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傑跟香草姐妹說了之後，便從後門溜了。香珠聽說馬二郎來了，又喜又急，只能躲在穿花門那兒聽聽。

香草走了出去，笑問道：“啥時候來鎮上的？”馬二郎抿了一口茶說道：“就剛剛纔到，香珠還好吧？”

香草點頭道：“好著呢！只等你拿大紅花轎來接了。這幾天坐立不安的，心裡可惦記你了！”

馬二郎臉上出了幸福的笑容，目忍不住瞟向了穿花門。香珠正躲在那兒咬著手絹竊笑呢！

許氏話問道：“聽巧兒說你去了們家？”

馬二郎收回目，點了點頭說：“嗯，路過時瞧見吳良生，隨便說了兩句話。”香草隨口問道：“你跟吳良生還啊？”馬二郎忙說道：“也不，就是之前在鎮上遇見過幾次，打打招呼而已。對了，我這次給你們帶了些蜂來。”

“是啥花的？”“油菜花和槐花的。”馬二郎從板車上取下兩小罐蜂遞給了香草。

香草揭開灌口的封布往裡一瞧，白如凝脂，細，這就是沒加過任何添加劑和糖漿的蜂。湊近一聞，一槐花香氣撲鼻而來。笑道：“你送得真及時呀！讓珠兒每天喝一杯，保準親那天得跟天仙似的。”

馬二郎坐著聊了一會兒，便起告辭了。晚上，香草拿油菜花做了個釀排骨，香氣四溢，饞得香珠和香辛都流口水了。張金被香味兒引了進來，笑問道：“又是啥東西呀？在外面就聞著味兒了，有馬二郎送來的蜂吧？甜香甜香的！”

“是釀排骨呢！”香珠回頭笑道，“姨夫，門關好了嗎？該擺桌吃飯了！”

“好嘞，我去你姨娘！”正說到許真花，就氣沖沖地走來了。質問張金：“瞧見你寶貝兒沒有？這下可不得了了呀！我關了在屋子裡，倒能翻了窗出來！”香草等人聽了笑作一團。許真花自己也覺得好笑，叉著腰數落張金道：“你總是慣著，慣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往後誰敢要呀！你這當爹的該好好拉下臉子來訓訓纔是！”

“訓做啥呢？又沒做錯啥事！”

“翻了窗戶跑了還不算事啊？”

“那還不是因爲你關著嗎？你要不關，哪兒能翻呢？”

“我要不關著，只怕上房頂揭瓦了！我說你這當爹的一點都不爲自家閨著急呀？小滿的事也是！他都多大了，還不該說房媳婦兒啊？”

香草問道：“表哥還沒回來嗎？這都快吃飯了，他上哪兒去了？”

“是啊！”許真花氣不打一來，“這小的不回來，大的也不回來，是要zao反了嗎？張掌櫃的，你也不管管？”張金忙說：“行行行，我去找，大小都給你找回來，好吧？”

正說著，良傑和小鹿就從後院回來了。許真花聽著他們的聲音，衝出去就要抓小鹿。良傑忙擋在小鹿跟前，說道：“許姨，您莫生氣，我領著小鹿去看貞貞了。貞貞真可憐，老做噩夢呢！”

“你？”許真花搖搖頭說，“良傑你讓開，這小丫頭我還不清楚啊！準是想去，拉著你去的唄！”

“真是我領著去的，您不是不讓單獨出門嗎？又想去看貞貞好了沒，所以我才和一塊兒去的。”“真的？”

小鹿從良傑背後出腦袋，啄木鳥似的點點頭說：“是真的，娘！我可聽您的話了，我不敢一個人出門嘞！”

“你這個跳房頂的小丫頭……”

“算了，姨娘，有良傑陪著您不用擔心了！”香草捧著釀排骨笑著走出來，各塞了一塊兒在良傑和小鹿的。兩人吧唧吧唧地吃了下去，眼睛閃著綠地盯著盤子裡那裹了一層的排骨，忙嚷道：“再來一塊！再來一塊！”“洗手去！趕洗手去！”許真花吆喝這兩個小的去洗手了。

