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過了很長很長時候,蘭初額角滲著汗,匆匆回到了松風院,帶著滿臉喜,曲了曲膝,聲音歡快的稟報著:
“姑娘,打聽到了,是好事兒聽劉嬤嬤說,是廷公公送了皇上的賞賜來,前院一早到現在,都在忙著接欽差,皇上賞了好些東西,給老祖宗賀壽呢”
李小暖怔了怔,長長的舒了口氣,皺著眉頭問道:
“欽差什麼時候到的?”
“說是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劉嬤嬤說,天還沒亮,就接到了吩咐,讓準備茶飯。”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子也跟著鬆下來,看來,是欽差的到來,才耽誤了那兩個人的啓程,今天的不幸只是個偶遇。
李小暖心神漸漸安定下來,擡頭看著蘭初問道:
“欽差什麼時候走?”
“廚房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準備中午的宴席,劉嬤嬤說,忙完中午的事,下午就能歇著了,看來欽差下午就該啓程回去了。”
李小暖鬆了口氣,點了點頭,笑著誇獎道:
“你是個有心的,等會兒吃了中午飯,你再找件什麼事過去一趟,仔細打聽清楚欽差到底什麼時候走,再打聽打聽恪爺和周公子什麼時候走。”
蘭初眼裡閃過疑,卻不多問,忙曲膝答應著。
李小暖心裡稍稍安定了下來,除非那個恪爺肯拉下臉,李老夫也肯縱著他,在古家滿府搜人去,不然他想找出來,可沒那麼容易這幾天,不等他遠遠離了越州府,說什麼也不出這個院門了
李小暖站起來,晃進東廂,靠到榻上,拿了本書看了兩眼,又走了神。
李老夫人是前天的生辰,皇上這賞賜今天早上纔到,這欽差真是路上耽誤了?這種禮儀的賞賜,斷沒有倉促趕不及的道理,這中間必定有什麼蹊蹺。
古大人是獲罪自殺,爲什麼李老夫人生辰皇上還有賞賜過來?這種榮耀,可不是一個罪臣之家應有的。
送賞賜的是廷公公,周公子和程恪怎麼沒在前院?
程恪過來上裡鎮賀壽還在理之中,周公子跟過來,就有些奇怪了。
李小暖垂著眼簾,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半晌,一聲接一聲的嘆起氣來,書房裡的邸抄,差不多已經看完了,可那些都是十幾年前的東西,幾乎沒有什麼用,要是能看到最近的邸抄就好了,至能知道些朝廷的大事和向。
古家雖說避居上裡鎮,可週夫人孃家、還有汝南王妃,都在京城,今天又有這樣的賞賜過來,古家和京城有著扯不斷的聯繫,和朝廷有著扯不斷的聯繫,這些聯繫會讓朝廷的風波*及到上裡鎮來。
古家有事,也就是有事。
李小暖長長的嘆了口氣,得想法子看一看這些年的邸抄。
唉,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現在李老夫人在款待欽差,那晚上,那兩個浪子是不是就要討要紅福去了?然後會發生什麼事?
李小暖頭痛起來,往後倒到了榻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管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只要那個程恪不說出連踢帶咬的事,只吃點心一件,倒無妨,李老夫人只有心疼的。
李小暖站起來轉了兩圈,轉進西廂,沉下心,坐到桌前慢慢影字去了。
吃了晚飯,李小暖長脖子仔細聽著院門口的靜,從來沒象今天這麼盼著古蕭過來過,可直到過了戌初,還沒見古蕭過來,李小暖失而又輕鬆的嘆了口氣,沒有靜是最好的消息。
冬末奇怪的看著幾乎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李小暖,悄悄拉了蘭初仔細問著究竟,蘭初攤著手,也說不出個頭緒來,兩人疑著侍候著李小暖沐浴洗漱了,李小暖躺到牀上,閉上了眼睛,冬末輕手輕腳的放下帳子,李小暖默默禱告了幾句,數著羊睡著了。
第二天卯正剛過,程恪和周景然已經收拾妥當,十幾輛大車裝滿了行李品,早早駛出古府大門,在外面候著了。
古府正廳裡,李老夫人坐在上首椅子上,周夫人侍立在李老夫人邊,兩人正笑盈盈的和坐在旁邊的周景然、程恪和古蕭說著話,
“……路上多加小心,寧可慢著些,一路上不要貪看熱鬧……”
李老夫人關切的待著,周景然和程恪微微欠一一答應著,程恪象是想起了什麼,笑著拱了拱手說道:
“老夫人,小可前幾天聽說一個人,想找老夫人討了回去。”
李老夫人溫和的笑了起來,
“聽說了哪個?什麼名字的?”
