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

傅思瀅瞪得眼珠子發疼。喝醉了，然後呢，酒後嗎？再怎麼酒後也不可能真的事吧，當衛家都是死人嗎？

李氏揪心追問：「然後呢？」

傅宰相眼淚汪汪地看著李氏：「我不知道！」

「嗯？！」

「我喝醉了，我能知道什麼？」傅宰相好生痛苦也好生委屈，「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第二日頭痛裂地醒來，發現自己在衛家的客房裏，至今回想也並無什麼異樣和不妥。」

聞言，傅思瀅打心底嘆出一口暢快的氣。看爹糾結張萬分，還以為是什麼漫長又恥的故事，沒想到結局就四個字：我不知道。

雖然，並不能判定父親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不過據父親對待小李氏的態度和從自己的私心來講，認為父親是真不知道，若不然不會到現在都在懷疑和糾結回憶。

「那我庶妹都跟你說了什麼？」李氏急死了，「到底說了什麼？！」

傅宰相顯然是怕了李氏怒發火，連連手想要安李氏，又不敢：「說夫君當晚也喝醉了，吐得一塌糊塗。害怕我也半夜嘔吐，下人照顧不周，就前去探我一番。誰料我就、就拉住。不敢大聲大，害怕引起別人注意，然後……就……」

立刻，李氏真是要被氣笑：「害怕被人發現，然後你們就全了好事？」

傅宰相更害怕，眼瞧著李氏，想要去李氏的手拍扶，抖半天，剛一上去就被李氏甩開，這下驚得傅宰相更犯慫。

「夫人吶，我是真的不記得啊！」傅宰相抱頭，痛苦無比，「一個獨的婦人，又是你妹妹，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太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我沒臉細問，再加上那王老嫗口口聲聲說我是負心漢、採花賊，我又怎敢有半點盤問和生疑？」

「小李氏說本是打算將此事一輩子都爛在心裏，只是現在兒有難，害怕我因為思瀅而不去救，所以才將此事告知。因為、因為……」

傅宰相重重拍桌，滿面頹然：「因為蘭靈是我的兒，不姓衛，姓傅！」

此話一冒出，傅思瀅再也忍不住，當堂就出一句臟罵：「豬狗不如的東西，也配？！」

傅宰相一怔，後知後覺兒也在場，這下更是沒臉抬頭面對母二人。

傅思瀅起，朝父親和母親走去，同坐一桌。

「嘖嘖嘖，」小能發出什麼嘲諷的聲音，就發出什麼嘲諷的聲音，「呦呦呦呦，哎呀……」

李氏正在氣頭上，沒好氣地怒瞪傅思瀅：「發這樣怪聲做什麼？」

傅思瀅撇：「我是無話可說，只能用這些怪聲來表達我的心。」

李氏翻白眼，自己也氣得夠嗆，膛起伏不定，一時說不出什麼話，默默判斷夫君說的話可信不可信。

好半晌，等幾人緒都稍稍平復些，李氏對傅宰相說：「那夫君你打算怎麼辦？先救下衛蘭靈，然後再認下這個親生兒？」

「夫人，我、我沒想過，」傅宰相慌，「只是、只是總得救人吧？」

「呵，救人，你不認是親生兒，那有什麼理由去救人？衛蘭靈與思瀅這麼大的仇，我不可能同意你去救人。」

「夫人……」

「你只要敢去救人，我和思瀅明日就搬出去住，給你和你那一家人騰地方！」

「夫人！」李氏這話說得可怕，嚇得傅宰相大驚拍桌，慌得手足無措，本沒有平日裏在朝堂上提出各種治國之策的鎮定氣勢。

「夫人您說得這是什麼話？咱們才是一家人啊。你是我明正娶的夫人，思瀅是我從你被診出喜脈就開始期盼降生、到現在一點一點長大人的孩子，你拿咱們家人之前的親當兒戲嗎？」

李氏剛要心，傅思瀅就在李氏后腰掐了一把，將李氏給掐回神。

「是你在拿親當兒戲！」立刻，李氏毫不心，強勢回應，「你還好意思說咱們是一家人？如果是一家人，你就該相信家人的話，而不是去信外人的說辭，匪夷所思冒出一個親生兒來。」

