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O馮英向皇帝復命之後，回了他自己的住。

一進屋，服侍他的小太監便先遞上了一盞熱茶。

馮英接過，仰頭猛灌了一大口，那從尾椎骨竄起來的涼意這才稍退了些許。

馮英躺到搖椅上，翹著腳問：「乾爹他一整天都沒有面嗎？」

馮英的乾兒子三福搬過來一張小杌子，一邊殷勤地給馮英捶著，一邊答道：「爺爺他出門辦事去了，臨走留了口信，讓您防著一些孔四全。」

馮英了眼皮，語氣里難掩厭惡：「那個相貌鄙陋的小人，每次和他打個照面，飯都得吃半碗。」

馮會和馮英這對干父子容貌俊，只可惜凈做了太監，天生了一。否則走在大街上，一看便是十分招人的相貌。

三福為馮英的乾兒子，天然和馮英站在一邊，他跟著罵道：「這孔四全以前在西苑連恭桶都刷過，隔著老遠兒子都能聞到他上的那屎尿味。」

馮英嫌他說的俗，皺了皺眉，呵斥道：「你這連個把門都沒有，什麼髒的、臭的一腦往外倒。以後再這麼不講究，小心你的口條！」

三福一個不留意犯了馮英的忌諱，連忙打了一下自己的，討饒道：「爹原諒兒子這一回，兒子下回記住了。」

馮英從鼻子里逸出一聲輕哼，慢悠悠地閉上眼。

見狀，三福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乾爹，陛下今天怎麼發了這麼大的火？兒子在殿外邊，都被裡面的靜嚇了一大跳。」

馮英本來在閉目養神。

聞言，他睜開眼，視線落在三福上，銳利的目彷彿能將三福刺個對穿。

馮英怪氣地說道：「我教過你，在宮裡面，不該問的別問。你好奇心這麼勝，是在盤算什麼？嗯？」

最後一個字，馮英漫不經心地抬高了語調。

三福嚇得瑟瑟發抖，「撲通」一聲，就給馮英跪下了。

「爹，兒子錯了，兒子以後再也不多了。」

馮英輕輕「哼」了一聲，若不是看這小子還算忠心，就沖他今天的不識趣，馮英絕不會輕饒了他。

「三福，你給我記住了，在我邊當差，這有些時候，要把自己當一個瞎子、聾子，這是第一條；第二條就是，決不許和東宮的人來往，錢財更不準收。否則的話……」

馮英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哪天被人填了冷宮裡的那口井，到閻王爺跟前鳴冤就晚了。」

三福頭皮一麻，膽子都要被嚇破了。他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

天乍亮，謝晏和做了一夜的噩夢，突然驚醒，便再也睡不著了。

「來人。」謝晏和朝著紗帳外面喚了一聲，因為剛睡醒的緣故，清甜、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傳到耳畔時，令人的子都了。

「縣主，您醒了？」櫻桃連忙打起紗簾。

在謝晏和邊呆了這麼久，櫻桃已經能夠獨自給謝晏和上夜了。

先是遞過去一盞溫水，看著謝晏和漱了口，又重新換了一杯溫水，等著謝晏和徐徐喝下，這才起紗簾，輕輕拍了下手掌。

屋外候著的丫鬟魚貫而。

謝晏和凈了手，用青鹽漱口后，再重新換了泡著玫瑰花瓣的山泉水將臉洗乾淨，仰面躺在貴妃榻上，等著丫鬟用新調製的花給按臉部的。

另一個丫鬟則是繞到貴妃榻的後面，仔細地為打理著一頭長發。

半個時辰后，謝晏和坐到梳妝鏡前，由著巧手的丫鬟給綰了比較家常的垂鬟分肖髻，隨後便被丫鬟簇擁著坐到了膳桌旁。

「縣主，小廚房裡做的銀面，是用山珍和蝦仁、海參、乾貝吊的高湯。」柳兒說完，端過來一隻白玉小碗。

謝晏和將吃了一勺的玫瑰鹵子推到一邊，挑起一小撮銀面嘗了一口，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柳兒知道這是不合口味，連忙夾了一隻蟹小籠包在盤子里。

「縣主！」鴛鴦喜氣洋洋地從院子里跑進花廳，一看謝晏和在用膳，臉上的喜收了一些。

「都下去。」謝晏和著鴛鴦額頭上跑出來的汗珠，沉聲吩咐。

屋子裡的丫鬟無聲退下，最後一個退出去的柳兒心地將門關上了。

「什麼事讓你這麼急急燥燥的？」謝晏和用帕子了，從膳桌旁站起。

「奴婢是不是打擾您用膳了？」

鴛鴦掃了一眼桌子上被謝晏和咬了一小口的蝦餃，剩了小半碗的碧粳粥，還有隻挑了一筷子的銀面，至於桌上的其他小菜，更是也沒有過。

「我正要們把早膳撤了。」

謝晏和昨夜沒有睡好，直到現在，口裡還存在著一揮之不去的煩滿嘔。

鴛鴦有心勸謝晏和再多吃幾口早膳，然而，在對上煩、積鬱的目后，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想，縣主若是聽到這個好消息，瞬間便會百病盡消。

