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以為那些賬都是喬玉言查出來的，實際上是太高估了。

雖在徐家長大，可徐家外祖母總覺得為伯府的大小姐，不該沾染了銅臭氣，怕回頭人笑話，因此並不怎麼將帶在邊理外頭的生意。

也就是舅母偶爾跟說幾句家裏的事，這些理家之事，其實是在嫁溫家之後的那一年裏迅速學會的。

卻不是溫大太太抬舉，實際上是打了讓拿嫁妝去填補虧空的主意。

知道一個新過門的媳婦臉皮，又急於在長輩面前樹立好形象，遇到補不上的，必然就會拿自己的嫁妝填進去。

上頭那些人樂得見出錢出力，還要一面打，越發戰戰兢兢，不敢挾恩以求。

不過這段經歷，倒是讓如今管理起喬家務十分得心應手，畢竟相較於溫府宅里的糟污，喬家可太乾淨了。

姚氏的事兒，其實是紫鳶一眼就發現了的。

進門比徐氏晚，那嫁妝單子記錄在冊，在查查那兩間鋪子的收益，這些年來二房在賬上走的流水。

便知道，憑著這些明面上的東西，姚氏應該過不到這麼滋潤。

宅婦人想要賺錢，又沒有正當門路，能接到的也就是那幾樣。

順著這個思路去找，不難找出放印子錢，包攬訴訟的事兒。

這種事兒在京中各戶人家當中並不見，只是大家都做得蔽，查到了可不是小事兒。

印子錢不但得底下那些老百姓賣兒賣，也影響政府的財政經濟的運行，所以府嚴令止外頭的高利貸。

包攬訴訟就更不要說了，家風嚴謹的人家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一個不嚴謹，說不定就禍及全家。

姚氏雖出宦人家，可一來，姚家在京城的基淺，想要尋到那等安全利潤又高的灰營生幾乎沒有可能。

二來，自閨中大約手頭就不寬綽，又被徐氏這樣一個商戶出的大嫂著，如今這種事，極容易將打，行事未免就有些草率。

所以，喬玉言沒費多大的功夫，就原原本本地查到了在外頭的那些事兒。

且其中一件司正在膠著，這會兒喬謂鵬剛升了羽林衛，名帖可比之前的好用多了，那頭才得了信兒，就要扯虎皮，被喬玉言的人給攔下了。

姚氏收了兩千兩，立刻將這個錢還了。

那些在放的印子錢，只他們拿回能拿回的，拿不回來的，便自己補上，悄無聲息地送去了二房，只求把外頭的一切憑證銷毀。

如此一來，姚氏哪裏還有半點不足？

那天被喬玉言一說，才知道這裏頭的危害。

如今喬家的勢力見長，難免就有心裏頭不服氣犯紅眼病的，只要拿了一點，只怕立刻就能害得喬謂鵬跌下來。

那點兒錢和自家丈夫的前程相比算得了什麼？

姚氏自此也就對長房的那些芥悉數拋卻，如喬玉言所說，安安心心地做的二太太。

更何況，老太太還親自發了話，如今二房在外的應酬也更多，讓喬謂升在公產裏頭又撥了兩個鋪子補他們日常開銷。

姚氏後來一合計，這不比自己在外頭鑽營好得多？雖然收益不如從前，可是安全，不至於老是提心弔膽。

若是當真分家出去單過，哪裏有這麼自在？在家裏諸事不用管，大嫂雖是商戶出，為人卻也大方，也沒幹過苛待二房的事兒。

躺著拿錢過日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當下對老太太也更恭敬起來，甚至還親手給徐氏肚子裏的孩子做了兩套外頭穿的裳。

喬謂鵬上沒說什麼，卻親自去金樓挑了兩支打造十分緻華麗的簪子送給妻子。

倒是讓姚氏怔楞了許久，一直以為丈夫木訥，並不懂這些討婦人歡心的手段，原來是從前心裏對自己不滿罷了。

倒是驚出了一冷汗，瞬間想到或許丈夫並非不知道自己在外所為，只是一直心不曾開口說而已。

捧著那裝簪子的盒子，神堅定起來，言姐兒說得對，家和萬事興！

因此在京兆尹夫人過府喝茶的時候，便極力誇讚起喬玉言來。

「你別看我這侄兒年紀輕輕，做起事來可真是能幹，您瞧瞧我們家上上下下這麼井井有條，全是這孩子的功勞。

我大嫂如今懷著孕，老太太又上了年紀，我呢，底下還有兩個小的，也就只有了，這麼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竟理得這樣妥當，我們這些人啊，才能這樣清閑自在！」

京兆尹夫人姓唐，如今四十上下的年紀，打扮得一不茍，一張微的面頰上帶著和氣的笑。

是原來的老吏部尚書的麼兒，自小在京里長大，家中各聯絡有親，自己又是個子和善全福全壽的，且如今丈夫任京兆府尹，在京城裏很是吃得開。

許多人家說親做都喜歡請中間說合，但凡有年輕兒的人家沒有對不客氣的。

所以今天不但姚氏和徐氏，就連老太太都難得的出來見了客。

又讓丫鬟們去各位姑娘的院子裏，喊們過來見禮。

等姐妹三個過來了，唐夫人細細地將喬玉言打量了一番。

十三四歲的還未完全長開，但是通的氣質卻難被忽略，許是剛從外頭來的緣故，臉上還有些泛紅，越發顯得臉艷，一雙眼睛尤其明亮，淬了碎星子似的人不能視。

唐夫人是見慣了人的，此時也不得不慨一句，這喬家當真生了位絕。

再看旁邊的二姑娘，雖也是個人坯子，尤其符合時下文人的審，有些弱之態，卻未免顯得有些寡淡。

三姑娘年紀還小，看著儀容不俗，卻還多了兩分憨之態，人心生親近。

在了三人的禮之後，唐夫人便轉對老太太道：「還是老太太有福氣啊！天天瞧著這花骨朵兒一般的孫們在跟前，便是神仙也沒這好眼福。」

「唐夫人這太抬舉們了，十幾歲的小姑娘，哪個不好看？」老太太心下高興，語氣里卻還是謙虛。

「這倒不是我恭維，前些時候宋國公府的宴會上，遇到丹公主，您知道的，一向不出來，難得遇到，便聽說你們家大姑娘不錯呢！」

這話廳里的眾人都來了興趣，連忙看過去。

唐夫人又帶著笑接著說，「當時那一旁的溫大太太聞言也連聲附和，說得我心裏一直惦記著，正好遇到今日來你們家，才得一見，果然如此。」

喬玉容照例想要撇撇，但是想到之前娘親跟自己說的話，便又如常帶著笑容端坐著。

倒是喬玉寧臉有些難看，溫大太太竟然在別家的宴會上誇讚喬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