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上靖羽跪在一側的團上，低低的喚了一聲。

上放下手中的經卷，扭頭瞧了一眼，似乎並不訝異，反倒一笑，「瘋夠了？捨得回家了？」

上靖羽低眉，半咬瓣，噘了噘沒說話。

輕嘆一聲，上手了上靖羽的額發，「外頭，到底不比家裏，回來就好。」

「爹，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扭頭，眸微亮。

上不怒反笑，起道，「不，這一次爹反倒覺很高興。終於有一次，你擺了我一道。輸給自己的兒，爹倒是很慶幸。」

上靖羽起，「爹何以如此言說？」

莫不是氣糊塗了？

爹的心思，可不能以常人思維來推斷。

哪知上卻道，「你若是一味的逆來順，做不出這種離經叛道之事，我倒是擔心你以後會不會被人欺負。而今我算是看明白了，在你心裏，親生父親比不上你心裏的那個人。為了他，你倒比男兒還勝過幾分。你若能一直這般堅強下去，做爹的也沒什麼可擔心了。這不是該高興嗎？」

至對的娘，也算有了一個好的代。

上靖羽蹙眉，「爹這是什麼意思？」

「二皇子靠不住，三皇子遠在邊關，誰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模樣。現在朝中各大員都在觀著，一個個舉棋不定，所以爹乾脆躲起來。免得將來是非多，殺戮也多。」上輕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佛串子，「無論如何，爹都不會讓你給二皇子做妾。就算賠上整個上家，我上的兒，不可為妾。」

心頭酸，上靖羽哽咽了一下，「若是賠上整個上家，讓阿靖何以堪？」

「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上道，「你以為二皇子敢上家嗎？他明知我關門謝客是別有居心，就是不敢丞相府。所忌憚的，除了我還有皇上。」

「爹？」上靖羽仲怔。

「雖說你與二皇子的婚約尚未取消，但你放心，既然你回來了，爹一定替你做主，此事必須作罷！」上冷了眸。

讓他的兒做妾，真是天下之大稽。

絕無可能。

「爹，現在二皇子監國，而你稱病不朝，這朝廷到底怎麼了？」上靖羽問。

上面微沉，「稱病的又不單單隻有我一人，上頭不還有一位嗎？」

語罷，上走到一旁，慢條斯理的沏起茶來。這一副悠然自若，對周遭之事置若罔聞的態度，不讓上靖羽懷疑，是不是爹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

「爹，朝廷何時會出兵？」上靖羽只擔心幽州的蕭東離。

「那麼著急作甚？」上一笑。

上靖羽一把摁住了上沏茶的手，「爹，現在不出兵，只怕以後來不及。你可知道北昭議和之事？」

上面微改，沒有說話。

「北昭說，早年聖丟失在大朔之境，禍事皆由此而起。如今，他們要我和親北昭，方可罷休。否則北昭屯兵數十萬，將犯境幽州，揮師大朔。」上靖羽平靜的說著。

一低頭，看見上的手一抖，茶水溢了出來，滴在了茶布上。

「聖之事已經相隔二十餘載，為何會舊事重提？」上眸微冷，「你在幽州是不是見誰了？」

上靖羽搖頭，「沒有。」

風裏花雖然出現過，但——他們確實沒有打過照面，應該不算見過。

「你是不是喝過酒了？」上眸微凝，「是不是？」

「我、我沒有喝過酒，只不過——我中了醉玲瓏。」上靖羽抿，「所以我知道了爹所擔心的事是什麼。」

上放下了杯盞，「你見到了？」

「爹，為何我會變這樣？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上靖羽追問，前世從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連前世與蕭東離親，喝的杯酒，也是以茶代酒。

所以從未想過自己的上，也許藏著二十年前，一個不為人知的大。

上不語。

「因為娘，是不是？」上靖羽深吸一口氣，「因為我的質，是承襲了娘的，是不是這樣？」

「你還知道什麼？」上問。

上靖羽著他，「我還知道，我娘就是北昭要找的聖，當年聖失蹤，是被爹給藏了起來。而後來爹不許我出門，也是因為娘的原因。娘說過，我長得很像我娘。所以爹怕萬一有北昭的細作見到我，娘的份就保不住了。」