鴛鴦低了嗓音說道：「縣主，侯爺來信了。」

「當真！」謝晏和瞬間抬高了嗓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後知後覺地掩住，一雙桃花眼裡浮著盈盈的水。

「哥哥他怎麼樣？有沒有傷？嫂子呢？侄兒侄他們都好吧？」

謝晏和一迭聲地問了好幾句。

鴛鴦趕回答道：「縣主，您不要著急，奴婢已經看過信了，侯爺說他一切都好，讓您不必擔心。」

從知道兄長謝晗遇刺之後，謝晏和便寢食難安。牽腸掛肚了這麼久，心神驟然間松下，甚至生出了一恍惚。

「哥哥沒有騙我吧？」謝晏和有些懷疑地追問道。

鴛鴦連忙安：「侯爺一家吉人天相。縣主不信的話，這裡面是侯爺的親筆書信，您看了便知道了。」

謝晏和飛快地接過鴛鴦手裡的信封，逐字逐句地看過，目認真，生怕錯了一個字。

看完之後，謝晏和不由拍了拍口，雙手合十，喃喃道：「多謝菩薩保佑。」

鴛鴦一臉喜悅地說道：「縣主這下該放心了吧？」

得知侯爺一切都好，鴛鴦也極為開心，否則剛剛也不會風風火火地往花廳里沖了。

謝晏和一雙桃花眼彎了兩道淺淺的月牙，輕聲道：「只有親眼看到哥哥一家，我才會放心。」

「侯爺可是運籌帷幄的大元帥，一般的宵小，又有何懼！」

鴛鴦的語氣里充滿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哥哥在信里說，讓我按兵不，裝作不知道幕後主使便是陳蓉，更不要因此抓著東宮不放。」

謝晏和苦笑一聲：「可惜哥哥的回信太晚了。察人心這方面，我差哥哥多矣。」

鴛鴦扶著謝晏和坐到臨窗的竹榻上，溫聲說道：「縣主您這是關心則。您聽說侯爺遇刺，並且還下落不明，您當時都急昏過去了。若是那個時候您還能存著理智，只能說明侯爺在您心裡並沒有那麼重要。」

「是啊……」謝晏和幽幽說了一句，由己推人，在魏昭的心裡也並沒有多麼重要。

所以，魏昭才能夠這麼理智的權衡前朝、後宮，明知道太子妃就是幕後黑手，但為了太子，為了江山，枉顧親生兄長的命，枉顧的委屈……

「鴛鴦，我後悔了。當初……」

謝晏和了，咽下了自己想要說的話，只覺得自己可笑又可鄙。

「縣主。」鴛鴦擔憂地看了謝晏和一眼。

謝晏和輕笑一聲：「沒事。」搖了搖頭，涼淡的嗓音出了一濃濃的自我厭棄。

「我一直看不起陳蓉。其實我和也並無什麼不同。」

「縣主您怎麼能這麼說。」鴛鴦皺眉，「那個人給您提鞋都不配。」

「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麼？」謝晏和自嘲地勾了勾角。

「我在想李木。我剛剛在想……若是當初嫁給他也好，他會用一腔真心來對我。他背後沒有家族的責任，他也沒有要往上爬的野心……我是不是很可笑？」

鴛鴦扶住謝晏和的肩膀，這才驚覺縣主這幾日的消瘦，難過地說道：「奴婢不覺得您可笑，奴婢只覺得心疼。」

「縣主。」鴛鴦臉上流出一抹狠，恨聲說道：「是他們沒有給您選擇的機會。若是做個好人要委屈，那為什麼還要做好人？」

謝晏和閉上眼，輕輕的眼睫像是虞人的花蕊，脆弱，卻也帶毒。

「讓人備水，我要沐浴。」

……

今晚仍是櫻桃值夜，就睡在謝晏和床邊的腳踏上面，忽然從床帳裡面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

櫻桃本就睡得不沉，聽到謝晏和的咳嗽聲，立刻從夢中驚醒，翻坐起，一隻手拿著蠟燭，另一隻手挑開輕的紗帳。

「縣主，您是不是不舒服？」

借著明亮的燭火，櫻桃將床帳里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雍和縣主雙眼閉，原本如冰似雪的燒得通紅，白皙的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兩片櫻更是紅的滴。

櫻桃心驚不已，連忙朝著床帳外喊道：「來人！快來人！縣主生病了！」

不過一小會兒功夫，原本沉浸在夜里的院落瞬間變得燈火通明。

宮嬤嬤和王嬤嬤都被驚了，披頭散髮地衝到蘅蕪院。

著床榻上面燒得人事不知的縣主，宮嬤嬤肝膽俱碎。厲聲喝道：「這些不經事的小蹄子，還傻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去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