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家
衛戟先把謝知筠和謝知行送回了家。
三人一路進了春華庭,謝知行自覺去了側廂房,衛戟送謝知筠回了正房,見安頓下來,轉就要離去。
倒是謝知筠喊住了他。
「先把傷口理一下。」
衛戟腳步微頓,他猶豫片刻,還是轉回了正房。
謝知筠見他就那麼大馬金刀在羅漢床上坐了,不由道:「小公爺,把這換下來吧,仔細再污了傷口。」
衛戟搖了搖頭:「無妨,裹上紗布就好。」
他說著,把手腕上的護臂取下,然後掀起袖,緩緩出上面已經結了痂的傷口。
傷口並不長,但略有些深,依稀能看到裏面的。
謝知筠蹙起了眉頭。
衛戟以為害怕,便道:「不用你心,州牧府里有軍醫,他們會理傷口。」
謝知筠卻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可以。」
堅持道。
衛戟見面容冷靜,眼眸中有著不容拒絕的篤定,這才安然坐下,把胳膊放在方幾上。
「那就有勞夫人了。」
謝知筠深吸口氣,去了棉布沾了水,一點點拭他傷口附近的痂,等傷口都理乾淨,謝知筠還小心了一遍藥酒。
整個過程里,謝知筠自己的眉頭皺得很,但衛戟卻彷彿不知疼一般,一聲都不吭。
牧雲端了茶水上來,衛戟還慢條斯理坐在那吃茶,淡然的好似在賞景聽曲。
等謝知筠理乾淨傷口,這才敷上金瘡葯,然後仔仔細細裹上紗布。
做這些的時候很認真,倒是不顯得手忙腳。
衛戟有些意外。
「夫人以前做過這些?」
謝知筠低垂著頭,略有些散的鬢髮垂在側臉邊,在纖細的脖頸上打下縷縷的影。
「阿行年時頑皮,上躥下跳的經常傷,久而久之我就學會理這些皮外傷了。」
衛戟嗯了一聲,等把紗布打結,這才了手:「夫人什麼都會,真是在下福氣。」
「該理上的傷口了。」
謝知筠說著,就要彎下幫他除去護。
衛戟嚇了一跳,忙彎下腰,一把握住了的胳膊。
「哪裏用夫人做這活,我自己來。」
等到衛戟把掀開,出上的傷口,謝知筠才才徹底鬆了口氣。
「這傷口幾日才能好?」
衛戟看著認真的側臉,不知為何竟沒有立即回答的問題。
被這樣照顧關心的時候,衛戟總覺得心裏的那隻貓又開始踱步了。
那乎乎的小爪子前行一步,後退半步,在他心尖上反覆盤桓,讓他簡直心難耐。
尤其謝知筠此刻半坐在腳踏上,低垂著眉眼看他上的傷口,衛戟看不到的眉眼,卻能看到發頂烏黑的髮髻。
與往日的一不茍不同,此刻的鬢髮都有些散,難得出些許的慵懶和散漫。
但衛戟卻知道,此刻的散只是因為經歷過一遭生死危機。
衛戟的忽然有些酸,他聲音暗啞,對道:「是我不好。」
謝知筠幫他拭傷口的手微微一頓,卻沒有說話。
房陡然一靜,兩人都沒立即開口。
衛戟緩緩嘆了口氣,他低垂著眼眸,臉上難得出現些許頹喪。
在外人面前,他永遠是英明神武的將軍,在家人面前,他永遠是沉穩冷靜的小公爺。
對於衛蒼,他是最像他的兒子,對於崔季,他是能鼎立門戶的繼承者。
似乎唯有在謝知筠面前的時候,他才是衛戟。
他偶爾也會覺得憤怒,會不甘,會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憤懣,會對被自己牽連的妻子而心生愧疚。
此時此刻,他才更像個人。
謝知筠聽到他這一聲嘆息,這才抬起頭來,迅速看了他一眼。
的眼神平靜,淡然,並未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沒有遭逢危險的憤懣,此刻的除了髮髻散,衫略有些灰塵之外,同往日沒什麼不同。
謝知筠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視線。
把帕子放到一邊,用棉布一點點在他上拭藥酒。
除了這一新傷,衛戟上胳膊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疤痕,那是過往舊傷的留,即便用了最好的金瘡葯,也消不去落在皮上的疤痕。
那是一個軍人的軍功章,那也是他曾經拚命保家衛國的鐵證。
謝知筠跟著了魔似的,出手,在他上疤痕輕輕一。
隨即,兩個人又都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謝知筠才取了藥盒,仔細給他上藥。
「你怎麼不好了?」謝知筠低低說了一句。
此刻的衛戟就彷彿喝了一碗熱湯,香濃的湯水下肚,平了他四肢百骸中的疲憊。
「這一次不過是意外,而且我也沒傷,反而你自己了傷,」謝知筠垂著眼眸道,「好人永遠都沒錯,錯的只有壞人。」
「若他們不心生歹念,對鄴州圖謀不軌,那就沒有今日的事了。」
謝知筠在他上打了個結,順手幫他拽好,這才起凈手,回到了羅漢床邊。
坐在衛戟另一側,姿娉婷,手裏也端起一碗熱茶,淺淺抿了一口。
「他們殺了我是沒有用的,」謝知筠道,「我算得了什麼?不過只能讓衛氏生氣,引來你和公爹的暴怒,引來全城的瘋狂搜捕,得不償失。」
「但你不同,你是鄴州的未來,你才是那個最重要的人。」
謝知筠說完這話,這才抬起頭來看他。
目安靜,平和,眼眸里卻閃爍著無盡的亮。
問他:「衛戟,你能同我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活著嗎?」
從做了那樣一個夢開始,的生活雖不至於天翻地覆,到底同過去不同。
開始深思衛氏存在的意義,思索要如何做才能挽救這一場危機,以及思索……
思索願不願意見到衛戟就那麼死去。
但這個問題本不用猶豫,就能得到答案。
不想。
想看到衛戟如同此刻這般,健康舒朗地活著,他偶爾會氣一氣,但也會含笑著逗,在衛氏的每一日,謝知筠都不覺得難熬。
不過三個月過去,已經把這裏當了家。
或者說,衛氏本來也是的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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