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洋洋灑灑下了一夜。
次日早上天未亮,京城便白皚皚一片,路上行人稀,趕路的大都是進宮點卯的大臣。馬車著雪嘎吱作響,給寂然的街道添了些熱鬧。
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一輛馬車在街道上奔馳,車前掛著的燈籠上劇烈搖晃著。
有人掀開簾子,看到燈籠上大大的“肅”字,疑道,“肅伯府?他們府又出什麼事了?”
馬車一路疾馳到宮門口,王夫人跌跌撞撞下馬車,有侍衛攔住的去路,“什麼人!”
王夫人之前是鎮國公夫人,時常進宮,侍衛哪里有不認得的?如今不過是墻倒眾人推,誰都想踩他們一腳。
淚流滿面地哀求道,“我是肅伯府的劉氏,求大人通傳一聲,我要見太后娘娘。”
侍衛冷著臉,“太后娘娘欠安,不見人,你走吧!”
王夫人跪到雪地里,“大人,采丹昨晚自盡了,太后一向心疼,求大人給太后娘娘傳個話!”
侍衛依然不為所。
郡王走了過來,冷冷瞥了王夫人一眼,問侍衛,“什麼事?”
侍衛拱手稟道,“回大統領,肅伯府大小姐昨晚自盡了。”
郡王眉心微,“自盡了?”
那王采丹心機深沉,心智也頗沉定,可不像是會自盡的人。
他想到了晉王。
如果是晉王,這當真不是明智之舉,皇上很容易便能懷疑到他頭上。
他搖搖頭,不可能。
以晉王的行事周全,不會如此魯莽行事。他真想要王采丹的命,法子多的是,哪至于如此簡單暴地解決。
王夫人見郡王來,忙沖著他磕頭,“郡王,采丹自盡了,我要見太后娘娘一面!”
郡王冷笑,“你求錯人了。”
說罷,轉離開。
王夫人在宮門口跪了近兩個時辰,人就要撐不住的時候,最終慶明帝在下朝后得了消息。
慶明帝讓人將帶去太后宮里,他則擺駕慈寧宮。
王太后見王夫人模樣,心底便是一沉。
王夫人撲通跪倒在地,“太后娘娘,采丹,昨晚自盡了!”
咔嚓一聲脆響。
王太后手中的玉如意掉到地上,摔了兩段。
聲道,“你說什麼?”
“采丹,沒了!”
王太后厲聲道,“好端端的,怎麼沒了?”
王夫人眼中滿是憤恨,“昨日臨安廖府送聘禮,只給二十抬聘禮和一百兩聘金,總共加起來不過一百五十兩銀子。送聘禮的只一個管事,言行無狀,臣妾被氣暈了過去。采丹不堪辱,晚膳沒吃,將下人都支了出去,便用剪刀刺自盡了!”
又連磕三個頭,“求太后、皇上為丹主持公道!”
王太后臉森沉,“廖氏,他們好大的膽子!即便采丹不再是郡主,也不是他們可以折辱的!”
看向慶明帝,“皇上,他廖氏打的可不止是肅伯府的臉,還有你的臉面!這親事可是你賜婚的!”
慶明帝挲著玉扳指,他大致知道一些王采丹的子,那人就像山岡上的野草,不管在何種境地,都會努力讓自己活下去。自盡,有些說不通。
他問道,“你確定,是自盡?”
“回皇上,臣妾確定。下人發現時,采丹兩手握著剪刀,掰都掰不開……”
王夫人想到兒的決絕,疼得捂著口說不下去了。
慶明帝略懂一些仵作驗尸的手法,人死后兇手若想做一些假象,很難不留破綻。就像這握剪刀,若是人死后塞給的,手指雖能彎曲卻是無力的。
王采丹死后手里的剪刀掰都掰不開,倒似真的是自盡。
他道,“來人。”
一個侍衛進來,慶明帝吩咐,“去尋個仵作,去肅伯府驗尸。”
王夫人一聽說要驗尸,便急了。采丹人已經沒了,難不還要那些下賤的仵作在上來去地查看?
可聽說,驗尸是要衫盡除!
搖頭,“皇上,不必驗尸了,采丹當真是自盡!”
慶明帝淡聲道,“你若想朕來主持公道,那便要驗尸,廖氏才能心服口服。”
王夫人權衡之下,最終同意了。
仵作的作麻利,剛到午時便驗尸結束,進宮回話。
“回皇上,房里無打斗掙扎痕跡,肅伯府大小姐上無其他傷痕,只嚨一把剪刀,剪刀從上往下斜用力,符合自盡的形態。府里的護衛和家丁也說,并未見著有人出。”
慶明帝沉眸思量。
當初抬舉廖氏也不過是無奈之舉,如今不管真相如何,先將廖氏給置了吧。
廖元思的父親做兵部左侍郎,是羅存瑞一手提拔,他真真有些不放心。
慶明帝當場便寫了圣旨,給吳儉,“廖氏枉顧皇恩,藐視皇上,不敬太后,家風不正,讓廖大人回家摘了帽,回家反省去吧。”
吳儉拿著圣旨,出了宮。
而不過一日,王采丹不看折辱自盡之事,隨著寒風飄向經常的角角落落。
鈴兒出府一趟,便興沖沖帶回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韓攸寧一愣,王采丹死了?
怎麼會自盡呢?
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又飄起了的雪,心里不知是何等滋味。那個曾經像太一樣明亮的孩,這一世卻是這般下場。
鈴兒的喜悅尚未釋放完,在院子里對著干活的仆婦們喊道,“今兒下大雪得喝點酒暖暖子才行,我出銀子,請孫大娘給我們置辦一桌,大家一起喝酒啊!”
仆婦們小聲地歡呼雀躍。
秋葉上前低聲道,“都去干活,別擾了王妃清凈。”
仆婦們忙收斂神,繼續忙手中的活計。
韓攸寧記得,和王采丹前世就曾一起雪中圍爐飲酒,暢快肆意。
王采丹鄭重說,“你有什麼難,只管與我說。”
后來被困于太子府小院,王采丹去看,給了藥丸,將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王采丹眼中盡是憐惜,“你有什麼難,只管與我說。”
這句話,和那種明的笑臉,曾經給了莫大的溫暖。
韓攸寧輕輕嘆了口氣,這一世最大的憾,便是王采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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