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玥盯著床榻上的葯碗很久很久，直到流盈一聲輕喚，才回過神來。

「郡主這是怎麼了？」流盈擔心的著，「哪裏不舒服嗎？奴婢去請大夫！」

「不用了。」蕭玥回過神，「我沒事。」端起了那碗葯，竟真當一飲而盡。塞了一顆餞在裏，酸酸甜甜的，正當好。

角微揚，蕭玥有一種無法言語的表。

似笑非笑，帶著一種如釋重負。

「餞好吃嗎？」流盈笑問。

蕭玥白了一眼，「死丫頭，貧！」

「郡主，可以沐浴了。」流盈笑道。

只是繞過屏風，瞧著浴桶里的水，蕭玥蹙眉回著流盈，「這是什麼？」

「是葯浴。」流盈嗅著房間里淡淡的百花香，「郡主不覺得味道很好嗎？」

蕭玥點了頭，「確實很不錯，只不過這黑黑的，似乎不太好看。」

「郡主，但凡對子有益，旁的也只能將就將就了。難不郡主真當要死嗎？」流盈乞求的著蕭玥，「郡主就試一試，若是不行再責罰奴婢可好？」

「哪兒來的？」蕭玥問。

流盈面一，咬不語。

「別告訴我，是上靖羽。」蕭玥凝眉。

聞言，流盈俯首，「郡主，其實上姑娘——並無惡意。」

罷了罷了，如今還計較這麼多作甚？瞧瞧自己這副鬼樣子，方才經過鏡前，還真當聽了上致遠的話，顧自瞧了一眼。這一眼，險些把自己都給嚇著了。

眼眶凹陷，兩頰突出，哪裏還是昔日那個容煥發的元郡主。

之心人皆有之，蕭玥想著，寧可當個的鬼，也不能做個死的丑鬼。

蕭玥沒有多言，緩緩進了浴桶。

浴桶里的水，散著淡淡的香，不屬於庸脂俗的香，若空曠的野外，有百花盡數綻放，散出的那種混合香氣。

流盈鬆了一口氣，低低的絮叨著，「上姑娘親自煎的葯，還用藥香熏了郡主的中。吩咐我，用這葯煮的澡巾，為郡主。換做旁人，哪會如此心細。」

蕭玥扭頭看著流盈手中的澡巾，雖說黑漆漆的，然則也散著異香。

所以流盈所言不假。

上靖羽，真的如此用心？

真的是在關心。

「其實郡主，上姑娘本不必如此。說句不該說的話，郡主您是尊貴之，可上姑娘乃是相府嫡，聽說還是未來的二皇妃。如此份，毫不遜於您。沒必要討好你，也無需逢迎您。」流盈低低的說著，「畢竟現在咱們出門在外，就算苛待咱們，咱們也是啞吃黃連有口難言。郡主，您說是不是？」

蕭玥不說話，等到穿上了服，嗅著上淡淡的香氣，彷彿早前的尿味真的一掃而，才突然紅了眼眶。

「現在在哪？」蕭玥問。

流盈為蕭玥系好腰封，「這會子，估著在房裏吃飯呢！郡主了麼，奴婢去準備飯菜。」

「不必了。」蕭玥抬步往外走，「有現的，為何還要等著。」

上姐弟二人，與素言一道正在房裏吃飯，蕭玥不請自來。

推門進來的時候，上致遠愣在了哪裏，「你來作甚？」

上靖羽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起吃嗎？」

蕭玥想了想，「得慌，等不了流盈備飯，所以就過來、過來……」下面的話，還是說不出口，畢竟是郡主出，自小被人寵著慣著。

「一塊吃吧！」上靖羽莞爾，「素言，多備一副碗筷！」

素言點了頭，放下碗筷往外走。

蕭玥瞧了素言一眼，繼而有些不明所以的著上靖羽，「素言是你的丫頭，何以敢跟主子同桌而席？」

「你當是奴才，那麼永遠都是你的奴才，這輩子與你的關係，也就是主僕而已。」上靖羽笑了笑，「你若當是姐妹，那麼也會當你是姐妹，即便沒有緣關係，也勝過緣關係。」

上致遠瞧了一眼，「佛門子弟皆知眾生皆平等的道理，誰都不是生來就該為奴為婢的。」

蕭玥眉頭微蹙，這些事，倒是第一次聽說。

從小到大，嬤嬤們教訓的是，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主子要有主子的模樣，否則跟奴才廝混，便是有失統。

對於流盈，雖然關係過，但到底是主僕有別。

同桌而席這種事，倒是一次都沒有。

上靖羽也不著急，很多事都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招了手，「坐吧，郡主以後可喚我阿靖，往日家裏人也都這麼稱呼的。」