「現在，我說我那位庶妹和姨娘，完全是因為想要救衛蘭靈，這才編造了一番說辭欺騙你的，你可信？」

傅宰相一時遲疑：「怎、怎麼會拿這種事來騙我？求我救人，犯不著如此啊。」

李氏瞬間心涼了一半：「呵，我說就吧，你就是相信外人的話，不相信自家夫人的話。如此，咱們算是什麼一家人！思瀅，走，現在就收拾東西，今晚就走！」

「騰」的一下，李氏站起，拉住傅思瀅的胳膊就要往外帶。坐在一旁的傅思瀅還沒反應過來，一下子就被母親拉帶摔倒在地。

「啊！」

「啪」的一下伴隨著尖聲，傅思瀅側摔到地上，摔得兩個掌生麻。

一臉懵。

為什麼？

為什麼夫妻倆吵架，卻是這個可憐無助又弱小的兒罪？

傅思瀅這麼一倒地，倒是打斷了夫妻二人爭吵的激烈，雙雙慌來扶。

傅思瀅著手腰著重新坐穩，李氏心疼又愧疚說回屋去看，擔心哪裏摔青了，需要藥。

嘆氣，擺擺手：「沒事，現在再大的事兒也比不過我要有個同父異母的親妹妹重要。」

李氏吐出一口悶氣，坐在一旁，靜默不語。

面對傅思瀅，傅宰相愧疚又無：「思瀅，都是爹不好，爹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當然是您不好，您能判斷小人佞的話，卻不能清明辨識惡毒婦人的謊言，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傅宰相神苦複雜：「你這麼說，就是和你母親的想法一樣，認為們是在說謊？們是被休離的戶，怎麼敢這樣不要名聲。你可曾想過，若是們沒有說謊，衛蘭靈真是你的親妹妹，那咱們一家就是親眼看著你妹妹苦喪命吶。」

音落，就連提前被傅思瀅提醒戒備過的李氏，也重重嘆氣，顯然不願意看到傅思瀅所說的可能發生。

傅思瀅搖首目，實在是對父親母親的善良天真又氣又心疼。

善人就是這樣才苦的。善人永遠都想不到惡人會有多惡。

親妹妹？

呵，就算衛蘭靈是的親妹妹，也會送衛蘭靈上黃泉！

「爹、娘，你們想得也太簡單了，」嘲諷地笑一聲，淺淺搖頭，「只為了救衛蘭靈，那以名聲為代價而說謊當然不值得，所以們所圖的可不止是哄騙爹爹去救衛蘭靈。」

「那是什麼？」李氏忙問，「對了，娘還沒問，你在之前就猜出們可能會用衛蘭靈是你爹親生兒這種法子，你是怎麼猜出的？」

傅宰相一愣：「思瀅之前就猜出了？什麼意思？」

李氏沒好氣地回道：「你們還在書房的時候，思瀅回府一聽二人有事要私下裏與你說，就猜是不是要說衛蘭靈是親生妹妹的事，我當時還斥胡說八道。沒想到，一點也沒胡說！」

在傅宰相驚愣地看向傅思瀅時，李氏喝口水潤潤嗓：「要不是有思瀅提前給我做了準備，我怕是得被這事氣暈過去，輕易相信你多了個兒！」

所以說，不是傅宰相輕易相信外人的話，也不是李氏容易懷疑傅宰相，而是二人真的都太善良，不去想外人是不是在說謊。

先為主地相信了，等下一次再去聽小李氏和王老嫗講述編造得天無的完謊言，就更難再生疑。

「這種事很難猜嗎？或許是爹娘不曾與們有過接，所以不知道們有多壞吧？我是不敢想們一家三口的半點好。你們忘了我曾經做過的惡夢，我可不敢忘，完全將們當毒蛇在防備的。如今看來，果然是毒蛇作壞。」

重提天意示警的舊惡夢，傅宰相和李氏的面嚴肅不。

傅思瀅也不顯自己有功，慢條斯理地解釋：「們不僅要救衛蘭靈，還要救衛蘭靈的以後日子。委過寧瑞，沒名沒分的，不知道有沒有懷過孕，最後還被衛侯夫人趕出府，如此這般，衛蘭靈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更別說，衛蘭靈在皇上面前都是過臉的，欠著陷害我的罪責。這麼一想，就只能將念頭打在爹爹上了唄。」

