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戟十五歲，已經長得更衛蒼一樣高了，同孱弱的二弟和斯文的三弟相比，他天生就適合做軍人。

衛蒼從小帶著他，把他當狼崽子那樣養，他不在家的時候，這一大家的人就給年的衛戟。

他是被著年老的。

但他從來不怨恨父親，這是他的職責，是他作為衛戟這個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衛蒼跟謝淵是不同的，衛蒼對待每個孩子都是親和的，他自己也是個活潑子，即便是軍人出，打了一輩子仗，可誰又規定軍人一定要嚴肅莊嚴？

他會問衛戟的意見，他願意了此事便可行，不願意就算了。

法子多的是，沒必要迫孩子。

所以這一切都是衛戟自己自願的。

衛戟同謝知筠說這些的時候，是很平靜的。

「我不覺得上戰場有什麼不好，那年月人人都上戰場，不拚命廝殺，那就沒有今天。」

「但我還是低估了戰場的殘酷。」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和殘肢，看到滿地的河，有那麼多人揮著刀來殺我，我只能拚命回擊，一個，兩個，直到所有的敵人都倒下，我才真正安全。」

衛戟道：「我失眠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機警。」

「我總擔心有人要殺我，不把敵人都消滅，覺都睡不著。」

謝知筠點點頭，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酸酸的，總歸有些難以抑制的心疼。

衛戟的目一直在那瓶紅梅上，在夜晚暖融融的燭里，他的眉眼卻是那麼鋒利而堅定。

謝知筠了手指，輕輕著袖上的刺繡花紋，在上面索出並蓮的圖樣。

「因為你是你，所有才有今日，你是北越百姓的大英雄。」

衛戟的視線忽然從那瓶紅梅上收回來，他定定看向謝知筠：「那你呢？」

「什麼？」謝知筠的手頓住了。

衛戟看著，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深邃。

「你覺得，我是什麼？」

謝知筠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猛地低下頭，手上又忍不住來回著，忽然有些心煩意的。

本來說著過去的事，說的好好的，怎麼就扯到上來？

從知道他的第一日起，謝知筠就認為他是大英雄，至今也不變。

即便三年前經歷過那次的事，但從來都沒改變過自己的認知。

以為這不需要問。

但那句肯定的話就盤桓在口中，就是無法說出來。

「你告訴我。」衛戟又問了一句。

謝知筠忽然抬起頭，眼神有意，似乎沉浸在博山爐的裊裊香煙中，末了才開口。

「是的，在我心裏，你也是大英雄。」

頓了頓，補充道：「你同父親都是英雄。」

衛戟勾了勾，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衛戟出手，跟著方幾，握住了謝知筠的手。

「你再下去，那朵花都要開線了。」

謝知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被衛戟牽起，鬼使神差地跟著他來到床榻邊。

次日清晨，謝知筠扶著腰坐起，看到邊衛戟果然跑了，忍不住咬牙切齒。

「這蠻子，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外面傳來朝雨和牧雲的笑聲，謝知筠臉上熱氣騰騰，咬牙道：「你們這兩個丫頭，只會笑話我。」

外面笑聲卻不停。

片刻之後，朝雨才道：「奴婢們是替小姐高興呢。」

那日過了沒多久，就到了清明。

清明要祭祖，但衛蒼這個人顯然不是很信鬼神，所以對祭祖的事就不是很上心。

要不是崔季每年催著他好好辦，他可能還要去西郊大營看一看戰事籌備。

自從定府在鄴州，每年肅國公府的上下老小都只在清明時回太興。

一家子一般天不亮時就出發，等到太興時已經是赤日高懸，燦燦。

今年的清明是個大晴天，天穹湛藍，萬里無雲，有著夏日熱力的照在每個人上，曬得人有些睏乏。

一家人先去祖墳祭祖，等到祭拜都結束，才回了位於太興的老宅。

太興的老宅是前幾年重修的，最早時的舊宅就是破窩棚，本沒辦法住人。

謝知筠下了馬車，仰頭才看到坐落在桐花巷中的衛氏老宅。

與霸氣恢弘的肅國公府不同，太興老宅都顯得古樸雅緻，整個宅院一共三進，只有肅國公府的五大小，一共不過那幾屋舍。

老宅這邊早就不住人，只留了些養老的老僕在此看家護院，順便去祖墳看護打掃。

每年他們都會在老宅用一頓午膳。

謝知筠仰頭看著這宅院，正在驚訝於它的樸素，邊上的鄭娘子就上了前來：「夫人，午膳都備好了，另外按照您的吩咐，給僕人們也準備了一桌，讓他們祭祖回來晚上吃。」

謝知筠點點頭，道：「屋裏可薰過？」

久不住人的屋子，會有一的霉味，即便打掃得再乾淨也於事無補。

鄭娘子點頭：「都按您吩咐做了，夫人放心。」

謝知筠看著攙扶崔季進正堂的衛蒼，低聲道：「吩咐廚房煮些理氣散，今日出來得急，我看母親和大妹都有些氣悶，三弟婦也瞧著有些暈車。」

倒是仔細，方方面面都叮囑清楚，然後又對趕過來稟報的吳娘子說：「一會趕去準備熱水，先洗手凈面再用午膳。」

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衛戟就乖巧跟在邊，期間一言不發。

走在前面的衛蒼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就跟崔季嘀咕。

「老大媳婦我選的好吧，」衛蒼頗為得意，「你看才幾日，就這般得心應手，如今你可放心了？」

崔季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白他一眼。

「那是念念人好，乖巧又懂事，」這般說著，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出了滿意的笑容，「伯謙就是比你強。」

「你看，他們小兩口保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