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縣主半點都不留面，花廳的丫鬟頓時噤若寒蟬。

只有珍珠知道，縣主踹向自己口的這一腳，連三分的力氣都不到。

「縣主，這是怎麼了？是誰惹您生氣了？」

被盞兒找來救場的宮嬤嬤匆匆趕來，一看屋子裡的況，心中頓時一個咯噔。

謝晏和的怒氣已經平息了下來，著急出了一汗的宮嬤嬤，翹了翹角，似笑非笑道：「這些丫鬟我是支使不了，嬤嬤來了，正好將們全部發賣出去。」

「小祖宗，這些丫頭惹了你生氣，打死打殘都隨你。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能胡放了丫頭出去。」

宮嬤嬤親自沏了一盞茶，遞到謝晏和跟前：「縣主，您先潤潤，消消氣，丫頭不聽話，自有奴婢幫您教訓。」

宮嬤嬤說著，連忙朝著珍珠使了道眼。

珍珠怯怯地看了謝晏和一眼，見面清冷、眉目凜然，只好含淚退了下去。

屋裡的丫鬟走乾淨之後，宮嬤嬤扶著謝晏和的肩膀，將按到榻上去，這才輕言慢語地勸解道：「縣主，珍珠、琥珀、百合，這幾個丫鬟都是自小跟著您的，最是忠心不過。您今日這般，可是傷了們的心了。」

「嬤嬤，是這些丫頭奴大欺主，連我的吩咐都不聽了。」

宮嬤嬤這麼一說，謝晏和心寒之餘，又添了幾重委屈。

「若是連我自己的丫頭都不向著我，難道還讓我去指櫻桃們嗎？」

宮嬤嬤抬手著謝晏和一頭亮、的青，輕嘆了一聲，溫言細語地說道：「縣主，您這就是自己想窄了。盞兒把事都告訴我了。」

宮嬤嬤說著，像是小時候一樣，將謝晏和摟進懷裡面，慢慢拍著繃一張弓弦的脊背。

「縣主，您容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丫頭們對您的心啊，那是一腔赤誠。們的生死全都繫於您一念，如何敢叛主！只是陛下卻不是一般人。若他只是尋常的公侯府第，惹了您不悅，不必您吩咐，奴婢帶著人打上門去，就算鬧出人命，也有侯爺給您兜著；可陛下他是君啊，您想想陳阿，再想想霍君……」

宮嬤嬤說著，眼淚都下來了，何嘗不知道縣主的委屈。

陛下前腳了縣主的足，後腳就送來了賞賜，打一掌再給個甜棗，但凡有點氣的人都忍不下。

若是放在宦之家，家裡的長輩早就做主退婚了，但縣主嫁的是君王，就只能生生忍下這口氣。

這也是丫鬟們遲遲不敢將賜之扔出去的理由。

「陳阿，霍君……」謝晏和面蒼白，慘笑了一聲，幽幽說道：「可是嬤嬤，我今日若是忍下了，日後呢？日後難道我也要一直忍著，我又該忍到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宮嬤嬤也無法回答，心裏面難至極，扶著謝晏和的肩膀無聲流淚。

謝晏和的嗓音輕而淺：「嬤嬤，我已經忍了三年了。」

輕輕推開宮嬤嬤，從榻上起，一雙黛眉挑了凌厲的弧度：「來人！」

「縣主。」鴛鴦人剛進院子便聽到了謝晏和的吩咐。

謝晏和怔了怔：「怎麼，你也是來勸我的？」

「縣主，奴婢勸您做什麼？」鴛鴦一副十分疑的語氣。

輕笑了一聲：「您放心，珍珠們不懂事，奴婢已經教訓過們了。至於那兩筐櫻桃，奴婢親自倒在了咱們侯府門前的大街上。奴婢還特意吩咐了門房，讓他們過了今日再收拾。」

謝晏和心裡十分痛快。「啪」地一下擊了一聲掌，桃花眼裡的霾一掃而空，兩顆清黑的眼珠像是閃閃發亮的寶石：「好丫頭，還是你懂我！」

宮嬤嬤趁著謝晏和不備，狠狠瞪了鴛鴦一眼。這丫頭真是唯恐天下不，若是傳到了陛下的耳朵里，縣主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嬤嬤，若是先侯爺和先夫人還在，一定不會看著縣主委屈的。」面對宮嬤嬤眼中的警告，鴛鴦直接將謝瑜夫妻搬了出來。

