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跟著宮憫的腳步，一步步走向通向每天朝會的議政殿。

走到大殿外麵，並沒有馬上隨著眾人一起走殿，而是站在外麵等待天子的宣召。

宮憫替攏一下披風的領口道：“桑兒，一會兒不管大殿上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許懷疑我的決定。”

“好。”

陌桑笑著答應。

陌三爺看到陌桑臉上幸福的笑容，表有些不自然，心裏的罪惡讓他無法坦然麵對自己的侄。

大約覺到他的目，陌桑猛地抬頭瞪他一眼，陌三爺心中一，迅速避開陌桑的目，就聽到陌桑冷哼一聲道：“三叔，你要麽還我煙火，要麽給我錢，不然我拔風陵渡的花花草草，一包耗子藥毒死池塘裏的魚，順帶讓你的兒子當公公。”

沒想到陌桑突然給他甩臉，是因為拿了煙火這件小事。

陌三爺尷尬地咳嗽兩聲，故意板著臉道：“你要是敢風陵渡的花花草草和五公子，我就……”

說到一半時，陌三爺突然語塞，一時間他竟然找不到能威脅的東西，或者說沒有弱點。

“若了，三叔就怎麽樣？”陌桑似笑非笑地看著陌三爺，除了宮憫的什麽都沒有，偌大的陌府，繁華的大鴻皇朝沒有任何屬於的東西。

“退朝後三叔再跟你理論。”

陌三爺狼狽地轉走大殿，他在眼裏分明看到了看戲似的譏笑。

在那麽一剎那間，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醜，在麵前出盡洋相，他隻能狼狽逃跑。

送走陌三爺，迎麵走來的是大皇子帝楚澤。

陌桑怔了一下，回想到當天那番絕的話，心裏一陣刺痛。

現實不會給傷心的時間，調整好緒，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禮：“容華叩見大皇子，大皇子金安。”

陌桑一不茍的禮，顯得眼前的男人尊貴無比，帝楚澤看著卻莫名地覺得疏離辣眼，淡淡道：“免禮，起來吧。”

“本殿說聽說容華郡主病了，昨天剛醒來，今天可有好些。”陌桑剛行完禮帝風澗就迎麵走來，笑著跟陌桑打招呼，就像是很久不見的老朋友。

陌桑馬上屈膝行禮，麵帶笑容道：“容華已經無恙，勞三皇子記掛。”

親近疏離的尺度陌桑拿得剛剛好，對帝風澗算不上是很親，卻比在大皇子麵前好一點點，最起碼了兩分拘束。

帝風澗向帝楚澤見禮問好才讓陌桑起來，帝風澗麵帶笑容道：“容華郡主，本殿和皇兄先進去了，你在這裏稍等片刻，父皇應該很快就如見你。”

“是。”

陌桑淡然應了一聲。

送走兄弟二人後，若無其事背對著大殿而立，淡然看著下麵繁華的都城。

大約一刻鍾後，山呼萬歲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朝會開始了卻沒有像帝風澗說的那樣，陛下會很快召見。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了，裏麵還是沒有任何靜，外麵的風雪越來越大，雪花時不時會飄到陌桑腳步邊。

裏麵在討論什麽已經不在乎，可是讓站在這裏吹冷風是幾個意思，無奈地輕了輕了站得發麻的雙腳，攏一下披風的領口。

突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有人正走上大殿。

這個點才來……

陌桑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片刻後，兩個人影自下麵不不慢地走上來。

漸漸走近後，陌桑才看清楚對方是誰，原來是北冥國的霍徵羽和龍思棋，眼裏劃過一抹譏諷。

“容華郡主，為何一個人在此吹冷風。”遠遠就看到陌桑站在大殿外麵，龍思棋已經按耐不住心的興，主跟陌桑打招呼。

“十七公主。”

陌桑沒有回答問題，隻是依禮見過，麵上帶著幸福人的恬靜笑容。

龍思棋看著陌桑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心裏有些嫉妒道：“容華郡主跟宮大人真是夫妻深，本公主真的很羨慕你。”