傅宰相和李氏畢竟不是傻到天邊去，經傅思瀅稍稍一點，就能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只要認了傅宰相當爹，衛蘭靈不僅可以免去之前的罪名，還能獲得相爺千金的份。就算傅宰相不令衛蘭靈認祖歸宗，也總會在食住行上對衛蘭靈祖孫三人多有照顧，保護衛蘭靈不會因衛侯府之事而旁人奚落嘲諷。

何況，衛蘭靈現在最缺的就是爹啊！

一旦認爹，好多多，不過就是會損傷小李氏的名聲。然而小李氏都被休了，名聲損了也就損了吧，這可是損一得萬的天大劃算買賣，一本萬利！

見父親和母親雙雙無聲皺眉，傅思瀅語氣鄭重：「爹您總是想著們不會以自己的名聲為代價，卻不去想以名聲為代價會換來什麼。若是能換來相爺千金的份，那也太值了。值到什麼地步呢……」

想到什麼，傅思瀅一笑：「您信不信，若衛侯夫人知道衛蘭靈是您的親生兒，別說會為難衛蘭靈了，怕是除了衛侯夫人這個份，什麼都能給衛蘭靈！只為了能和咱們家攀親帶故。」

聞言，傅宰相重重嘆出一口氣，之前百般糾結痛苦的緒已然消散許多。顯然，經傅思瀅這麼一分析，捋了利益得失，就能判斷這份「真相」究竟有幾分可信。

答案是：一分都不可信。

「是為父糊塗了，」傅宰相慨，「方才在書房裏，小李氏哭哭啼啼，王老嫗哭嚎加，實在是擾為父的心智，令為父無法判斷，只能相信。」

李氏看傅宰相一眼：「看不得人哭？那我以後多你面前哭，讓你悉悉？」

傅思瀅差點笑出來。

傅宰相忙道：「可不敢，千萬不敢！夫人有什麼好哭的，哭壞眼睛、哭壞，那就得到為夫哭了。」

這話並沒有安到李氏，反而現在冷靜下來，一番委屈湧上心頭，驀然間，李氏便落了淚，淚流不止。

見之，傅宰相自然心慌，只能連番告錯求饒。

看到父親和母親如此，傅思瀅急忙揮手：「天也晚了，您二位還是回房休息去吧，爹您好好安我娘，您今天這出也太荒謬了。」

「好的好的。」

等二人要出門檻時，傅思瀅冷不丁道：「別整天想著從外面認孩子，想要的話，再親自生一個不好嗎？你們以為容辰願意當老麼嗎？」

夫妻二人差點被門檻絆倒，立刻頭也不敢回，走得慌不迭的，很快就沒了影。

爹娘走後，傅思瀅一人坐在堂中，臉上很快就沒了笑模樣，全然鷙，猶如黑雲城、烏雲罩頂。

過了一會兒，晴音探探進來：「大小姐，收拾嗎？」

看一眼桌上都沒吃幾口的殘羹冷炙，傅思瀅點頭：「收拾了吧。」

下人們速速上來打掃整理，傅思瀅則帶著晴音悠悠回去自己的屋子。一路上，想到今晚這出事，氣就順不了。

「你去點燈，我在院子裏坐會兒。」

「是。」

打算坐等孫丹回來，第一時間得知衛蘭靈被置的結果！

秋夜微涼，月如水，相得映彰。相府的下人說多不多，都很規矩，見大小姐在院子裏坐著，走路都繞遠了走，不敢打擾。

傅思瀅的手指輕輕在石桌上敲打，如同水滴落在石罄上發出的叮咚之聲，似乎在一下又一下地計算時辰。

這一坐，就等著過了子時。

晴音勸道：「您回屋等吧，夜裏寒氣重。」

傅思瀅搖頭：「無妨，再重也沒有慕王上的寒氣重。」連漠蒼嵐的寒氣灌頂都過，還怕得了這點寒氣？

終於，一個黑影飛過月亮，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