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突然提出這皇位繼承之事，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許多人到現在腦子都是懵的，尚未意識到朱厚照這一死，皇位當由何人繼承的問題。

朱厚照繼位九年，一直沒有子嗣。這個問題雖然之前也有人提及，也有傳出皇上無法生育的聞，但是一直沒有人太過重視。畢竟皇上還年輕的很，才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一個男人最為強壯的時候。且朱厚照顯然是有功能的，否則如何夜夜笙歌，花天酒地？

子嗣問題，一直沒有被正式的提及，也沒有得到重視。朱厚照自己甚至都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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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現在突然駕崩，這一下，這皇位的繼承問題，突然一下子便為了迫之事。誰可繼位？尚無議定。

雖然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的迫，但是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因為皇上才剛剛駕崩幾個時辰而已，這楊廷和便提出要議論這件大事，顯得極為急迫和不合時宜。

他的話說的是沒錯的，確實是國不可一日無君，確實可能因為皇嗣空懸之時，會被人乘機而為。這種時候是很危險的時候。但是，在人上，卻顯涼薄。皇上骨都未寒呢。

“楊大人，你前麵的三條，老夫都同意。但這皇嗣之選，卻不能之過急。況且朝中重臣尚未歸京，不可擅自定奪。太後，老臣以為，當即刻派人通知護國公，英國公回京，主持京城大局。在此之前，不可擅定任何大事。”

徐祚因為正德的突然駕崩而混沌的腦子終於在此刻醒悟了過來。他突然覺到事有些不對勁。這個楊廷和，明明之前因為河套兵敗之事而被皇上申斥，他自己已經告病思過，怎可由他出來主持大局？

這件事怎也要等張延齡張侖他們回京，才能議定皇嗣之事，絕不能就這麽倉促的商議，豈不是將張延齡和張侖排斥在外？這不對勁。

張太後皺眉沉。

楊廷和沉聲道：“太後，臣以為當此之事，不可將消息送達在外大軍之中。不能通知護國公和英國公他們。”

“那是為何？楊大人，英國公護國公乃國之重臣，大明柱國。難道皇上駕崩的消息還要瞞著他們？老夫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徐祚沉聲道。

楊廷和道：“定國公，我不是說他們不該知道，而是現在時機不宜。英國公護國公正率北征大軍和韃靼人死戰，兵馬數量並不占據優勢。雖收複河套，但韃子主力未滅，北征之戰還在繼續，戰事異常吃。這種時候，將皇上駕崩的消息送達北征軍中，召二位國公回京，則會軍心大，士氣大跌，會導致嚴重後果。倘若北征大軍戰敗，我大明皇帝又新喪，豈非要釀大禍？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著想，不能這時候告知他們此事，令北征軍上下士氣衰落，導致危局。此乃陷大明於萬劫不複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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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恍然，原來楊廷和是擔心皇上駕崩的消息讓北征軍士氣到打擊。確實，北征軍要進行第二階段的渡黃河作戰的計劃，韃子兵馬主力尚在。這時候讓張延齡和張侖回京，北征大軍怎麽辦？北征軍敗了怎麽辦？這可不是危言聳聽。

徐祚皺眉道：“老夫相信英國公和護國公定會安排好軍中事務的。大軍自會做好應對。這一點不必有什麽擔心。”

楊廷和道：“不能冒險，若因此出了差錯，怎對得起皇上在天之靈。皇上可是心心念念的要收複河套，開疆拓土驅除韃子的。為此皇上不惜集全大明之兵馬財力，讓英國公和護國公領軍出征。若因此而導致戰事失利，如何對得起皇上在天之靈？”

徐祚沉聲道：“楊大人，如英國公和護國公不回京，莫非你想做主，議定皇嗣大事不？”

楊廷和朗聲道：“定國公，你想到哪裏去了？議定皇嗣大統之事當由太後做主。臣可無權議定。這件事得聽太後懿旨才是。英國公和護國公就算回京了，難道便可擅專此大事麽？”

楊廷和不愧是雄辯滔滔，徐祚被他這一問，頓時啞口無言。心中明知楊廷和是在拿太後出來擋箭，但卻無法辯駁。

皇上駕崩，太後懿旨便是最高旨意。臣子所議，也需太後同意。他這麽說，便是在拉太後的好。其行為著實卑鄙，但不得不說，這一手讓徐祚無法應答。

屋子裏眾人沉默了。

張太後緩緩開口道：“你們不用爭執了。哀家覺得楊首輔說的是有道理的。英國公和護國公領軍征戰在外，麵對的是韃子大軍，不能有任何閃失。不能因為皇上駕崩便讓軍心渙散。所以楊首輔的擔心並非多餘。這時候一定要保證社稷的安穩，北征大軍的軍心不能被擾。那是幹係到我大明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有閃失。”

