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碼頭渡口的道路兩側，整整齊齊排列著銀鎧甲，配置齊全的軍隊，難怪碼頭今天如此安靜，原來是有軍隊鎮。

看著外麵的形，陌桑微微蹙一下眉頭問：“夫君，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是誰也在今天離開大鴻。”能用銀甲軍護衛，應該是皇族中人，不知道是哪位皇子要出行，還是跟一樣也要遠離故國。

“不知道。”宮憫麵容十分平靜。

這些日子除了的事，別的事他一概不關注，想了一下道：“贏戈，你去問問。”

馬車暫時停在一路邊，不一會兒贏戈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回主子、夫人，是大皇子殿下奉旨外出辦事，陛下率領朝中文武大臣相送。”

“知道了，走吧。”宮憫臉上沒有任何表。

“夫君，大皇子出行，我們不回避一下嗎？”陌桑聽到宮憫的話心裏有些奇怪。

“應該不用回避。”宮憫想了想回答，語氣淡淡，不過從字麵來看，連他也不太確定應不應該回避。

麵對不是很明確的回答，陌桑遲疑一下，再次確認：“夫君，到底大皇子出行，連陛下和大臣們都前來相送，還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我們最好還是回避一下，待他們走了我們再走。”

宮憫淡然一笑：“應該不用，不然軍在我們剛靠近碼頭時，就會把我們攔下，走吧。”

軍？陌桑怔一馬上了然，帝王出行自然不了前侍衛、衛軍隨行，輕輕嗯一聲偎時宮憫懷裏不說話。

若說有什麽舍不下，就隻有這個男人吧。

車再次緩緩轉，車轆轆的聲音響起，越發顯得碼頭安靜沉寂，陌桑的心也更加沉靜。

過了一會兒，馬車再次停下。

江水流的聲音從外傳來，陌桑驟然到宮憫收手臂，地抱著，恨不得把進裏麵。

即便他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刻意忽略，始終還是要麵對最後的離別時刻，沒有人知道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更沒有人明白陌桑的心。

別人離去，或許會盼歸期。

而，沒有歸期。

覺到宮憫的不安，陌桑想安他，嚨裏卻被什麽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眼淚卻失去了控製，猛地湧出眼眶，撕碎臉上平靜的麵，也淋了宮憫的心，割舍的痛如在剝皮削骨。

他的心在淌，而陌桑心已碎。

陌桑看著宮憫臉上的痛苦，慌慌張張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哭，我有努力控製……對不起，我隻是一時不小心讓眼淚流出來……大概是平時哭得，眼淚存得太多，流掉一點點就好……”

陌桑語無倫次地道歉，一邊用不手不停地抹掉不小心流出來的，認為是過多的眼淚。

宮憫猛一下把抱得更，想對說：“不用說對不起，那不是你的錯，你一點錯都沒有。哭吧，放聲大哭出來，沒有人會笑話你，沒有人會責怪你。你失去的已經太多太多，不能連哭的權利都沒……”

可是……

事到臨頭，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隻能給一個懷抱。

這個懷抱卻不夠堅強牢固，無法保護周全，無法難一份安穩的生活。

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讓躲在自己懷抱裏麵毫無顧忌、無助地哭泣。

宮憫下心的悲傷，發誓似的安道：“桑兒放心，等一切事都解決後，我一定讓你天天笑，永遠不會掉眼淚。”

離他們不遠的送行隊伍中，有人無意間瞥見停在大船旁邊的馬車，驚訝道：“噫，那不是宮大人的馬車，怎會停在烈火國的船隊旁邊？”

其他人聽到他的話，也紛紛朝馬車看過去，同樣是充滿好奇，忍不住小聲在底下談。

“宮大人今天不是要迎娶北冥國公主，這又不是什麽況？”

“說得不錯，這個時辰不是應該把新娘迎進門的時候嗎？”

“就是這樣才讓人奇怪，宮大人不會是想要抗旨？”

“……”