雖說陛下已經追封先侯爺為謝國公，但鴛鴦還是更習慣以前的稱呼。

宮嬤嬤想到侯爺和侯夫人生前對縣主的疼，長嘆了一聲，只能將擔憂在了心底。

……

乾元殿。

聽到青龍衛稟告的消息，魏昭將手裡的黑漆彩繪龍紋湖筆折了兩段。

「馮英！」魏昭沉聲喝道。

「陛下。」馮英出列，朝著皇帝躬一禮。

「再去送兩筐櫻桃到靖平侯府。」

馮英倏地抬起頭，只見皇帝的臉面沉如水，他吃了一嚇，連忙低頭應道：「奴才遵旨。」

馮英裡宛如吃了一顆苦膽，苦哈哈地辦差去了。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陛下剛剛送的兩筐櫻桃都已經被雍和縣主扔出去了，這又要送兩筐！以雍和縣主的脾氣，怎麼可能收下！

馮英一臉苦地想到，自己的這趟差差事註定要辦砸了。

魏昭將桌上的宣紙了一團。

謝晏和子太烈，過剛易折！魏昭本要緩緩磨著的脾氣，讓能夠變得順一些，可這丫頭現在連賜之都敢扔，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看來是足令還不夠，還要將冷上一冷，否則連「怕」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了。

……

距離鴛鴦扔了櫻桃不過一個時辰，馮英便又帶著兩筐新鮮的櫻桃前往侯府。只是這一次馮英更慘。連侯府的門都沒有進去。

門房一臉的戰戰兢兢之，面對面不愉的馮英，當即跪在了地上：「馮公公，請您饒了小人一命吧。縣主吩咐了，誰若是敢接宮裡的賞賜，直接打死，一家老小全部發賣出去。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稚兒，求公公您開恩……」

「住！」馮英不耐煩地呵斥道。

往日里，馮英就連朝中五、六品的員都不屑搭理，若是平時，門房敢撞到他眼前，早就讓侍衛打死了。可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誰讓這個門房是謝家的。

馮英和這門房多說一句話都嫌髒了自己的。

「回宮吧。」

他著靖平侯府關閉著的硃紅大門，一臉的倒霉相。無奈之下，只好讓侍衛把兩筐櫻桃放到侯府的大門口，隨即回宮跟皇帝復命。

「人走了？」謝晏和趴在聽雨軒的欄桿上，手裡抓著一把魚食，慢悠悠地撒向湖面。

水裡五六的錦鯉游過來搶食，靈活的尾鰭在水面上重重一拍。

「人走了，但東西沒拿，就放在咱們侯府的大門口。」鴛鴦見謝晏和手裡的餌料撒完了，連忙遞上裝著魚食的青花小盅。

謝晏和又重新倒了一把，拋向湖面。

「讓珍珠們到莊子上吧。我跟前不需要不聽話的人。」謝晏和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鴛鴦心頭一跳，沒想到縣主還沒有將這件事揭過去。

念著往日里的姐妹誼，鴛鴦輕聲為珍珠求：「縣主，這丫頭也是關心則。您不如再給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若還有下回，再兩罪並罰。」

「可是覺得我不近人？」謝晏和一手支頤，一雙明的桃花眼注視著波粼粼的水面，眼底的微比眼前的湖水還要幽深。

鴛鴦搖了搖頭：「珍珠犯了錯，自然該罰。奴婢是怕新提上來的丫頭您用著不順手。而且、而且……」

鴛鴦言又止。

「說吧，你可不是猶豫不決的子。」謝晏和哂笑了一聲，清淡的語氣頗為自嘲，「我竟不知，我什麼時候讓你連說句話都不敢了。」

鴛鴦連忙說道：「縣主，奴婢並非不敢，而是不知該不該說……」

「想說便說。」謝晏和微微蹙起了眉尖，緻、絕的眉目充斥著不悅的緒。

察覺到語氣里的不耐煩，鴛鴦咬牙說道：「珍珠現在就在院子里跪著，誰拉都不起來。奴婢勸了幾句，傷心極了，反反覆復就是一句話，說自己對不起縣主。」

聞言，謝晏和手指一松，手裡的一大把魚食全部撒落在水面上。一條艷紅的錦鯉為了搶食，甚至從水面上高高躍起，水時發出「啪」的一聲。

好一會兒，謝晏和才語氣淡淡地開口：「罷了。你告訴們，下不為例。」

聞言，鴛鴦目驚喜，脆聲說道：「縣主寬宏，奴婢代珍珠們謝過縣主。」

謝晏和似笑非笑地睨了鴛鴦一眼，語氣里意味不明：「你們倒是姐妹深。」

鴛鴦心頭一，剛要跪下請罪，卻見謝晏和抬了抬手：「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謝晏和獨自坐在敞軒，清風拂，送來一陣清甜的花香，縷縷縈繞在鼻端，沁人心脾。

謝晏和心頭一舒，勾了勾角。是自己想岔了。除了父親和兄長，男人的話都不可信。又何須為此難過和憤怒。

真有這個神，還不如放到崔家的宴會上。

王大夫人當真以為做下的惡事天無嗎？

自己要讓嘗一嘗敗名裂卻又百口莫辯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