徐祚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把話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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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後繼續道：“況且，他們遠在河套，就算現在通知他們，等他們趕回京城，也起碼要半個月到二十多天。倘若軍急，他們是回來還是不回來？所以，哀家覺得，還是不用急著通知他們。不能分他們的心。”

“太後明鑒。”楊廷和躬道。

“太後明鑒。”費宏等人也道。

張太後歎了口氣道：“哀家什麽也不明白，明鑒什麽？楊廷和，其他的事，哀家都答應。但皇上剛剛駕崩，便要議立什麽新皇繼位之事，未免太過著急。此事緩幾日也自不遲。眼下最重要的是，完全查清楚皇上駕崩的緣由，辦好皇上的大喪之禮，安頓好朝政大事，避免皇上突然駕崩引發朝政。”

楊廷和也意識到自己太急了。此刻之過急，怕是要出馬腳。雖然自己很急，但必須要告誡自己不能急。越急，越是會生出麻煩來。

“太後教訓的事，臣也並非說即刻便議論此事，隻是提請太後和諸位大人知道，此事也當考慮考慮了。臣此刻心如麻，說的話有些混，太後恕罪。”楊廷和沉聲道。33小說網

張太後深深的看了楊廷和一眼，緩緩對眾人道：“各位大人，突遭如此大變，哀家實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你們都是我大明勳戚重臣，此刻需要你們為大明社稷的安穩效力之時，希你們都能夠站出來，都能夠盡一份力。皇上和先皇對諸位不薄，希你們能於此刻報答。為大明江山盡忠效力。”

眾臣聞言紛紛跪地行禮道：“臣等自當為大明盡忠竭力，不負皇恩。請太後節哀順變。”

張太後輕聲道：“這樣吧，楊首輔為外廷之首，朝政之事楊首輔暫且總攬置，務必保證朝廷穩定。適才提出的幾點，便依著楊首輔說的辦。二位國公都是勳臣，也當配合楊廷和行事。先封鎖京城，封鎖消息，準備皇上的大喪之禮。當此之時，更應全部協力，保證我大明社稷穩固，免為他人所乘。有什麽事，哀家和諸位共同商議而決便是。”

眾人齊聲道：“臣等遵太後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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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後站起來，對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夏皇後道：“我可憐的兒，隻剩我們孤寡兩人了。我們去陪著皇上吧。最後再陪他一會吧。天亮之後，便要殮了。”

夏皇後哭泣道：“遵太後旨意。”

張太後走過去挽起夏皇後的手臂，兩人悲悲切切，噎噎的相互攙扶著出了門，走向晨黯淡的回廊，走清晨的迷霧之中。

大明正德九年七月十六上午巳時，京城外城二十多座城門準被全部封鎖，街市實行宵。

不久後，一個震驚京城的消息傳遍京城。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駕崩於乾清宮，年二十五歲。

整個北京城頓時陷了驚愕之中。人們心中的很複雜，皇上駕崩固然不是什麽好事，但是朱厚照在位這九年，似乎沒有給百姓們留下什麽好印象。到流傳的都是他的一些無羈之行的傳言，人們對這位正德皇帝著實沒有什麽好印象。

現在他駕崩了，在震驚之餘，百姓們心深似乎多了一不可告人的竊喜，一不可察覺的舒了口氣的覺。似乎這位正德皇上的死，並非是什麽壞事，或許還是一件好事也未可知。

反正，皇上是別人做，死了一個還會來一個。隻希來的這個比前一個好一些便罷了。

至於死去的這位，那有什麽好說的？他已經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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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迷蒙，乾清宮外。江斌一步步的走上乾清宮高大的臺階，一步步走向掛著白燈籠的殿宇正門。

宮大廳裏，白的帳幔飄飄，隨風飄舞。

江斌一步步走到帳幔掩映的棺槨前，朱厚照的靈柩就在眼前。香案上擺滿了供品，香燭飄，侍燒的紙錢飛揚，空氣中彌漫著奇怪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江斌緩緩跪在團上，麵對朱厚照的靈柩磕頭，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的禱祝著。

“皇上，你若泉下有靈，不要怪我。我也是被的沒有辦法。而且，我本沒有這個膽量，您要怪，便怪楊廷和去。是他要殺你，而不是我。我隻是他的一把刀罷了。我不為他所用，便要被張延齡所殺。所以，你隻能怪楊廷和和張延齡。你我之間恩怨已了，希你不要找我。”

弒君之後的江斌這一整天都心神不靈，他本不想來這裏，但是他忍不住來此懺悔。似乎這麽做會讓自己好過一些。

靈柩後方，帳幔之，一雙眼睛過帳幔盯著江斌。那人眼睛紅腫，神冷峻。那是東廠提督，司禮監太監張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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