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芷將頭靠在傅思瀅的肩膀上，默默出神。傅思瀅則看看空又森冷的牢房，再看看小小窗口外的漆黑夜，面上神越來越沉。

大殿上發生的一切，不斷地在傅思瀅的腦海中回想。

那塊天機板……

欽天監絕對清楚其中的手段。

只是欽天監不同於份卑賤的宮人，漠蒼嵐不可能毫無證據地就對欽天監進行嚴刑審問。

更何況，那些人的手段很有可能還不止今晚這些。

……

人影幢幢散出宮廷，議論聲嘈雜不絕。白傾羽步於人后，眼睜睜看著被軍士兵監視跟隨的傅宰相夫婦登上馬車，未得與任何人談。

待他回到馬車停置時，發現先早一步出宮的郎俊松和何長易等人竟然還沒有走，留著等他。

這些年輕員之所以能當，對於場朝堂的風波向是有一定敏銳嗅覺的。這會兒見傅宰相竟然被軍監管，驗證預料發生，果真是出了大事，自然急得連連向白傾羽發問。

郎俊松最是焦急：「相爺出了什麼事兒，傅大小姐怎麼沒有離宮？」

何長易雖然沒有湊到近前，但也盯白傾羽。

白傾羽將他們走後大殿中發生的一切速速一說，頓時嘩然一片。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這擺明了就是栽贓陷害！」

「咱們聯名為相爺擔保？」

郎俊鬆通曉律法，稍一思索，臉更黑：「自古以來巫蠱都是大案，一旦罪名落實，嚴審重判便罪人永世不得翻。想要力證清白，擔保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法子。」

他眼眸堅定：「白兄，此案如果不能徹底勘破，就算是能救相爺一家於水火，相爺一家這輩子也要被人用此事狠脊梁骨，污名難消啊！」

白傾羽自然曉得這一點。左右看看周圍不的重臣要員在出宮后並非是各回各府，而是聚集在一起，他不多說，只低聲道同伴一起離去。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打算摻合進此事的，現在就隨在下回住商議對策。此事非同兒戲，有被牽連的危險，各位務必慎重對待、自保為先。」

有白傾羽此話在，確實有一部分人便打了退堂鼓。畢竟都是出寒門，才剛剛踏上仕途，誰也不想這麼快就夭折。

看一眼諸位同伴的反應，白傾羽也不多說，率先起車。

「不願出面摻和的也無妨，一同去，好歹人多能出個主意！」郎俊松說罷，招籠了幾個面難的同伴，打算一同前去白傾羽的住。

臨上車時想到什麼，回頭一尋，果然便見何長易正立在不遠，神凝重嚴肅，一不。其旁還站著數個同伴，看樣子都是打算不理會此事半點。

想到何長易與傅思瀅的舊仇積怨，郎俊松也說不出讓何長易同去的話，只是提醒般地高聲喚了句：「何長易，那我們去了！」

何長易微微偏頭，冷漠的雙眼直直與郎俊松對視。

之，郎俊松再不抱什麼念頭，速速離開。

類似於白傾羽這般連夜商討對策的員，還有許多許多。有的是和他一樣，真心為傅宰相一家焦急，有的則是要討論如何乘勝追擊、爭取再添一棒子將相府打死。

這一夜，大半個皇城幾乎無眠。等到天亮消息流傳開來，真可謂是滿城鼎沸，大街小巷到都在談論太后壽宴上發生的一切，無論是宦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對宰相一家遭遇此禍大為震驚。

蘭臺獄是皇宮外圍獨立建造的一座監獄，特意用來關押份特殊、尚且不能定罪的達貴人，所以獄中的管制要溫和許多，並不恐怖嚴苛。

儘管如此，畢竟是監獄，帶給人更大的是囚和屈辱。何況傅思瀅還要時時照顧蕓芷的緒，哪怕自己心中十分抑鬱憋屈，也要假裝輕鬆來寬蕓芷。

好在，也有足夠的話要問蕓芷。比如說蕓芷和宮慧雪之前的相，比如說那掛失的耳墜。

「慧雪待我甚是和善，我剛宮時什麼規矩也不懂，都是慧雪教我的！」說起這些來，蕓芷十分傷，並且有為慧雪辯解的意思，「其實，慧雪的子是正直的，想來的確是我失了耳墜然後被人撿去拿來利用陷害，慧雪也只是實話實說。」