等飯菜擺上桌後，小滿這才熱汗淋漓地趕回來。許氏兩姐妹還在竈屋裡盛飯，張金指著他小聲笑道：“你娘今天發火了，你自己可小心一點！”

“娘發啥活呢？”小滿扯了一條面帕了一把汗說道，“這麼大熱天的也不嫌熱得慌？”

“喲？捨得回來了？如今大小是個工頭兒了，可不把你娘當回事呢！我嫌熱的慌？我還嫌看著你悶得慌呢！上哪兒去了？”許真花端著兩碗飯走出來，板著臉問道。

“娘，您莫生氣，我是給晉嫂子們送東西去了！”小滿

“送啥東西啊？”香草問道。

“我和幾個幫工打了兩隻野，我瞧著那東西好，就給晉嫂子和綠兒送去了！”小滿笑嘻嘻地說道。

香草微微皺了皺眉頭，含笑瞟了小滿一眼。香辛問道：“兩隻都送去了？沒帶回來一隻給我們嚐嚐鮮兒？”“本想著帶只回來的，可我聽綠兒說那野吃了對懷兒婆好，我就都給們留下了。我怕綠兒不會殺，就幫著把給殺了，破了膛纔回來的。你們要吃，明天我們再往林子裡轉悠一圈，指不定還有呢！”小滿說完笑容滿面，春風得意地拿起筷子嚐了一口釀排骨點頭道，“好味兒啊！香草，你明天再多做一些，給綠兒和晉嫂子送過去，們肯定吃！”

香草咬著筷子頭，笑嘻嘻地盯著小滿問道：“表哥，是綠兒吃呢？還是晉嫂子吃呢？”

小滿趴了一口飯，愣了一下說道：“那不都一樣嗎？”“那可不一樣呀！”香草衝小滿挑了挑眉，笑問道，“表哥，綠兒綠兒得可順口呢！有野都往懷裡送了，只當我們沒人吃呢，對吧？”小滿表有些尷尬，滿包飯地笑了兩聲說：“大表妹你向來不小氣的，爲啥跟兩隻野過不去呢？你要吃，我明天滿山給你找去！”“給了我，綠兒咋辦呀？”香草腦袋晃了兩下，拿走了小滿的筷子問道，“表哥，綠兒好不好呀？這名兒著很好聽吧？”

“那……那你平日裡不也這麼嗎？那……那著著就順口了唄！”“對呀，這著著順口了，說不定還能回家當媳婦吧？”小滿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比上紅漆還快呢！一桌子人都停下手裡的筷子，齊齊地看著他。他好不尷尬，搶過筷子低頭迅速飯道：“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咋就說到媳婦去了？”香草笑米米地問道：“那你說綠兒到底好不好啊？你要不趁早，說不定就是別人的了！”

香辛附和道笑道：“怪不得打了野不給我們嘗，原來是拿去哄綠兒了！”

“沒有沒有！”小滿起端起碗了兩口飯，拿手捻了兩塊釀排骨塞裡。

許真花忙拿筷子敲他的手說道：“沒規矩了！你拿手了還讓我們咋吃呀？”

小滿低頭笑著，一溜煙就跑了。許真花喊道：“往哪兒去啊，大兔崽子？”

“找孟賢喝酒去！”小滿回了一聲，就沒人影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來。許真花忙問香草：“那綠兒是哪兒人呀？爹孃還在不？家裡有沒有兄弟姐妹？到底跟晉嫂子的還是跟蒙時爺的？”香草笑道：“是蒙時的人。”“那應該還有賣契在蒙時手裡吧？要把贖出來的話，那得多銀子呀？縣城裡的一個丫頭能賣多銀子呀？”許真花噼裡啪啦地問了一大堆問題。

香辛笑道：“姨娘是想當婆婆了吧？香草，快跟姨娘說說，要不然姨娘可得急死了！”

香草一邊啃著排骨一邊說道：“這些事要問蒙時才曉得……”

“那你幫我去問問吧！”許真花迫不及待地說道，“要不這會兒就去？”許氏道：“都哪個時辰了？草兒咋好上蒙時那兒去呢？真花，你也莫太急了！往常說我急，這回到你的吧！”