“嫁對人，十七公主會比容華更幸福。”陌桑坦然相告，對方是否明白與無關，不過龍思棋應該也沒有時間想明白，一名太監走出大殿。

太監站在門口大聲道：“宣十七公主、霍將軍上殿覲見。”

龍思棋得意地看一眼陌桑，得意地笑道：“容華郡主，你繼續吹冷風，我們先進去了，沒準一會兒就會有驚喜給你。”

“容華等著十七公主的驚喜。”陌桑微微福一福。

太過淡定的表現讓霍徵羽到很安，離開時不由多看陌桑幾眼，想要從臉上看出點什麽東西。

陌桑察覺到他的目，角突然上揚，出一個神的笑容。

霍徵羽看到扣汗瞬間豎起，明明是陛下安排了一切，為什麽他會覺得此事跟陌桑不了關係，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帶著重重疑問，霍徵羽忐忑不安地走進大殿。

目送二人兩離開，陌桑斂起笑容，轉往前走幾步，手去接住從天上掉下來的雪花。

陌桑知道的一舉一都有監視，匯報給裏麵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可是不在乎，就覺得整個皇宮裏，隻有這沒沾地的雪花才是幹淨。

雪是冰冷的，陌桑在外麵站得太久，整個人都是冷的，已經覺不到雪的冰冷，默默看著雪花一點點積滿的手掌，溢出掌心外麵，再跌落地上，染上俗世塵埃。

突然，一隻大手把的手拉回，掌上的雪花全掉在地上。

陌桑看著掉在地上的雪，麵上出出一惋惜，就聽到一個抑著怒火的聲音響起在後。

“你故意要糟蹋自己的，想讓裏麵人的可憐你嗎？”

“大皇子多心了。”陌桑回過頭屈膝行禮，淡淡道：“容華的還不到自己糟蹋。”一直糟蹋、折磨的人從來不是自己。

這話像箭一樣狠狠出，至於在誰上，陌桑懶得理會。

帝楚澤深深看著陌桑，眸海裏像是有什麽東西閃過，最後化為一聲歎息：“往後……你自己要多保重。”邁開腳步往來路走。

著將要離開悉的背影，陌桑猶豫一下，輕聲道：“以後，以後喝茶時……不要有太多習慣的小作。”帝楚澤準備離開的腳步一滯，馬上就邁著大步迅速離開。

快要走下所有的石階，帝楚澤回過頭著站在大殿前的子，陌桑正抬頭看著天空。

“謝謝提醒。”

帝楚澤嚨出幾個字，大步往來路走。

陌桑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看著天空上的飛雪，把眼淚一點點吞回去。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其實可以一直不點破，可是大哥選擇走的路，隻能前進沒有退路。

這是唯一也是最後能幫他的。

腳步聲從後傳來，陌桑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緒，回過頭看到徐公公站在大殿前。

徐公公走上前躬道：“陛下宣容華郡主殿覲見！”

陌桑朝徐公公點一下頭，從容不迫地走大殿，過朱紅的門檻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深。

無視旁人的存在，眼裏隻有坐在大殿最高，像神一樣主宰所有人命運的影，還有背對著不敢回頭的悉影。

“容華參見陛下！”

陌桑淡然跪在地上，不去看任何人的表，大殿裏讓窒息的氣氛已經說明一切。

其中一道銳利的目，自走進大殿後就一直鎖在自己上，陌桑像是沒有覺到，靜靜地跪著不。

良久之後，帝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容華，可知道孤為何讓你今天進宮？”

“回陛下，臣不知道。”陌桑坦然回答，馬上收到一波波同的目，最後卻都被的無視擋在外麵。

“孤以為你早應該知道。”

元和帝的語氣裏有些譏諷，可是這份譏諷似乎不是衝著陌桑，隻不知道是衝著誰。

陌桑臉上沉靜得一口古井，驚不起一波瀾，能扣心弦的，隻有來自文臣隊列中一道深、痛苦、無奈的目。

那是宮憫看的目。

隻有他會有如此複雜的心。

隻有他會用這樣的目深深地看著自己。

“北冥帝送來國書，希與大鴻皇朝聯姻，十七公主屈尊降紆，以平妻份下嫁中書令大人宮憫，孤想問問你的意見。”