員們在底下小聲討論，不免傳到帝王耳裏。

元和帝遠遠看一眼馬車，長歎一聲懶洋洋道：“容華郡主今天便離開帝都，前往烈火國，他來送一送也是應該的。”

陌三爺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不遠的馬車。

他怎麽也沒想到陌桑會在今天離開，怎麽也沒想會如此決絕。

甘願這樣默默地離開大鴻皇朝，也不願意再見他們一麵，幾次忍不住想要衝過去。

腳下卻像是生了，怎麽也挪不腳步。

陌家眾人裏麵，他跟丫頭最親，也一直信任他，一回來就把所有事務都給他。

就是這個最信任的人，最關鍵的時刻，他卻為另一個人舍棄了，現在丫頭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他吧。

想到這裏，最後還是沒有上前相送。

馬車裏麵，宮憫輕輕鬆開蒙在陌桑眼睛上的雙手，除了眼眶裏麵紅，誰也沒看出哭過。

宮憫看著眼眶裏的紅，吻一下眼睛道：“桑兒，無論發生什麽事，第一件事就是記住保護好自己就行。”

陌桑出一個笑容道：“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你也要照顧自己。”

宮憫按耐住心裏不舍，取出一塊麵紗替陌桑係上道：“以後不許在別人的男人麵前摘下麵紗。”

霸道的語氣不容人拒絕。

陌桑抬手刮一下他鼻尖：“妾遵命。”

宮憫打開車簾先一步走下馬車，突然回對著陌桑出手，淺淺一笑道：“夫人，為夫扶你下馬車。”

他的笑在陌桑眼裏宛若長風萬裏，原本沉重的心，就像是拔開天上灰白的濃雲，瞬間雲淡天青，眸子帶著笑意把小手放到宮憫的掌心上。

宮憫握著小手，把扶下馬車，攏好上的披風道：“江上風大，一定要記得關窗，別讓風吹著，記得叮囑丫頭們屋間裏炭火不能滅，還要記得好好吃飯，除了我以後不如再給別人做菜。”

“好。”

陌桑縱有千言萬語，最隻匯一個字——好。

顧老看著依依惜別的夫妻倆，猶豫一下出聲道：“容華郡主、宮大人，時辰不早，該出發了。”

宮憫牽著陌桑的手想走到他們船，顧老卻突然出聲道：“容華郡主，不知可否到老夫船上小坐，老夫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郡主切磋一下棋藝。”

切磋棋藝是假，怕是要試探一番吧。

陌桑剛要開口，宮憫就搶先道：“顧老誠心邀請子本不應推辭，隻是切磋棋藝講究心境，子重病初愈，此番又經曆離別之痛，怕是無法靜心與顧老切磋棋藝，不若過兩日，子心境平靜後再與顧老切磋棋藝。”

顧老愣了一下，笑道：“是老夫太過心急，考慮不周。”

目落在陌桑上，笑瞇瞇道：“眼下確實不是請教容華棋藝的最佳時機。”

他那銳利的目，迅速不著痕跡地從陌桑上掃過，仿佛是要證實宮憫話中的真實

陌桑恍然大悟，走上前一步道：“顧老盛，容華本不應推辭，奈何容華眼下確實沒有心思下棋，還顧老諒解，改天容華再與顧老切磋棋藝。”

老頭子居然以為自己會臨陣逃，找人代替烈火國當人質。

確認是陌桑的聲音，顧老心裏不暗暗讚歎，好個冰雪的聰明的丫頭，可惜是兒，還生在大鴻皇朝。

顧老麵慈祥的笑容道：“此行路途遙遠，容華郡主大病初愈，是需要好好好休息，改天老夫再與郡主切磋棋藝，我們出發吧。”