上長長吐出一口氣，「你知道得不。」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娘離開后，爹就派人追殺。因為娘見過我娘，也知道得太多太多。」上靖羽極力遏制自己的心，娘之事，始終是心頭的一刺，「娘什麼都沒說，也沒死，可惜瘋了。」

說到這兒，上靖羽只覺得心口如針扎一般。

娘的瘋癲無狀，拿著刀子追殺的場景，依舊曆歷在目。

「沒想到還活著。」上唯有這樣一句，便沒了下文。

「爹，你數過嗎？你知道自己殺過多人嗎？」上靖羽斂了眸，半低著頭苦笑，「你可知道父債還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胡言語什麼？」上陡然慍，「誰敢找你麻煩，爹一定……」

「一定殺了誰，對不對？」上靖羽蹙眉，「我知道，爹是丞相，所以沒人敢我。因為我爹只要皮子，那些人都能死無葬之地。很多人甚至可以家破人亡，九族皆滅。可是爹，屠戮換來的只能是屠戮。斬草除，未必不會有之魚。」

上凝眉，「你到底在說什麼？」

「爹，以後別濫殺無辜了。」上靖羽跪了下去，「就當是為兒積德吧！好不好？為了娘，為了我，你以後不要再輕易殺人了。」

「我說過，這世上，斬草不除，春風吹又生。」上背過去。

上靖羽低頭，「如果有朝一日爹失利，咱們都架在人家的刀口上，爹會不會希別人手下留？」

上一頓，「絕不會有這一日。」

前世，上家不是九族皆滅嗎？

怎麼不會有這一日？

「阿靖，你別胡思想。你娘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娘的事也已經是定局。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安心留在府中。其他的事，爹會替你解決。」上抿一口香茶，卻覺得裏苦。

他抬頭著跪在地上的上靖羽，「還不起來？」

「爹，婚事之事我不擔心，我只想知道，朝廷為何還不出兵？北昭的消息很快會傳宮中，皇上主和，必定會……」

還不待說完，上低笑兩聲，「消息進不了東都城。」

知道這件事的人，唯有他們幾個剛剛從幽州回來之人。那麼傅聲的專使呢？專使不該將邊境的搪報送東都，送上皇帝的案頭嗎？

眸駭然凝起，「爹殺了專使？」

「邊關的消息何其重要，爹不得不小心。尤其是關於北昭，和你的消息。防範於未然，是最好的置。」上冷了眸，「邊境專使，來一個殺一個，所以任何不利於你的消息，絕對傳不到皇上的耳朵里。而致遠那頭，我也已經打過招呼，他最好乖乖聽話，若然泄半個字，我絕不會輕饒他。」

上靖羽僵直了子，「爹，致遠是你的兒子，你別傷他。」

「他已經長大，該學會分清輕重緩急。我上的兒子，若是肩不能抗，挑不起這大朔的大梁，還不如死了為好。」上的聲音，冰冷無溫，全然不似一個父親該說的話。

「爹？」上靖羽不敢置信，父子之間，為何會如此涼薄。

上輕嘆一聲，「你說我涼薄也好，刻薄也罷，這世間本就是弱強食。除了你和你娘，旁人的生死，都與我無關。」

張了張，想要說點什麼，卻忽然發現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能說什麼？

該說什麼？

「爹，娘是心甘願留在你邊的嗎？」問，「你跟我說說娘的事好不好？從小到大，府中沒有娘的畫像，我連娘的模樣都不知道，直到在爹的書房——」

「所有人對娘的事都緘口不語，好似沒有這個人。我不知道娘的事，不知道爹的事，連我自己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爹，聖是不是一定要嫁給北昭皇帝為後？那麼嫁給北昭皇帝之後呢？之後會怎樣？既然為聖，為何我娘會死得這麼早？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

「爹，你告訴我好不好？」

上了手中的杯盞，「你——真的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