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辰在進去屋子前，得到方止的悄聲叮囑：「王爺的心不虞，爺您說話。」

「嗯。」

走屋子，先是稟明了拜見師父，后又說一堆祝願話語，最後容辰將食盒往前方的桌子上一放：「師父，這是家姐親手做的月餅，都是家中人用的，徒兒給您拿過來，請你品嘗。」

漠蒼嵐淡應一聲，並未表現出明顯的歡喜和興趣，他的蹙眉頭自然不是因為傅容辰，而是暗怒於秋闈舞弊之猖狂。

當著容辰的面，漠蒼嵐將食盒打開。上面一層五塊月餅像花一樣擺放著。瞧見月餅上的圖案只是一個大大的「瀅」字，他目停頓片息，眸中的惱怒之削減不。

看來的確是親手所做的。

漠蒼嵐不喜歡吃月餅這類甜膩的食，每年中秋都是在宮中陪皇上和太后象徵地吃一口。而對待這盒全是由傅思瀅親手所做的月餅，他顯然沒有生出分毫要將這些月餅分給旁人的心思。

眼眸帶著幾分暖意，手，隨意拿起最中間的那塊月餅，要口品嘗。

而僅僅是這一拿，就發覺端倪！抓著月餅背面的手指明顯陷了進去，直接及月餅中心。

敢問，中空的月餅也配月餅？

瞥一眼面前垂首默立的傅容辰，漠蒼嵐並沒有將月餅從食盒裡拿出來，而是在食盒裡將月餅翻個面，立刻，一下子就看到手中的這塊月餅已經被掏空。

當即，漠蒼嵐角斜勾，冷冷一聲：「呵。」

聽到師父冷哼，傅容辰很忐忑，小心地抬眼瞥一下，只能看見師父把手進食盒裡，且眼神不善。

頓時，傅容辰很心慌。難道是他提來的時候不注意，將月餅給顛簸碎了？

「師、師父，是月餅碎了嗎？」容辰馬上認錯，「都是徒兒馬虎，來時路上沒有注意安穩，毀了家姐的一片心意，也毀了師父的期料，徒兒知錯！」

漠蒼嵐將上層的五塊月餅，一塊一塊都翻個面，發現毫無例外，都是被掏空陷，有的地方還能看見牙印。

他冷漠地說：「與你無關，這不是你能毀掉的。」

聞言，傅容辰怯怯不敢再語。

檢查過上層，漠蒼嵐果斷又去檢查下層。下層一打開，好嘛，更是明正大了，五塊月餅個個都被咬掉大大一口，大咧咧地擺花，看起來還很整齊？

瞧著這幾塊被咬掉的月餅，漠蒼嵐眼前似乎就能看到傅思瀅胡吃海塞的愚蠢模樣。

他拿起一塊被咬掉一口的月餅，送到眼前細看。半晌，他對容辰說：「看，這就是你長姐做的月餅。」

傅容辰抬頭，有些不解。

是、是啊，怎麼了？師父已經嘗了，味道怎麼樣？

「容辰，你回去以後記得告訴傅思瀅，」漠蒼嵐將手中的月餅晃了晃，說，「做的這個不月餅。」

容辰一頭霧水：「那什麼？」

「天狗吃月亮。」漠蒼嵐一本正經。

容辰：……？？？

無奈地看著手中的月餅，漠蒼嵐是又好氣又好笑，莫名一掃自秋闈開始以後連日來的怒和暴心，稍輕快。

低頭就著咬掉一缺的地方直接咬一口月餅，香滿口，似乎與他以往吃過的月餅完全不同。沒有那麼甜，沒有那麼膩，但又的確是甜到心裡，每咀嚼一下都是果仁的香脆，很合他的口味。

