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是在三天後回到國公府。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持續了兩天兩夜,到第三天早上雨勢才慢慢轉小。但是雨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地面上,濺起一點點水花。
兩天兩夜的暴雨,緩解了乾旱,卻也帶來了水澇。
京城地勢低洼的地方,無一倖免,全都積了深深的水。最深足有一米多深。雨水倒灌進老百姓家中,老百姓剛剛熬過旱災,現在又不得不面臨水災的禍害。
朝廷上所有人都了起來,忙著賑災。這次賑災的對象,除了備雨水困擾的農民之外,還有幾十萬居住在京城的老百姓。
居住在京城的老百姓,多半都是手工業者,小商販,或者乾脆就是給人幫傭,甚至是到碼頭工地下苦力的苦哈哈。
這些人不像農民,他們存糧有限,一般都是領了工錢之後,買個三五天的糧食放在家裏。吃完了再去買。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不僅淹沒了他們的家園,連帶著存在家裏的一點糧食也全都被大雨毀掉。
京城幾十萬張沒飯吃。加上城外災的農民,將近上百張都要指著朝廷吃飯,朝廷的力瞬間大了十倍不止。
之前戶部購買的那些糧食,還不夠百萬張吃三天。
洪水一日不退,老百姓就沒辦法自食其力。即便洪水退去,老百姓也需要朝廷出力,幫他們完災后重建。
這樣算下來,未來半個月甚至一個月,這上百萬張都需要朝廷的賑災。如此龐大的人口,如此龐大的口糧,該如何解決?
就以一人一天半斤糧食來算,一天所需要的糧食就是五十萬斤。一個月就是一千五百萬斤。趕得上當年永和帝帶軍隊深草原所消耗的口糧。
關鍵在於,當年永和帝帶軍隊深草原,那是持續半年時間的戰爭。而今一個月就需要上千萬斤的糧食,這種力,本不是當年能比的。
當戶部尚書宋子期,在早朝上將一組組驚人的數據拋出來,不是元康帝被震驚了,就連閣大佬們,朝堂同僚們也全都震驚了。
說完了大數據,接著宋子期又說了一個殘忍的實,百萬人口只是保守估計。實際上災的人口相對於百萬人口只多不。宋子期估計,京城外,所有災人口加起來,可能有將近一百五十萬左右。
這個數字將朝堂人員都快嚇傻了。
他們以前在地方上為,遇上天災,最多一次需要賑災人口,了不起也就是一二十萬。到了京城,輒就是上百萬的人口,是過去的十倍,這些員真的到了恐懼。
賑災十萬百姓,都需要當的豁出老命才能辦好。賑災百萬人口,只怕將老命豁出去,都未必能夠辦好。
有人就悄聲嘀咕:「京城有這麼多人嗎?不會是誇大其詞吧。」
宋子期聽到了這句抱怨,他眼皮子一,冷冷地瞥了眼提出這個疑問的員,然後擲地有聲地說道:「永和十七年,京城重造皇冊。當年京城就有一百三十萬人口。
經過這麼多年休養生息,如今生活在京城的老百姓只多不。聽清楚,本剛在說的一百三十萬人口,僅僅包括城牆以的範圍。
京城外還有數個縣,每個縣都有十萬到三十萬不等的人口規模。整個京畿地區的人口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三百萬。
之前旱災,本派出員深各個災區做調查。據這段時間時間的統計,旱災期間,京城外災的老百姓已經達到了三十五萬。
這三十五萬災人口的問題到現在還沒得到徹底解決,如今一場大暴雨,勢必讓這三十五萬人口的況越發嚴重。
還有,因為這場大暴雨,之前勉強還能維持生活的老百姓,勢必有一部分人也會被迫淪為災民。也就是說,京城外災百姓保守估計,數目應該在五十萬到七十萬之間。
說完京城外,現在說京城的況。據本所了解到的況,已經可以確定京城地勢低洼的地方全部被淹。房屋被沖毀將近五萬間。
據前些年五兵馬司做的一個統計,居住在京城地勢低洼地帶的老百姓,就有七八十萬人口。這些人口,幾乎無一倖免,全部了災民。
還有,除了地勢低洼的地帶,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到了暴雨影響。京城因為暴雨災的人口,只會比本估計的更多,而不是更。」
元康帝聽完這一連串的數字,頓時頭都大了。以前沒有天災的時候,元康帝會因為京城人口眾多而到驕傲自豪。可是如今,他恨不得京城的人口能夠減五倍,不,是十倍。如此一來,災的人口也會大大減。
只可惜,這只是元康帝自己好的願。
元康帝覺心口疼,不是被氣的,而是被嚇的。他對宋子期說道:「宋卿,你告訴大家,現在朝廷該怎麼做?」
宋子期擲地有聲地說道:「陛下,如今最要的事就是賑災。除了賑災,還要防疫。大家都知道,大澇之後必有大疫,防疫甚至於比賑災更關鍵。
要在賑災的時候做好防疫工作,一是要準備足夠的藥材,二是不準讓老百姓飲用被污染的生水,三是人畜糞便一定要管理好。不能讓人畜糞便污染了老百姓的飲用水。
這是微臣昨日找太醫院太醫還有霍大夫商量出來的,簡單易行易懂的防疫手冊。
請陛下下旨,讓衙門安排足夠的人手,到災百姓中間宣傳防疫知識。如有必要,甚至可以將防疫知識同賑災相結合。」
元康帝連連點頭,「宋卿說得有理。防疫這件事,刻不容緩。朕會下旨,讓京城所有衙門注重這件事。」
此時就有大臣提出問題,「賑災,防疫,宋大人說得簡單。請問宋大人,上百萬人口的災民,朝廷拿什麼來賑災?又拿什麼來防疫?請問宋大人,如今你們戶部還有多存糧?這些糧食能夠吃多長時間?糧食吃完了以後又該怎麼辦?」
宋子期輕飄飄地瞥吏部尚書。質問宋子期的正是吏部尚書。
宋子期從袖裏掏出一份奏摺,「陛下,關於如何賑災,如何防疫,微臣已經想出了辦法。條陳,請陛下過目。」
