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裏。

皇帝躺在龍床上，膛劇烈地起伏，右手握拳梆梆梆重重敲打著床沿，裏不停咳嗽。

安順跪在地上，著軀，鵪鶉般，恨不得能挖個地鑽進去，徹底消失在皇帝麵前。

皇帝已經洗過三遍花瓣浴，鼻間依舊能夠嗅到刺鼻的狗腥氣。

“廢！廢！廢！”

每一句廢都猶如五雷轟在安順的頭上，頭皮駭然陣陣發麻。

皇帝邊但凡有一個可以代替他的人，他腦袋早搬家了。即便沒人代替他，皇帝依舊留著他，可他未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差事辦砸那麽多次，皇帝隻怕要另外提拔可用的宮人了。

不過，上謝世子，任爾是誰，也隻有吃癟的份兒。

有時候安順都想問問謝勳，你丫的究竟是不是人啊？十八歲的年郎，心眼比他們這些活了幾十歲的還多，還讓不讓他們這些前浪混了？

“皇上，有涯先生求見。”安順輕聲稟奏。

有涯先生是他請來的，皇帝氣這般，再不來個勸的，安順怕皇帝越想越氣，失了冷靜，砍他腦袋。

有涯先生真不想來黴頭，可安順的麵子他不敢不給。

“你來幹什麽？”皇帝轉頭看有涯先生，表不善。

莫非是聽說了他被噴一狗的消息？

此刻，皇帝需要的並非安，他隻想讓那件事永遠沉寂，最好誰都不知道。當時在書房裏的宮人，除了安順，全被他斬了。

有涯怎麽知道的？皇帝兇狠的目如刀般向安順，安順差點兒嚇得暈厥。

“皇上，臣是為裴佑安來的……”

“他還有臉你給他求！”皇帝噌地坐起來，怒不可遏，然而心底其實暗暗鬆了口氣。

聽這話音，有涯並不知道他被噴狗的糟心事……

有涯先生自然是知道的，安順跟他說了，隻他老謀深算，知道皇帝必然不願讓人知道那般丟臉的糗事，這才假裝不知，把裴佑安推出來。

“皇上，裴家還有用～”

有涯先生也不敢說太多，以皇帝的心智，也不用他說太多。

西南候手裏的十幾萬兵力是謝家軍的勁敵，裴佑安則是皇帝抓在手裏的人質，若裴佑安了廢子，西南候隻怕會隨時失去控製。

“他武舉作弊，這件事朕也袒護不得。”

皇帝自然知道留下裴佑安的好，可民意難為，徹查之下，能保得住命就不錯了。

有涯先生也知道民意不可為，他隻是人所托，忠人之事罷了。已經求過，皇帝不允，他回去就有了代。

“皇上，北戎使團日夜兼程，再有三日就能京。”

這才是有涯先生用來給皇帝順的好消息。

果然，聽到這個消息，皇帝臉都好了起來，“現在朕就等北戎人了！”

看皇帝神稍霽，有涯先生膽子也大了些，詢問起自己關心的問題，“皇上，五公主的婚事，賢妃娘娘有回複了嗎？”

提到這件事，皇帝眉頭又擰了，“餘氏還有別的優秀子弟嗎？”

啊？有涯先生驚愕地瞪大眼，餘昂還不夠傑出嗎？

“賢妃嫌棄餘昂是個連番被平南公主和司文靜拒婚的。”

沈賢妃就五公主一個兒，疼惜如雙目，自然想給兒找個如意郎君。連番被拒婚的男子，能好到哪兒去？

“皇上，餘昂已經是最優秀的子弟了……”

餘昂被拒婚，是非戰之罪，皇帝知道的啊！

皇帝自然知道餘昂被拒婚並非他本人的問題，隻最近他自己都心浮氣躁的，實在沒耐聽賢妃絮絮叨叨，胡攪蠻纏。他也可以強行賜婚，隻是那樣賢妃母必然每日來找他哭哭啼啼，到時候他該被煩死了。

“算了，這件事過幾天再說。你讓餘昂準備一下，爭取在和戎族人的大宴上好好表現，讓五公主和賢妃看到他的才智。”

用實力打賢妃，他再提婚事時，耳也能清淨些。

有涯先生明白皇帝的意思，自然連連稱是……

有涯先生出了宮，就直奔裴府，裴家人還等著他消息呢。

裴佑安的房間裏，十餘專治跌打損傷的大夫圍著裴佑安會診。

“究竟況如何？都討論兩個多時辰了，到底能不能治，怎麽治？你們倒是給句準話啊！”裴老太太有些失去耐了。

年紀大了，本來就不能熬夜，嫡孫又躺在床上痛，心都揪起來。偏偏這些大夫，一直嘰嘰咕咕，就是不手救人。

最終太醫院的張太醫被推出來跟裴老太太涉，“老太太，裴小將軍脊椎骨有一節碎骨折，就算我們全力施救，隻怕也要留下後癥……”

“什麽後癥？”

張太醫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說實話，傷和傷不同，傷的後癥眼可見。

“裴小將軍以後隻怕都要佝僂腰了……”

這便是十幾個大夫都不敢下手治療的原因。裴小將軍年紀輕輕，要是就佝僂腰，仕途怎麽辦？

他可是嫡子，還是武！

當下之人多重外表，當初嶽青山就因為長相醜陋，文章明明是狀元之才，卻是被黜落到低名次，何況武將？

“不要！我不要變殘疾！”

床上的裴佑安大喊，掙紮著要坐起來，“祖母救我！”

裴老太太拄著拐杖疾步上去，住裴佑安，“我的祖宗，你現在可不能啊！”

“祖母，祖母，您讓他們一定要治好孫兒！孫兒不要當殘疾！孫兒還要當大將軍！”裴佑安激地拉住裴老太太的手。

“好好，祖母一定不會讓你留下後癥的。”

裴佑安這才逐漸平靜下來，裴老太太眼神示意站在旁邊的張太醫:弄暈他！

張太醫立即出銀針，紮在裴佑安的位上，裴佑安腦袋一偏，暈了過去。

“老太太，接下來～”

“快施救吧。”

“那後癥～”

“有後癥就有後癥吧，先保住命。”

裴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出房間，正好撞上大步進來的有涯先生。

有涯先生聽見了房間裏的對話，暗暗鬆了口氣，如此，裴家人就不會再求他去跟皇帝求了。

“老太太，隻怕您要早點兒寫信給西南候，讓大公子做好準備，免得到時候手忙腳。”

裴佑安是廢了，皇帝肯定會要求西南候另外送新的人質京，裴家嫡長子早晚要來。

都是家族的老人，有涯先生也不再說那些虛頭腦的話。

裴老太太仰頭月歎口氣，不想這場奪嫡大戰，才剛開始，就先搭進去一個嫡孫和嫡孫，就連嫡長孫也要被卷進來。

“先生，謝世子這般厲害，咱們能有勝算嗎？”裴老太太有些喪氣。

“老太太放心，很快就有人來收拾謝世子了。”

“是誰？”

“戎族人。”

裴老太太兩眼一亮，“果真？”

雲朝人，哪怕是皇帝，也因為各種顧忌，不敢對謝勳下殺手，戎人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