對此，傅思瀅唯有低低一聲冷笑：「呵，和善、正直？若是真的和善正直，就不會當場對皇上提出這事，就算是有疑，也該私下裡向你詢問一番后再做決定！」

蕓芷不語。

想了一下，傅思瀅又問：「你宮這段時間，見過德嬪幾面？可有打聽過慧雪與德嬪是否有關係？」

蕓芷搖頭：「雖見過德嬪幾面，但並沒有過談。我也沒有聽說過慧雪與德嬪有關係。」

傅思瀅嘆口氣。若是能被蕓芷打聽出來宮慧雪與德嬪有關係，慧雪也不會被董公公安排到蕓芷邊伺候的。

就在低聲私語時，聽到牢門外傳來靜。傅思瀅立刻噤聲，正看去。

獄丞在外將牢門推開，然後速速收回手，出來人。

慕王。

傅思瀅挑眉。

漠蒼嵐掃了一眼這小小牢房的布置，話語比這牢獄地面散發的氣還要滲人：「換地方。」

聞言，獄丞一句都不多問，連聲應是！都不問問換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換地方。看來他自己也很知道哪裡不對。

而後，漠蒼嵐沖傅思瀅招手，示意出來。

傅思瀅未有多問，拉起蕓芷走出牢房。

跟隨漠蒼嵐走出監牢，至蘭臺獄庭院，赫然便見有道人影嗖地躥到跟前，低聲急喚：「長姐、二姐，你們還好嗎？」

「容辰！」

容辰兩眼眼窩發黑，一副愁眉苦臉狀。見到兩個姐姐，有一肚子的話要問。

見到弟弟，蕓芷呼喚一聲，手和容辰握在一起，又是委屈害怕得落淚。

「你姐弟二人到那邊去說。」

聽到慕王發話，容辰未有多言，直接拉著二姐走向庭院的另外一邊。傅思瀅則跟隨漠蒼嵐走去一旁廊道。

「皇上不是說沒有聖諭，不得任何人探視嗎，竟然會恩準容辰前來探監？」傅思瀅問。

漠蒼嵐理所應當地說：「你此時並不在牢房，他來看你自然算不得是違抗聖旨。」

傅思瀅一愣，輕笑：「小聰明。」怪不得特意把和蕓芷帶出來，沒有讓容辰進監牢探視，原來是為了鑽空子。

二人行至一小亭，漠蒼嵐問了一些有關蕓芷的事，由於傅思瀅之前已經向蕓芷詢問過，所以回答得並無疏。

今天有些天，約是要下雨，像是過灰墨簾紗落下來一般，在人的心底蒙上一層塵。

他說：「此案要查許久，你需要在蘭臺獄多待些時日。我會安排孫丹進來侍候你，讓你不至於與外界斷了消息，無聊寡淡。」

對於他能隨意安排人手進蘭臺獄，傅思瀅並不到意外。堂堂慕王，大昌隻手遮天的人，若是連這種事都做不到，那也太無用了。只是……

在牢獄已經卸洗掉盛妝麗容，一張素淡面容乾淨得如同幾筆便勾勒而的白瓷仕圖。

傅思瀅輕抿，眸似墨濃：「王爺確定……不會放棄我傅家麼？」

問完，直直看著他，神淡淡，彷彿只是在詢問時辰幾時。

漠蒼嵐斂目瞧，與對視在一起。二人都是極為平淡沉穩，彷彿是兩面鏡子對照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你中的我、我中的你。

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能看出這次的事不是單獨的誰針對傅家，而是一群人要對付傅家。

傅宰相是皇上和慕王的一方，若皇上和慕王選擇不顧一切推行新政，那宰相可保；可一旦皇上和慕王意識到朝堂中的阻力太大，想要選擇先維護朝堂安穩，那麼無論真相如何，宰相都極有可能會被放棄，為犧牲！

付出命倒不至於，但傅家從此走下坡路是必定的。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忽然，漠蒼嵐抬手向傅思瀅的額頭探去。