蕭玥點了頭，便坐在了上靖羽的邊。素言擺好了碗筷，繼續吃著，倒也沒有理會蕭玥，也全然沒有奴才的樣子。

你未曾把邊的人當奴才，你也會活得輕鬆。

不是嗎？

菜肴有葷有素，蕭玥面青黃。

上靖羽瞧了素言一眼，素言似乎想起了什麼，桌子底下忽然踹了上致遠一腳。上致遠心中一頓，愕然瞧著那主僕的眼神。

想了想，他便放下自己的碗筷，拿起一旁的小碗，盛了一碗粥遞給蕭玥，「你長久不曾進食，還是先喝完粥暖暖胃再說，免得到時候腸胃不住，不易消化。」

蕭玥心頭一暖，面微紅，起接過。

上靖羽用眼角的餘掃了蕭玥一眼，但見蕭玥低頭時，角不自覺的微揚，似強忍著心頭的笑意。

素言面不改，卻在桌子底下衝上致遠豎了大拇指。

上致遠瞧了一眼，略顯無奈的低頭吃飯。

一頓飯，誰都沒有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

等著吃完飯，蕭玥離開房間，上致遠才如釋重負，面部表瞬時鬆懈下來。

「郡主人好的，雖然子刁蠻，但也算是明理之人。」上靖羽道，「長得也是不錯。」

「姐姐哪日挑兒媳婦，再來說這樣的話。」上致遠不是傻子，瞧著素言在收拾碗筷，便也不再逗留，快步走出門去。

素言一怔，「這遠爺是不是不喜歡郡主？」

「他——子慣來比較倔強。」上靖羽勉強一笑。

「對了小姐，我覺得遠爺對你倒是好的，平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這件事，他好似有些反。」素言端起碗筷就往外走。

上靖羽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走到窗口站著。

夜幕沉沉，繁星滿天。

爺，還未抵達東都，我卻已經想要折返幽州回到你的邊。想你了，怎麼辦？

阿靖，離開幽州，不要再回來。

著天，他亦如是。

同一片星空之下，兩個人異地，可是心始終在一起。

素言推門進來，「小姐，我剛看見郡主出去了。」

上靖羽驟然回過神，「這麼晚了還要去哪兒？」

「們說上街買點東西。」素言也不太明白，「這街上倒也熱鬧，左不過兩個子出門，未免太不安全。」

「讓人跟著。」上靖羽道。

素言搖頭，「不讓跟。」

「你去找致遠。」上靖羽深吸一口氣，想了想，又改變了主意，「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小姐？」素言蹙眉，「北昭的人都在找你，雖然我們離開了幽州，但是難保大朔境會有北昭的細作。」

上靖羽莞爾，「但也不能讓郡主出事啊！」

素言撇撇，「這主僕兩個，真不讓人省心。」跟在上靖羽背後絮絮叨叨，「最好別出什麼事，不然別怪我不給好臉。」

「你說兩句吧，也許們是真的想買點什麼。」上靖羽下樓。

「買月事布，我就原諒們。」素言嗤鼻，心中腹誹，也就是小姐好心，郡主任慣了，說風就是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要是真出什麼事——

思及此，暗自「呸」了一聲。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上致遠站在門口，著外頭燈火闌珊的長街。

「致遠在這裏作甚？」上靖羽莞爾。

「喏，郡主出門了。」上致遠並不打算跟著，「還不許咱的人跟著，我看能走多遠。」

「若是出了事，相府擔當不起。」上靖羽抬步往外走。

上致遠急忙追上來，「姐姐去哪兒？」

「既然不許外人跟著，那咱們就當一道賞夜景。」上靖羽笑了笑，一襲清素羅，在昏黃的燭里，盡顯朦朧之。

素言以手肘忖了上致遠的胳膊一下，「還愣著作甚，你不想看見郡主，難道還不想看見小姐？小姐可沒得罪你吧？」

上致遠皺眉，勉強點了頭，疾步追上去，「姐姐等我。」

「笨。」素言笑，吩咐底下人跟得遠一點，別教郡主瞧見就是。畢竟人生地不，若是沒人跟著，真的不太安全。

手底下的人，遠遠跟著，若無召喚絕不上前。

「郡主您瞧，奴婢就說嘛，一旦出門，上公子一定會跟著的。」流盈竊喜。

蕭玥擺弄著小攤上的小風鈴，「沒瞧著，阿靖也跟著嗎？」

流盈一怔，郡主何時與上姑娘變得如此親昵？還改了稱呼，人家阿靖？心頭想想也對，若是郡主真當對上致遠有意，那姑嫂間的義，可是相當重要。

「郡主不想讓上姑娘跟著？」流盈蹙眉，「不過公子有些書呆，怕是沒有上姑娘引導，還跟不出來呢！」

「我當然知道。」蕭玥鼓著腮幫子，看上了一對紫風鈴，「我就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