幾口將一塊月餅吃完，漠蒼嵐喝一口水，解掉口中味道后，說：「你今日就不用在貢院守著了，回去告訴你長姐，本王很喜歡送來的月餅。」

他強調：「非常喜歡。」

見師父的臉不錯，一直提著心的容辰大大松下一口氣：「好！」

容辰走後，方止進屋，眼瞧幾眼食盒。他在屋外有聽到主子說很喜歡月餅，所以當然好奇傅大小姐的手藝。但是也很顯然，主子不會分給他的。

「主子，您讓小爺回去，是怕等會兒行事被他看到嗎？」

漠蒼嵐點頭：「這小子觀察敏銳，想法也很大膽敢猜，你看他這幾日探頭探腦的模樣，可想而知他心中已經確定。」

將食盒合上，放到一旁：「若是等會兒被他看到，說不定就要追問，所幸還是打發他回去。」

方止問：「等明日小爺來時發現了，可如何解釋？」

「照舊解釋。之後兩日就讓他多多表現，給他找立功的機會。」

「是。」

容辰回到家以後，把漠蒼嵐的話轉告給傅思瀅。

「長姐，師父說很喜歡你送去的月餅，非常喜歡！」

傅思瀅一抬手，捂住眉眼，別開頭去，聲音細細弱弱的：「他吃了？」

「嗯，吃了！」

喃喃：「吃了還說喜歡，他是不是有病，喜歡吃別人吃剩下的？」

「長姐你說什麼？」容辰沒聽清，想到什麼，拍手，說，「哦，對了，師父還說長姐你做的那個不月餅。」

「嗯？」傅思瀅側臉，「不月餅？那什麼？」

「天狗吃月亮！」

瞬間，傅思瀅臉漆黑，連帶著把一臉興高采烈說出這五個字的容辰，也看得很不順眼！

容辰還不知死活，好奇地問：「長姐，師父為什麼這麼說啊？天狗吃月亮，和中秋節有關嗎？」

「……」一掌把弟弟的頭扇偏，傅思瀅咬牙切齒，「和你趕快閉有關！」

漠蒼嵐竟然罵是狗！

奇恥大辱。

虧還在慕王府忙碌待客一上午，他就這麼奚落。

宣布，從現在開始，生氣了！

生氣的傅思瀅，很不好惹。一腳就把容辰蹬到九霄雲外。

容辰：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不等天降晚，城中坊市便極為熱鬧起來。天街夜市上的買賣將至通曉，行人婆婆於市，徹夜達旦，不肯虛度這良辰佳節。

月湖畔更是人聲鼎沸。此湖得名月，便可知是觀月賞月的絕佳地勢。月湖旁最是玉臺金榭的月之地，便是江樓。

江樓年代久遠，從名可知，原來這裡是一條大江，經歷滄海桑田的變遷后，才為一汪月湖。

每至中秋，達貴人競相至此，盛筵羅列，極為熱鬧。

傅思瀅與家人一同到達江樓時，雖天還亮，但這裡已經是人來人往。定下了安置之地后，傅思瀅與淺蘇匯合，二人結伴出遊。

風清氣爽，丹桂香飄。淺蘇一淺綠襖，顯得青可，猶如苗。

「聽說你上午在慕王府待客，可是真的？」

傅思瀅無奈：「你道聽途說的消息，總是這麼及時。」

一見沒錯，淺蘇笑得眉眼彎彎：「我可不是那種喜歡四打聽的人，能讓我聽到，你就該知道消息在城中傳遍了。大家都是一頭霧水的，奇怪這消息怎麼一天一個風向，人不著頭腦。」

「莫談你們不到頭腦，我自己也不著。」

任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漠蒼嵐為什麼想一出是一出。

一見都糊裡糊塗，淺蘇倒是驚訝了：「我可一直以為思瀅你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聰慧機敏，你連這原因都想不到嗎？」