元和帝低沉的聲音，在大殿回響。

霎時間所有目都落在陌桑上，各種種樣的緒把團團包圍。

驟然聽到這番話，陌桑口上一陣刺痛，單薄的微微一恍，大殿裏的氣氛凝重得讓快要窒息。

過了好一會兒，陌桑才漸漸適應，神淡淡道：“兩國聯姻是國家大事，臣一界流不敢妄論。若陛下僅是問臣是否願意接納十七公主，臣隻能說雷霆雨皆是君恩，君恩不能拒。”

坦然的態度讓群臣震憾，也為的聰慧驚豔。

兩國聯姻是國家大事，豈會為一個小子左右，所以無論陛下做出什麽決定，都不會也不能違抗。

元和帝也忍不住稱讚：“好一句雷霆雨皆是君恩，這麽說容華是不同意孤讓中書令大人也迎娶十七公主為平妻，結大鴻、北冥兩朝邦鄰之好。”

“陛下需要臣同意嗎？”陌桑一臉平靜地淡淡地反問。

大家心裏都清楚，國家大事本不需要同意，更沒有必要特意把傳到大殿上。

陛下卻偏偏這麽做，不為別的，隻為容華郡主是功臣之後。

若是容華郡主不肯當眾點頭同意，天下人一定會說，陛下不顧念功臣舊，欺一個孤。

元和帝目不轉睛地看著陌桑，強大氣勢讓下麵眾多朝臣都不由微微避讓，陌桑卻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不，靜靜接帝王審視。

良久之後，元和帝收回目，恢複以往慵懶的神態，淡淡道：“昭告天下，中書令大人將於元月初八，迎娶北冥國十七公主為平妻。”

帝王之音像雷一樣驚震大鴻朝堂，大殿上朝臣們的目紛紛投到宮憫了上。

宮憫麵無表走出列，在陌桑邊跪下，朗聲問道：“臣鬥膽問陛下一句，娶了北冥國公主，陛下能否保證臣的妻子不在質子人選名單上。”

他不問帝王後天八國公投上，能否保證五國投反對票，直接問帝王是否會把陌桑的名字從質子名單上劃掉。

陌桑此時不敢看宮憫的表，生怕會影響他的決定。

他們是夫妻，夫妻本就同心，可是現實迫他們當中必須有一妥協。

陌桑一無所有，唯一的牽掛是宮憫。

宮憫背後卻是一個大家族，他的決定關係著一百多條人命。

他和都無法做到無視。

上麵的男人看似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其實他們本沒得選擇。

宮憫卻不管不顧，正視著上麵的男人，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即便他心裏早已經知道答案，仍然要由那個男人親自說出口。

其實什麽條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麵那個男人是希陌桑生還是死。

若他希陌桑生，就算八國相互換質子的條款通過又如何，隻要桑兒的名字不在名單上，他本不用娶什麽北冥國公主。

這點帝王知道，他知道，桑兒知道，滿殿的大臣知道，天下人都知道，可是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會看到。

他們能看到天下蒼生的痛苦，獨獨看不到桑兒和他的痛苦，也看不到桑兒滿的傷痛。

、　他們就像被神厭棄的兩個棄兒，天大地大也容不下他們。

兩人都習慣了忍，即便麵對這樣的況，麵上看起來依然是波瀾不驚。

看著跪在下麵的一對璧人，帝王久久沒有出聲，散發出來帝王之威，卻得眾人不過氣，直到帝王自己打破沉寂。

“不能。”

鏗鏘有力的兩個字在大殿上不停地回響，眾人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元和帝收回目，沉著聲音道：“即便如此，兩國聯姻的事也不會改變，孤即日就將此事昭告天下，舉國同歡慶。”

聞言，宮憫和陌桑默契地相視一眼，同時揚起角，出一抹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