「快,快,將宋卿的條陳呈上來。」
劉小七領命,疾步來到宋子期面前,看也沒看宋子期一眼,直接從宋子期的手中接過條陳,然後又回到元康帝邊,將條陳給元康帝。
元康帝急切地看起來,看到宋子期列出來的一條條解決辦法,元康帝的臉連連變幻。
在場的大臣紛紛側目,都想知道宋子期到底在奏摺裏面寫了什麼。
宋子期故作高冷,連一個字都沒有吐。
元康帝看完了條陳,長出了一口氣。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實在是因為宋子期的辦法前所未見,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元康帝命劉小七將宋子期的奏摺給閣大佬們傳閱,他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
閣大佬們看完了條陳,也都面面相覷,到不可思議。
用後世的話說,宋子期的辦法實在是太超前了。
宋子期的賑災方案,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就是貸!詳細一點說,就是以朝廷信用背書,以戶部一年錢糧收作為抵押,從商戶手上貸糧,貸葯。
朝廷同商戶簽訂協議,以正常利率從大糧商手中貸糧。約定明后兩年,戶部用銀錢以及糧食償還本金和利息。至於價格,則是目前市麵價的的六折。
藥材也是同樣的辦法。
元康帝直覺這個主意很好,從商戶手上拿糧,拿葯,還可以不用先給錢。等明后兩年朝廷有錢了再償還。
元康帝詢問閣大佬的意思。
閣大佬則說,需要將宋子期的辦法拿給大家討論。
於是元康帝命令劉小七,面對所有朝臣高聲大念宋子期的條陳。
劉小七花了點時間,念完了條陳上的容。直到這個時候,朝臣們才知道宋子期的解決辦法究竟是怎麼回事。
頓時,朝臣們議論紛紛,早朝變了菜市場。有人反對,有人支持,有人則在觀方向,準備哪邊強就靠向那邊。
朝臣們議論紛紛,卻難以形定論。這種事以前從來沒做過,大家都說不好這麼做到底好不好。
說好,那是明顯的,不用朝廷出錢就能賑災,大家的工作都輕鬆了許多。
說壞,連賑災都需要商戶們出力,那要朝廷來做什麼?屆時朝廷還有威信可言嗎?皇帝還有威信可言嗎?他們這些當的在百姓心裏面還有威信可言嗎?
如果什麼事都讓商戶做了,那是不是意味著老百姓可以不需要朝廷?
一個個的問題拋出來,直接砸在宋子期的頭上。
宋子期卻淡定得很。等到大家都商量完了,宋子期才又站出來說道:「陛下,微臣的方案,最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二字。商戶守信用,賑災就能圓滿完,老百姓也會滿意。
朝廷守信用,老百姓才會激朝廷,切實的到朝廷是將老百姓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商戶也會對朝廷充滿信心,不用擔心朝廷賴賬。
當下一次朝廷賑災,需要商戶出錢出力幫助的時候,商戶們才會慷慨解囊,全力配合朝廷賑災。總而言之,大家都遵守信用,這個方案才得以實施。眼前的難關也能順利度過。」
宋子期話音一落,朝臣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有人擔心商戶不守信用,用發霉變質的糧食來賑災。同時也有人擔心朝廷沒辦法遵守合約,最後會失信於商戶。如此一來,朝廷將威信大失,以後沒有人會相信朝廷的任何政策。
早朝吵了菜市場,大家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總之,誰都無法說服對方。
最後還是元康帝出面終結了這場沒有結果的爭吵。
元康帝問朝臣,有誰能夠拿出比宋大人更好的賑災方案?如果拿不出來,那麼就採用宋大人的方案,以戶部一年的收做抵押,同商戶合作。
元康帝的問題一拋出來,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上百萬的災民,任何人面對這個數字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人敢拍脯說,自己想出的辦法能夠徹底解決這些災民的問題。
災民問題,一個理不好,就會演變為民,流民,甚至是流寇。任何員在面對災民問題的時候,都會變得格外慎重。沒有人敢大包大攬,將災民問題輕描淡寫。更沒人敢在元康帝面前做出任何承諾。
任何承諾都有掉腦袋的危險,最好還是做個牆頭草,兩邊倒。
元康帝見沒人吭聲,頓時就很不高興。這些人,吵架的時候比誰都厲害,恨不得罵遍天下所有人。當讓他們做事的時候,一個個卻都全部了起來,就跟頭烏一樣。
看來看去,元康帝還是覺著宋子期最順眼。宋子期學問紮實不說,還是個實幹者。這樣的人才,才是真正的肱骨之臣,朝廷棟樑。
至於那些只會打炮的人,元康帝是越看越厭惡。
元康帝對朝臣們說道,「既然你們沒有異議,那朕現在就下旨。來人,擬旨!」
一道道旨意書寫完畢,用上大印,明發天下。
不過的賑災辦法,元康帝還需要同宋子期商量一番。今天只能定下賑災的大方向。
商戶出糧出葯,但是事不能讓商戶全做了。朝廷必須出面,維護秩序,登記人口,派發糧食,做好防疫。總而言之,該朝廷做的事,朝廷一件都不會做。
這是朝廷的責任,也是維護朝廷臉面和威信的必要手段。
不過為了防止有人中飽私囊,必要的防備措施還是要採取的。
這個早朝很漫長,從天沒有亮就開始,過了上午,到了中午,又持續到了下午才真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