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前。

尚書房。

顧延川攜罪卷十二帖，奉於龍案之上請陸臨淵過目。

「皇上，日前您命微臣調查祝震山轄地崇海城一事，已經有了眉目。」

「這些年祝震山在崇海城作惡多端，魚百姓，所犯罪行駭人聽聞。」

「他將當地原本的兩萬八千百姓中，老弱婦孺盡數誅殺，只留下壯丁被押送至邊境野海，用武力鎮，迫他們勞作替他賺錢。」

「如今崇海城中的百姓，全數都是他的親信、私兵。他用朝廷給的地方撥款養自己的人，佔山為王，怕是整個崇海城，如今都要跟著他姓祝了。」

陸臨淵一早就察覺到了崇海城有貓膩，卻不知祝震山竟仗著天高皇帝遠，敢在此地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來。

顧延川述完罪，向陸臨淵拱手一揖，

「皇上！祝震山所行所舉天地不容，其罪當誅！還請皇上早下決斷，剷除干佞，還崇海城百姓一個公道。」

祝震山早晚都要置，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朕知道。可現在還不是置他的時候。」

「突然置祝家且證據充足，那麼太后的母家郭氏一族，絕對會忍不發，甚至為求自保，還會踩上祝震山一腳，以撇清自己的干係。」

「且祝震山一旦倒臺，郭氏一族必會從此收手，到時候再想有名目去徹查郭氏一族，便了難事。」

顧延川：「皇上的意思是......」

陸臨淵：「朕過兩日會和皇后出巡，說是去江南，實則是去崇海。」

顧延川一驚，連聲相勸，「皇上三思！崇海城已為狼窟，您此去萬一生出變故，可如何是好？」

陸臨淵：「東海峽就在崇海城附近，且崇海城偽裝了這麼些年的歲月靜好，朕微服私巡只當是過客，他們不會、也不敢輕易有什麼作。」

「朕此去有兩個目的。一來，是去驗證此地況是否當真如你所言惡劣至此。若況屬實，朕會讓東海峽即刻發兵，將整個崇海城屠殺殆盡，不留活口。」

「至於其二......」

他挲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靜默半晌后搖了搖頭，「罷了，此事先不提。」

他沒有在顧延川面前說出第二點，是因為楚星燃如今已經算是他的半個婿了。

陸臨淵此行堅持要去崇海，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驗證邊之人對他是否衷心。

先帝當年就是被最親的摯友暗害，險些家國覆滅。

防人之心不可無，此番瞞所有人離宮一事，只有任斷離和楚星燃這兩個「外人」知曉。倘若這件事被泄了風聲，那必然是在他邊潛伏有鬼。

若是試探過後，確定他二人忠心不二，那麼日後他也更放心將權力下放到他二人手中。

此番祝震山的罪行其實已經坐實了，但為了將郭氏一族也攀扯出來，就必須還得籌謀。jj.br>

他道：「朕會提前放出風聲給郭家，讓他們知道你在調查祝震山。如此一來，郭家必會讓祝震山展開行。」

「祝震山拉攏不了你，只會想辦法將你滅口。督察院的副史有個好賭的兒子，祝震山應該會以此為突破口，妄圖用副史那個好賭的兒子來威脅他，說出督察院對他調查的機。」

「朕會將副史提前控制住，等到祝震山尋上門來，副史只會按照朕的旨意去做。」

「朕會讓他告訴祝震山，說你已然搜集到了足夠定他死罪的證據，並且將這些證據整日裏隨攜帶。他祝震山要想殺人滅口連同毀滅證據，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一把火燒了顧府。」

陸臨淵緩一緩，命三福去殿取來一個小錦盒。

錦盒啟開，其盛放著一枚黑紫的丹藥。

「此乃是假死丸，服用下去之後，你會閉氣沉吸，如同死人一般。三日之後，這癥狀會消退，你也會活過來。」

「朕希你死。因為只有你死了，郭氏一族才會覺得無憑無據死無對證，到時候，他們定然會在朕審問祝震山的時候，跳出來力保他。」

「等他們出馬腳之後，你再拿著證據進朝堂，將祝震山的罪行坐實。那麼郭氏一族也就背上了包庇罪臣之名。朕可當即臨朝將他們扣押下來，嚴查審問，也算是出師有名。」

「到時候重刑之下，郭氏一族裏面必然會吐出真東西來。只要他們說一句話，朕就能徹底將他們從前朝清理出去，永絕後患。」

聽完了陸臨淵縝的計劃，顧延川心下不慨，眼前這人比之先帝，不知有勇有謀了多。

這盤棋，環環相扣，步步為營，以祝震山的罪行為引子，對郭氏一族請君甕，一旦事，便天下太平，患也可徹底解決。

「皇上英明！微臣定不負皇上所託！」

陸臨淵：「你不用急應下朕。這件事十分兇險，其中任何一環出了差錯，都極有可能危及到你的命安全。你有妻有，為啟朝安定勞碌半生盡職盡責，朕也不想有任何意外發生在你上。」

「你若有所顧慮，可以不做此事。朕不會強迫你。」

顧延川聞言又是深深一拜，聲音沉肅：

「皇上說此話可要傷了微臣的心。微臣為督察院史，職責便是替皇上揪出前朝的干佞貪，保全天下太平。」

「且皇上待微臣一家有無上隆恩，微臣心下激，一直都想報答皇上。如今皇上願意將此重任給微臣，微臣樂意之至替皇上周全所有！」

陸臨淵起走到他前，搭把手將他攙扶起來，

「你放心，楚星燃是你未來的婿，也是朕的手足。且你兒又是皇后的結義金蘭，匪淺。朕自當竭盡全力保全你，不讓那萬分之一的意外發生。」

「還有一事。這件事你需得瞞過所有人，包括你的至親你也不能泄半句。只有瞞過所有人，才能騙得過祝震山和郭氏一族那群老狐貍。」

顧延川定聲應下：「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