陌桑沒有出聲，隻是微微頜首，便往自己的行船走。

宮憫親自送陌桑上船，牽著的手走到房間，突然抱著陌桑，低頭隔著麵紗親吻著的臉和紅。

陌桑雙手捧著他的頭，修長的玉指他的發間，睜大眼睛回應著他的索吻，想要把他的味道和麵容都記在靈魂裏麵。

覺到下的船微微震，那是機啟的征兆。

宮憫依依不舍地離開地的，看著澈的眼神，痛得像是一針深埋心坦裏，每呼吸一下都痛得窒息。

還有什麽比親自把最的人從自己送走，更讓他痛徹心扉的事。

陌桑覺到船開始緩緩啟，帶離開生養育的土地，送離開的人、親人、朋友，孤遠走異國他鄉。

宮憫再次低頭深深吻著紅。

陌桑要抬手抱著他時，他卻猛一下推開，匆匆走出房間。

走下這艘馬上就要帶著，遠走異國他鄉豪華的大船，

陌桑一下子無法回過神，直玻一陣寒意襲來，冷得發抖才發現宮憫已經離開房間。

頓時到被空了，什麽都沒有剩下。

想都沒有想就追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甲板上麵。

看著宮憫青白裘，筆直站在岸邊，仿若一株文殊蘭高雅聖潔。

忽然想起什麽事，陌桑高聲道：“夫君，有一個問題妾一直想問你，今日若不問怕是以後沒機會問。”

驀然聽到陌桑的聲音，宮憫愣了一下，看著甲板上單薄的影，出一個笑容道：“夫人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夫君今天一定給你明確的答案。”

他的笑容，他的聲音，就像有靈丹妙藥，一下子把陌桑空的填滿。

陌桑麵帶笑容，大聲問道：“待我了卻塵寰，你可願意與我一葉孤舟萬裏，共守十裏竹林，一池春水，一方天空，執棋進退無悔，閑看花開花落，笑言潑茶香。”

“我願意。”

宮憫毫不遲疑地回答。

如果早點問，他一定會早早帶著孤舟萬裏，守著十裏天地，過安安穩穩的生活。

大船緩緩離開岸邊，宮憫追上前幾步道：“你要記得今天的承諾，他日我親駕一葉孤舟雲迎接你，尋找你我心裏十裏竹林，過我們想要的生活。”

“夫君放心，妾一定牢記今日的承諾……”

陌桑輕輕應下宮憫的話，一時間五味集，哽咽得說不出話。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影，陌桑輕輕唱起了那首被誤以為是為他寫的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簫聲，玉壺轉……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陌桑的聲音不算完，可是歌聲裏的深，讓人忘記了聲音裏的瑕疵，也唱出眾人心底裏麵的惋惜。

禮部尚書宋大人一臉愧疚道：“若不是我一時大意，中書令也不會跟容華郡主分離，我這裏麵……”宋大人拍拍口道：“有愧呀。一直不敢麵對丞相大人，更不敢麵對中書令大人和容華郡主。”一對恩小夫妻，就這樣生生被分離全是他的錯。

“凡事皆有定數，宋卿不必太過自責。”

元和帝的聲音突然響起，宋大人愣一下馬上接下這道旨。

看著烈火國漸漸消失遠去的船隊道：“澤兒，容華郡主已經出發，你也出發吧。”

帝楚澤收回眺的目，跪下道：“兒臣遵旨，此番出行一定不會孤負父皇所，完父皇托的任務，盡快結束眼下的局麵。”

元和帝鼻子裏應一聲，淡淡道：“你此去同容華郡主順路，路上多關照一些。”

帝楚澤愣了一下，麵上一沉冷聲道：“以容華郡主的武功修為，哪裏用得著兒臣關照，關照兒臣還差不多……”

正推托著不願意接旨時，驀然看到帝王的麵不對，馬上改口道：“兒臣遵旨，一定會記得多多關照容華郡主。”轉登上更加奢華龐大的戰船。

兩支船隊一前一後出發遠離後，元和帝看著恢複平靜的江麵，淡淡道：“丞相大人留下，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吧。”

大臣們陸陸續續離開後，元和帝才淡淡道：“何統領，你去請中書令大人過來，就說孤有事要與他商量，必須馬上來到孤麵前，不得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