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現在像是剛學完了二十六個字母的人就要被迫閱讀專業英文文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于翻譯出了其中全部用篆書寫的一段話。

“蠱，以蠱師本人心頭飼養，被下蠱之人，蠱蟲寄生于其心之，二者相融，中蠱者將漸漸上蠱師，無法自拔，愿為其奉獻一切。”

“如若見不到蠱師，則會心痛難忍，逐漸失去理智。”

“如果被下蠱者移別，將心裂而死。”

林渡歪著頭，怎麼總跟心過不去呢？

這控制的，應當是腦子才對吧？怎麼不抓幾個蠱蟲塞進人家腦子里。

吃腦子，腦子空空的不就說什麼是什麼了？

林渡轉頭自己笑了一聲，說是心，其實重點只怕是。

修士的是華所在，若相融，出于本能地將其視為親。

這到底是不是，還不好說呢。

林渡著頭皮啃著下一段容，忽然聽到了門外的敲門聲。

陶顯倏然睜開眼睛，林渡一只胳膊順著按在兩本書上，指尖劃過書頁，聽到聲音也沒，“去開門吧。”

“……這大半夜的，誰來敲門啊？”陶顯心中泛著嘀咕，有些不敢開。

“大半夜的，自然是鬼敲門啊。”林渡目就沒從書本上移開過，另一只手在冊子上記著一些復雜的東西。

陶顯干笑一聲，“林小道長你就跟我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你沒發現嗎？這村子里氣很重，而且今日只打了一個照面的村長和那個孕婦，孕婦看著年紀不小了，實際骨齡才二十四歲，而村長看著極為老邁，像是個老頭兒，但人家才三十，你說怪不怪。”

林渡掀起眼皮睨他，“難不你沒發現？”

陶顯的臉一點點變得煞白，角還咧著，但已經開始下彎，像是被嚇得不輕，“那小道長你們還敢在這里借宿？”

林渡這才想起來，這人神府有點問題，所以神識或許本沒有外放出去過，所以沒看出來，而且一般道修比較講禮貌，不像五行缺德，什麼都要過一遍腦子。

“更奇怪的是，這幫人，雖然有靈氣，卻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利用。”

若是正經修士，自然可以用靈氣抵氣，防止自己在氣之被消磨掉太多的生機，但他們如今這個狀況，不如說是靈氣的容。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卻并不重，與其同時，門外的人也終于響起了聲音，“敢問，外鄉來的道長在嗎？深夜打攪，實屬無奈，民婦求見長老，是為了腹中孩子。”

陶顯覺得這聲音聽著怪虛弱的，“還是個鬼……”

林渡嘆了一口氣，一道靈氣打著卷兒覆上了門把手，接著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外站著個小腹微微隆起的婦人，見著門開了，里頭的人還好好坐著，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下午你在哭，為什麼。”

婦人錯愕地看向說話的人，那小道長年紀看著不大，是最樸素的道修打扮，只有上料和那簡簡單單一白玉短簪看著不凡，依舊背對著，背脊筆直卻消瘦，大約是在伏案苦讀什麼東西，連頭都不曾回。

似乎是怕婦人沒聽清，林渡翻過一頁，又好脾氣地問了一句，“你說不想生兒，為什麼？”

陶顯愣了一下，他莫名覺得，林小道長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冷了些。

那婦人猶豫了一下，走進了屋子，接著小心把門帶上了，接著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林渡筆疾書的手一頓，轉頭看了一眼陶顯，“不去扶？”

陶顯覺得于禮不合，但被林渡一看，就還是老老實實下了床，把人扶了起來。

就是這麼一手，那婦人卻愣了一下，接著一把握住了人的手腕，也不起來，就著這個姿勢帶了點哭腔，“道長，求你帶我走吧？再不然，就給我一副打胎藥。”

林渡轉過頭去，意外地看了一眼那婦人。

陶顯不敢妄，小聲道，“您起來吧？有什麼事不能起來再說嗎？再說，你跪我沒用啊，你有手有腳的，誰還能攔著你不？醫修在隔壁，你敲錯門了。”

那婦人抬起臉，雙眼含淚，“我沒有敲錯門，你都能回來，定然有辦法帶我出去的對不對？”

林渡握著筆的手一頓，陶顯也跟著一怔，像是有些不解，“您說什麼呢？”

“我不會錯認的，只有村子里生下的孩子才會有月神留下的印記，你掌有個疤。”

林渡一直放在那子上的神識順勢落在了陶顯的掌凹陷，還真就有個疤痕

陶顯愣了一下，自己先是收回了手，“你胡說什麼呢，這分明是……分明是……”

他想說指不定是他小時候皮的，就跟林渡一樣，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說不準就被打了手板，可對于一個修士來說，上有個不能消退的疤痕，無疑是不正常的。

林渡又將神識收回來，接著轉過裝作還在看書的模樣，實則輕輕用神識了自己神府里明顯不屬于自己的那團神念。

接連了好幾下，那道神念才遲遲有了反應。

“有事？”閻野的聲音在的神府響起，有些縹緲空靈。

“師父，有個問題，我遇到一個人，四百多歲的騰云境修士，他的神府像是過明顯的傷或者有殘缺，連我的神識都隨意闖，并且有時候覺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好像有人過他的眼睛和耳朵在監視我，這應該是什麼？傀儡？還是被人掌控了神府？”

閻野的聲音凝實了一些，“他有別的異常嗎？比如，失魂？記憶殘缺？”

“我覺得有，記憶殘缺，并且不記得被當做容的時候，而且我從他神府撤出來的時候覺到了一不屬于他的力量。”

“他應當被洗過記憶，而且因為手法暴，事后沒有修補好，所以神府殘缺，至于換了一個人，其實如果對方神識強大，是可以暫時接管覆蓋的，有點像是，分神烙印。”

閻野頓了頓，“比如我現在就分出了很小很小一點在你腦子里，但只是寄居，沒有強行下烙印，我比較禮貌，尊重你的私……”

林渡截斷了他，“說重點，閉關閉得太閑了？太久沒說話了？”

神府那道比林渡氣息冷出百倍的白團倏然化為了個手的模樣，接著彈了林渡神府一個腦瓜嘣。

林渡捂著頭，手背上崩出了青筋，咬了牙，“你是寂寞空巢老人，我這兒可是要演山村老尸了，求您了。”

閻野：……

“就是施的人分的神識比較大，應該可能是主魂，因為神識很強，下了主從烙印，可以直接接管人的五甚至軀，但聽你的描述應該還只是五，這不是什麼正經人干的事兒，邪魔中都有，算是缺大德了，好了注意安全我繼續閉關了。”

他語速飛快，說完那白就又團了團，不了。

林渡倏然就站了起來，將桌上的書和筆墨都收走了，“我去隔壁找我師侄，你們聊，你們聊。”

陶顯有點害怕，“小道長你就這麼走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真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這男獨一屋不合適。”

這個村婦只知道拉著的手哭，卻又似乎什麼都不肯說，實在他難為得。

這哭不說話，還上來就說些七八糟人聽不懂的東西，這誰不害怕啊。

萬一人家男人找上門來，他找誰說理去。

林渡看了一眼那村婦，接著頭也不回出了門，還心地把門關好了，“很快，去找打胎藥。”

陶顯：……還得是林渡啊，不管什麼時候說話都是那麼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