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才有一回的金殿傳臚，就算在京城也是大事，今年尤其顯得熱鬧，早早的茶樓酒肆皆已滿座。

老沈大人唯一的學生，也是他兒媳婦的弟弟喬修，自前不久拿下會元已是五元在手，是不是能六元及第就看今日了。

“這要是拿下六元，那可真是數百年來頭一人！”

“往前數兩朝都沒出一個，是好幾百年沒有過了！”

“之前小沈大人不足十八歲得中狀元，就已經覺得了不得，他這小舅子今年也是十八吧？要真能六元及第，那可就把姐夫都給比下去了。”

“在這種事上能自家人把自家人比下去，全天下也就他們那一家了吧？”

“可說呢，這聰明人都進一家門去了。”

“……”

城中熱鬧得如冷水進了熱油鍋，而殿前上百人候著，卻安靜得仿若無人。

在一眾穿公服，頭戴三枝九葉冠的人中，姿拔面如冠玉的喬修也是極起眼的那個，和那些張得直冒汗的人相比，他自有一番從容鎮定的氣度。

三聲鞭響，眾臣叩拜。

接著，一人手執圣旨從殿步出，朗聲道：“一甲，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三甲，賜同進士出。一甲第一名，喬修。一甲第一名，喬修。一甲第一名，喬修。一甲第二名……”

連著三次唱名，沒有聽錯，沒有做夢，六元，他六元及第！后面的話，喬修已經聽不真切了，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想，以后史書上關于他的記載都必會有一句：喬修本是妾生子，年家變后失怙，是姐姐做主將他記到母親名下，養他長大，教導他做人。有，才有六元及第的喬修。

可惜姐姐不在，看不到他狀元袍加的模樣。

再次三聲鞭響。

樂鼓聲中，一甲三人進殿向皇上行叩拜禮。

皇上年歲漸長，留起了小胡子。從三人進殿，他的眼神就落在喬修上。喬卿的兄弟，沈卿的小舅子，老沈大人的學生，雖有著這重重份，可他能得這狀元，完全不是自己想全這個六元及第。

殿試閱卷時名字全是封存了的，他是靠著自己的本事得到幾位重臣的認可進前十，又是憑著他獨到的見解被自己認可，得到這狀元之名。最后解了封，看到‘喬修’三個字時他笑了許久，天佑他恒朝，代代輩有人才出。

“新科狀元喬修，六元及第，了不起。”皇上看著他，恍惚有種自家小輩長大了的覺：“他人只看得到你六元及第的威風，甚至會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卻不知你比所有學子都更難。每次批閱都抹了名字，可只要案首是你，你的試卷必會被所有先生再次批閱，以確定沒有弊案。但凡你有半分僥幸的分都走不到今天，走到朕面前來。你這個六元及第，名符其實。”

喬修不知要說什麼好，深深一禮。

“朕已將你六考的試卷全部找來，隨黃榜一并出去，讓大家看看六元及第的狀元風采。”皇上笑：“修吶，看著你，朕心甚。去吧，去換上你的狀元服，今日京城的熱鬧屬于你。”

“學生，謝皇上。”

去換裳前，喬修朝著先生行了一禮，又朝著了因大師行了一禮。

沈散培著胡子笑得得意極了，他的學生，六元及第！這他娘的幾百年才有一個哈哈哈哈哈哈哈！

黃榜一出來，京城就瘋了。

真真六元及第！最重要的是這新科狀元還未有婚約在！看看他的家世，老沈大人的學生；太后和皇后看重的大里長喬雅南的親弟弟；一年一進階，二十七歲就已經是知府，今年必要回京任職的小沈大人的小舅子！

這樣的婿，誰家不想要！

這一日，所以對人的束縛和規矩都不作數了，幾乎所有待嫁的姑娘都上了街，對自己極有自信的帷帽都不戴，只等一個對視便可就一樁事。扔到狀元郎上的荷包不知凡幾，可惜，喬修對誰都一視同仁，更不曾多看誰一眼。

不，不是！

喬修不敢置信的看向路邊，突然勒住馬縱而下，又驚又喜的大喊：“姐姐！”

隨著年歲漸長，圓臉漸漸變橢圓臉的喬雅南，五反倒比時更致了幾分，看著跑過來的小孩不由得眼眶發熱，也想過六元及第的可能，可提前回來，卻也是想著若無法六元能及時開解這小孩，并告訴他圓滿未必是好事。趕慢趕的總算趕回來，沒想到真六元及第了。

“出息了。”

喬修這會比得了狀元還開心，他已經兩年沒見著姐姐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為他提前回來的！

“二哥，你看看我！”

“還有我，二舅，還有我！”

兩個相差只有兩歲的孩子爭先恐后的往上蹦，想讓威風凜凜的二哥（二舅）看他一眼。

喬修拍拍這個，拍拍那個，也顧不得游街不游街，朝四方團團一禮就一手牽一個走了，反正這里離沈家已經不遠，先跟姐姐回家。

戴行帶著人立刻將圍過來的人隔開，臉上的笑意散不下去，什麼是本事？一家能出兩個狀元這才是真本事！朝中誰能比？！

沈家此時也正熱鬧，關系親厚的人早早就過來陪著等消息，也有那消息靈通的過來道喜，順便問問婚事。

沈夫人這些年心舒暢，依舊是那副婦人的模樣，游刃有余的應對著。

待看到兒媳婦帶著孫子回來了，狀元郎還陪著，笑得喲，那真是眼睛都只剩一條了，忙不迭的讓人準備這準備那，有眼的紛紛告辭，沒眼的也都被打發了。

等著下人準備飯菜的時間，沈夫人把孫子攬到跟前問：“宏兒和樂兒沒和你一道回來？”

“回來了，在后邊。”喬雅南忙得很，連生孩子都得計算著時間來，每到一地生一個，現在膝下三個都是兒子，回京后打算再生一個，就不信生不出個兒來。

沈夫人忙讓人去接應，這兒媳婦對孩子的態度始終如一的放養。

“懷信還多久能回？”

“他得晚上半月。”喬雅南笑：“娘，以后我們就要長長久久的相了，您別嫌我不能干。”

“娘盼這樣的日子都不知盼多久了。”沈夫人歡喜不已：“你在外邊能干，我在家里能干，正正好。”

喬雅南想了想也放心，有三兒子，哄婆婆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