“老夫人,”
程恪輕輕咳了一聲,又拱了拱手,周景然輕輕的搖著扇子,滿眼笑意的看著程恪。
“府裡廚下是不是有個燒火丫頭,鴻福的?小可想討了去,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名字好,鴻福齊天,想帶回去送到祖母院子裡使喚,也算討個吉利。”
李老夫人怔了怔,轉頭看了眼周夫人,周夫人也滿臉意外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了起來,轉頭看著程恪問道:
“你見過那丫頭了?”
“沒,沒有沒見過就是覺得這名字好,纔想著找老夫人討了帶回去,送到祖母院裡去,不過想討個好口彩罷了。”
程恪用扇子輕輕敲著手心,不經意的說道,李老夫人點了點頭誇獎道:
“這也是你一片孝心,哪有不好的?”
說著,轉頭吩咐著侍立在旁邊的周嬤嬤,
“你親自去一趟,讓鴻福趕收拾了,換乾淨服,帶過來給表爺磕個頭。”
“不用帶過來了”
程恪急忙擺手說道,
“不用磕頭了,把給平安就行,這會兒不用見了。”
李老夫人微微怔了怔,笑著點頭答應著,
“好”
周嬤嬤恭敬的曲膝退了出去,急忙往後面廚房領人去了。
李老夫人看著程恪,鄭重的待道:
“鴻福是個憨丫頭,心眼實的不通氣,是我幾年前從外頭揀回來的,只會燒火,老太妃是個慈悲人,這丫頭放到老太妃院子裡,我一百個放心,只是一路上你要多些心,別讓人欺負了。”
程恪滿臉笑容,急忙連聲保證著。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古府大管事亭伯進來稟報說,外頭都準備好了。
周景然和程恪起長揖告了辭,周夫人扶著李老夫人直送到二門口,古蕭帶著小廝、長隨,和周景然、程恪分別上了車,他要把兩人送到十里長亭。
過了十里長亭,古蕭傷心的流著淚,看著周景然和程恪的車隊走得看不見了,才上車回去了。
中午,平安早早讓人包了間客棧,派人打掃收拾乾淨,周景然和程恪下了車,進了客棧大堂,程恪的小廝遠山和川已經在大堂一角支起紅泥火爐,燒了水準備泡茶,程恪頓住腳步吩咐道:
“去,把鴻福帶過來,讓學著泡茶”
遠山怔了怔,急忙答應著,出了大堂,找大管事平安領人去了。
程恪和周景然在大堂正中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周景然轉頭看著紅泥爐上已經滾開的水,笑著吩咐道:
“川先泡杯茶給我”
川笑著答應著,
“回周爺,早就泡好、也涼好了。”
說著,取了兩隻鈞窯白瓷杯子,從旁邊的小壺裡倒了兩杯茶,端了上來。
周景然翹著,端起杯子喝起茶來,程恪往後靠到椅背上,也端起杯子,低頭喝起了茶。
遠山引著抱著包袱的紅福,進了大堂,周景然正對著大堂口,看著跟在遠山後進來的紅福,眼睛瞪得溜圓,裡的茶一下子噴了出去。
程恪急忙轉過來,愕然看著畏著跟在遠山後的丫頭,那丫頭個子極矮極胖,臉極大而扁,兩隻眼睛一左一右,遠遠的分開著,鼻子塌得幾乎和臉平齊,脣足有半尺厚,半張著,一顆亮晶晶的口水掛在脣邊,似滴非滴著,左邊的眼珠往左,右邊的眼珠往右斜看著,不知道在看哪裡。
周景然暴笑起來,笑得渾著,手裡的杯子也拿不住,了下來,侍立在旁邊的小廝急忙手接住杯子。
程恪的臉由紅轉白又發起青來,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紅福氣急敗壞的問道:
“這?這是什麼東西?”
紅福脣上的口水長長的粘連著滴在了服上,兩隻眼珠往外翻著,咧著“呵呵呵”的哭了起來,遠山回頭看了看,躬答著程恪的話:
“爺,就是紅福,古府廚下的燒火丫頭。”
周景然擡手指著紅福,又轉過來點著程恪,笑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見紅福眼淚口水一起流著哭了起來,更是笑得捧著肚子,跺著腳,上氣不接下氣起來,一不小心,連人帶椅往後翻了過去。
站在後面的兩個小廝急忙衝上前托住椅子,扶起周景然,周景然站直子,笑得臉紅漲著,輕輕咳了起來,了幾口氣,晃到臉鐵青的程恪邊,用力拍著程恪的肩膀,指著紅福,半晌才說出話來:
“這丫頭,你一定得留著捧硯暖牀實在是難得啊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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