只是一手指的指尖點在了的眉心。

他冷不丁地說：「讓你冷靜過頭了？」

傅思瀅雙眉輕，眼眸閃了閃，視線向下飄去，沒言語。

漠蒼嵐凝視，揮手向下。冰寒似雪的手指慢慢捋過腰間華緻的秋步，最後手指一勾，扯步，勾得往前磋磨幾步，湊近到他的面前。

天越寒涼，他穿得也越厚。寬大的影將完全遮擋住，好像這邊只站著他一個人。

「傅思瀅，你父親傅青除了是宰相，還是什麼人？」

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傅思瀅搖頭：「我不知道。」

「他還是本王的準岳父。」

傅思瀅：……

漠蒼嵐繼續慢條斯理地說：「本王可以為了穩住朝堂而放棄一任宰相，卻不能為了朝堂而放棄自己的岳父。知道這什麼嗎？」

「……什麼？」

「這公私分明。」語氣相當嚴肅。

傅思瀅：……這廝的本事就是用歪理把說暈。

頷首，卻抬目瞧他，襯得兩隻眼睛圓圓，帶著幾分妖氣，幽幽強調：「還只是『準』而已。」所以用不著這麼會說話。

漠蒼嵐點頭：「所以才更得行事謹慎，否則一個『準』留不住，極有可能整筐稱呼都會跑掉。」

不止是準岳父，準岳母、準妻妹、準妻弟，關鍵是準王妃！統統都得跑了！

天底下誰會想做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

折兵不算什麼。夫人可不能賠了呀！

眼睜睜看著他能面不改、心不跳地說出這種厚無恥之語，傅思瀅瞪著瞪著，收回目，貝齒咬了咬下，強行住分不清是不屑還是得意的笑，忍不住手敲向他的肚腹。

「那我且信你了！」說，「臣一家的前途命都給王爺，王爺可要珍惜。」

潔凈至極的小臉終於出幾分笑意，儘管強作嫌棄，漠蒼嵐依然可以將這神態當作是狗葡萄在撒。

手指更勾扯步幾寸，將慣會裝模作樣的姑娘幾乎拉懷中，也很裝模作樣地無奈道：「這可是你的娘家，本王哪裡敢不珍惜。」

聽完這話，嗖地一下，一陣皮疙瘩起上！

傅思瀅速速手，重重拍開他牽拉在腰間步上的手掌。

「天化日，沒沒臊，快閉！」

漠蒼嵐：……他做什麼了？！

傅思瀅目怒瞪他一眼。就不能正正經經地說話！

「那就任由王爺費心查證了，臣可什麼也管不了。」

「自然。」

傅思瀅退後幾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沒事的話，就不耽誤王爺查案，臣要回去坐牢了，您走吧。」

這翻臉無的勁，還真是任。

表示送客罷，傅思瀅板著臉等待漠蒼嵐自行離開，哪料漠蒼嵐在沉默片息后，竟然倏地上前來，以疾風之速低頭香一口。

「乖乖等著罷，」一聲香醇猶如桂花酒的低語，他與了鼻尖，「必不會你在此多留。」

說完，趁傅思瀅揪他領前，轉大步走掉。

傅思瀅著拳頭左右看看，念在此乃極為森！嚴！肅！穆！的蘭臺獄，這才沒有追上去沖那無恥之徒撒潑暴打。

遠的孫丹在慕王走掉后，快步出現在傅思瀅的面前：「見過大小姐，慕王爺將屬下調來保護您，還請您不用在此驚慌，凡事盡可吩咐屬下，屬下必會全力完。」

「好，那你現在就衝上去踹慕王一腳。」

「……」這個，屬下做不到哇！

傅思瀅打算以後見漠蒼嵐都蒙面。

庭院另一邊的蕓芷和容辰見慕王離去，這才前來與傅思瀅匯合。方才容辰已經問過蕓芷事的詳細經過，心中總算是有了一點點底。

「長姐，本來我是該與爹娘一同足於家的，還是慕王以皇上口諭中指的是『宰相與其婦』，並沒有我，這才將我保出來。只是我這一出，便再不能歸家了，只能暫時借住在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