張金笑道：“這第一回想當婆婆，可不得急死了嗎？那急也不能事呀，讓香草找個空閒去問問蒙時再說。”許真花叮囑香草道：“可記住了！要不就明天去問吧，早問早打算呢！”

香草連連點頭道：“嗯嗯嗯，我記住了，一定給您問得一清二楚，連祖上三代都一併問了，您放心吧！”

“對了，”許真花笑道，“最好能先拿了的生辰八字，我好去對對。”

“行！”

晚飯過後，香草三姐妹和小鹿在旁邊院子納涼。良坤的影忽然在門口閃了一下，香草起喊道：“是良坤哥嗎？進來坐吧！”

良坤走了進來，笑道：“我剛去了翠微堂拿藥，隨道過來接良傑。”

“我娘正在給他裝下水呢！你坐會兒等等！你拿啥藥啊？”

良坤條件反地了自己的右肩頭說：“那天打架傷了這兒，還有些疼呢！我就上翠微堂問喬大夫拿了點藥酒。”

香辛話道：“那可得醫斷了兒，要不然往後每到雨天就疼呢！我小時候摔斷了骨，如今一下雨就疼。”

良坤道：“這倒沒啥，只是怕香家的人再上我三伯家去鬧。貞貞那事鎮長也拿著沒法子，我三伯孃整天都提心吊膽呢！”

香草道：“說來說去，還是害貞貞那人沒找到啊!”

這時，小鹿話了：“我和良傑今天去看了貞貞，做夢都會被嚇醒呢！說不曉得那人是誰，只聞到一香味兒。”香草忙問道：“啥香味兒啊？”“也說不清楚，像是墨盤裡的墨味兒，又像是香樟樹的味兒。”

良坤想了想說：“要說香樟樹的話，那有這味兒的人可多了去了。最近魏家和蔣家都在砍樹收木頭，但凡搬過砍過香樟樹的人恐怕都有那味兒。”

香草疑心道：“爲何會有墨味兒又有香樟樹的味兒呢？莫非是個人？”

小鹿搖頭道：“貞貞只記得這香味兒，其他的都不記得了。那時早給嚇一團泥了，哪裡還記得那麼多呢？”

正說著，良傑已經提著一桶子食店剩下的下水走了出來。良坤起接過木桶，跟香草等人打了個招呼，就和良傑一塊回家去了。

回到家時，許氏忙迎上來接過木桶笑道：“多虧了香草家的這下水，我家豬又長了不！那張三姑還想跟我爭呢，也不瞧瞧我家良傑還在食店呢！良坤，你手膀子不好，趕去歇著。”

良傑說道：“哥，你手膀子還疼嗎？拿了藥我給你……”“你啥呀？”胡氏走回來拽起良傑道，“你哥有你嫂子呢！你瞎啥心呀？來，幫娘餵豬！”

良坤拿著那小瓷瓶藥酒回了房間。香雲正在燈下補什麼東西。兩人對視了一眼，心各異，一句話也沒有。

良坤坐下後，了上的衫子出胳膊，然後倒了藥酒在左手手掌裡，夠著一點一點地著。他的作十分不便，忍不住輕輕地喚了兩聲。

香雲擡起頭，看了良坤兩眼，起走過去說道：“讓我幫你吧。”

“不必了，”良坤居然冷冷地拒絕了香雲。

香雲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心裡忽地就有些難了。咬了下脣，什麼都沒說，轉回到了桐油燈前。

昏黃燈下，香雲的臉像塗了一層不勻淨黃泥，僵而又暗沉。一荒涼過的心頭，明白良坤是厭惡了。從那天良坤喝醉酒回來，良坤便總是背對著睡覺，連話也很跟說了。鬧不明白，良坤不喜歡，可爲何在知道喜歡吳良生後這樣對？

良坤完藥酒後，起往牀裡一躺便不說話了。外面，胡氏喊道：“良坤吶，去衝個涼吧！娘燒了熱水在鍋裡，香雲給你衝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