要殺了我？所以絕對不是我的，是素言……」

聽得這話，蕭東離忽然笑出聲來，別有深意的拍了拍青墨的肩膀，而後心極好的拂袖離開。

青墨被這一拍，當下仲怔，等著回過神意識到蕭東離在戲弄自己。

原本僵冷的臉，瞬時青一陣白一陣。

那頭，蕭東離邊走邊道，「還愣著作甚？等著郡主拿刀追殺你？」

青墨驟然回過神，急忙跟上蕭東離的腳步，快速離開府衙。這府衙的幾個子，都不是好惹的茬，還是軍營好一些，清一男兒，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出門的那一刻，青墨才算如釋重負，總算可以走了。

只是這府衙外算是搞定了，然則幽州城外，卻又開始了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