空中飄著遙遠如同天外的笙芋之音，弦悠悠，琴瑟鏗鏘。

傅思瀅狐疑挑眉，看向淺蘇：「你知道是什麼原因？」

淺蘇齒而笑：「看來，是旁觀者清吶！」

「嗯？」

「難道思瀅你沒有發現，流傳慕王嫌棄你的消息時，正逢慕王酷刑改政、最是惹人嫉恨。那幾天可是聽聞慕王爺遭逢的刺殺像風一樣，一陣一陣的。」

這話讓傅思瀅猛地一怔，蒙在心頭的薄紗漸漸掀開。

他遭逢刺殺時，有心歸家。也就是在離開王府後，皇城中傳出慕王嫌棄的消息。所以，他這是……

見傅思瀅若有所悟，淺蘇又調笑說，「而這兩日局勢漸穩，皇上也敢派毫無資歷的欽差下去各州各府，慕王無憂了，所以你就又得慕王歡喜了唄。」

傅思瀅一時面紅耳赤：「別胡說。」

「我可沒胡說，你自己想嘛，」淺蘇笑，「慕王爺對你，是真上心。」

於是傅思瀅垂著頭，就開始自己想。

想漠蒼嵐有沒有這麼細心謹慎。他今天才罵過是狗的……天狗也是狗。

怪不得唐管家上午非要留在慕王府待客，原來是想要駁斥被慕王厭棄的流言。哼，還真是不嫌折騰。

讓漠蒼嵐自己折騰去罷。一事歸一事，該生氣還是得生氣。

二人結伴沿湖畔而行，湖中畫舫遊船，岸上攤販滿滿。走著走著，淺蘇忽然腳步一頓。

垂頭出神的傅思瀅回神，抬頭看淺蘇，見淺蘇盯前方，順之看去，也驟然眼眉微。

巧了，前面那個正在挑選面的，不正是胡靈靜嗎？

胡靈靜獨一人，從其旁路過認識的人，莫不以怪異的目打量。明明素敏大長公主府已經消亡，胡靈靜還是一的綾羅綢緞、翡翠金銀，與以往名盛之時相比，並無兩樣。

不知胡靈靜是不是也被這些打量的目惹得惱火，所以才會想買一個面。

淺蘇說：「一個人怎麼還敢面？」

傅思瀅悠悠道：「又沒沒搶的，一個人怎麼不敢面。」

正巧二人旁也有賣面的攤販，淺蘇拉著傅思瀅，二人速速各自買下一個，往臉上一戴，就朝胡靈靜靠近過去。

湊近時就見胡靈靜挑出了好幾個面，似是挑選不出一樣，遲疑為難。

傅思瀅與淺蘇都戴著面，裝作還想再挑的樣子，在胡靈靜的旁站定。

淺蘇隨口問：「小師傅，這面多錢一個？」

賣面的手藝人指了指：「這些圖案簡單的，十五文，這些更漂亮些的，三十文。」

傅思瀅瞥一眼，見胡靈靜手中拿的幾個面都是三十文的。也是嘛，胡靈靜怎麼看得上那些比較糙簡單的圖案樣式。

正假裝挑著，忽然聽胡靈靜不高興地斥道：「不過是一張破紙，你也黑了心敢要三十文錢？」

聞言，傅思瀅一怔，瞧眼胡靈靜臉上的惱火不似作假，狐疑地與淺蘇對視一眼。

三十文錢，黑了心？

這個小攤其實是便宜的，二人方才隨手買下的堪堪能眼的面，都要二十文呢。

就連賣面的小販也被驚嚇到，畢竟胡靈靜一富貴，活的大家小姐，任誰也想不到會連三十文都覺得貴到黑心。

「這位小姐，小人可是小本買賣，每張面都是耗費心力自個兒一筆一筆畫出來的，絕對不是您說的破紙一張。」

胡靈靜面惱火：「你以為我是買不起嗎？不過是三十文，扔到地上我都不屑地撿。你這東西就是不值三十文錢，還怕人說？」

小販好生無奈：「小人的價錢是這街上最便宜的，東西卻是最好的。買過的都說價廉。除了小姐您，未曾有一人罵過小人黑心，覺得小人的面不值得三十文！」

小販不敢惹貴人，但也心中憋屈：「您要是看不上，就高抬貴腳，挪步其它攤子看看。賣面的那麼多，肯定有您中意的。」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胡靈靜將手中著的幾張面重重撂下，火冒三丈：「你趕我走？有你這樣做買賣的？本小姐到你的攤子上買東西，是給你臉面，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這幾句吵鬧的靜，很快就引得人來人往的圍觀。小販簡直是哭無淚，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麼霉，才遇到這麼一個客人。什麼也不買吧，還砸場子。

這時，淺蘇拿起一個畫著貓臉的面，直接給小販拿出三十文：「面不錯，五十文都值得起，給。」

這個時候的幫襯對於小販來說，無疑於是久旱甘霖。

「謝謝小姐。」

淺蘇看也不看對怒目而視的胡靈靜半眼，將貓面遞向傅思瀅：「看，這個多適合你。」

傅思瀅瞥一眼，沒吭聲。畢竟一吭聲，肯定要被胡靈靜認出來。

正當傅思瀅從淺蘇手中接過貓面時，一旁怒不可遏的胡靈靜手便朝面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