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兒連連點頭道：“夫人就沒看您順眼過！往常在爺跟前裝模作樣的，待你還有幾分親切。這回爺一出門辦差，就變了臉了！剛纔我真想跟頂撞幾句，又怕爲難姨娘，這才忍了下來。”

“唉！”陳銀兒心酸地嘆了一口氣道，“莫非真是我命運不濟？先前遇著個黑心肝的香樟，差點斷送了我一生；後來又遇著相公，待我真心的好，只當能和和完了這輩子，誰曉得那燕氏心思藏得深，要不是燕衝提醒了我一句，我只怕還當是好人呢！對了，箏兒，燕衝現下在哪兒？”

“不清楚，姨娘，您先好好顧著您的子纔是最要的。”

“我不放心，明天你還是出門打聽打聽，看元府那邊逮著他沒有。我你暗地裡跟相公帶個信兒，你送出去了嗎？”“送了，想來再過四五天就能有回信兒了。”

“對了，燕衝跟蒙易要好，你明天去蒙府問問。我與蒙府的那位有些緣分，應該會見你的。”17dgb。

“行，我明天就去。”箏兒把這事記在了心裡，所以第二天早上伺候過陳銀兒吃了早飯喝完藥湯後，就著急地出門去了。剛出了小院，迎面就上了白靈。白靈攔了問道：“上哪兒去？不在你那位陳姨娘邊伺候著，回頭又該說夫人欺負了！”

箏兒回道：“我去哪兒你管不著！難不連門兒都不許出了嗎？讓開吧！”

“喲，還發脾氣了？”白靈不肯讓開，抄手擋著箏兒說道，“只當還是從前陳姨娘得寵的時候呢？現下都只剩下一口氣兒了，你還護著，真是自掘墳墓呢！我勸你，識相些，到夫人跟前討些巧，指不定等陳姨娘死了之後，夫人能收容你呢！”

“你胡說什麼呢？姨娘好好的，怎麼會死了呢？要不是你和夫人，姨娘會那樣嗎？”

“什麼？”白靈眉頭一皺，指著箏兒罵道，“那陳姨娘自己活不了，還怪得上我和夫人？難不你以爲是我和夫人背地裡搗鬼才病了這麼久的日子？大夫們說什麼你都聽見的，還敢冤枉我和夫人？真是上沒遮攔了！”

箏兒氣憤道：“你們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等爺回來了，他自會給姨娘做主的，到時候看誰吃不了兜著走！哼！”

“你給我站住！”箏兒沒理會白靈，繞開徑直往外走去。白靈氣得牙，飛快地跑到燕氏跟前，添油加醋地告了箏兒一狀。燕氏眼珠子翻了翻白，擱下了手裡那本《靈咒》，罵道：“真是個不知死活的賤蹄子！當初陳銀兒帶著府的時候，我就該早早地打發了！”

白靈在旁說道：“夫人，奴婢瞧著是越發囂張，自以爲是了！您沒瞧見剛纔發脾氣那樣兒，真拿自己當半個姨娘似的！奴婢擔心，陳姨娘要死了，沒準也想嚐嚐做姨娘的滋味兒！”

“做的白日夢吧！”燕氏氣呼呼地說道，“想做姨娘？還不夠格呢！現下出去了嗎？”

“出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麼了？是不是找人逮了回來？”

“不必理會，趁不在，好好收拾收拾陳銀兒纔是正事！要真讓留著命等相公回來，不知道要告我多狀了呢！哼，”燕氏一臉邪笑地說道，“早些送跟兒子團圓，也算我功德一件了！家裡的觀音香還有嗎？”

“還有呢！”

“那就加倍兒地往屋子裡點著。不是一心想求兒子昇天投胎嗎？不多點些觀音香，孝敬孝敬觀音菩薩，心願哪兒那麼容易達呢？菩薩也是吃香火的，奉承的！”白靈連連點頭笑道：“是，奴婢明白了！”

隨後，白靈領著兩個小丫頭闖進了陳銀兒的房裡，不由分說地點起了觀音香。陳銀兒吃力地撐起子，驚訝地看著們問道：“你們這是要做啥？難不要燒了我這屋子？”白靈走到牀邊，冷漠地看著陳銀兒道：“姨娘不是信菩薩的嗎？虧夫人一直記著，總在家裡備著觀音香呢！昨天聽聶大夫說您的子是不行了，夫人真是很擔心呢！這會兒吩咐我來給您多點些香，指不定菩薩了供奉就能饒您多活幾天呢！您安心歇著吧！”

屋子裡頓時煙霧繚繞了起來，陳銀兒覺得十分刺鼻嗆。忙捂著心口咳嗽了兩聲道：“趕都掐了！我……咳咳咳……我不用香！都出去！”白靈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拿了一把觀音香在陳銀兒跟前揮了揮，薰得陳銀兒立刻淚流滿面，咳嗽不已。掩笑道：“姨娘，這滋味兒好吧？這拜菩薩不就興個香火旺盛嗎？準給您弄得旺旺的，您渾都著一子香氣兒呢！奴婢願您早登極樂，和您那沒出世的兒子早早見面去吧！”

“你這是想薰死我……”

“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是省口氣兒躺著吧！”白靈輕蔑一笑，轉招呼那兩個小丫頭說道，“聽著了，姨娘子弱，怕招風吹著，把門窗都管嚴實了，不許一風進來！”

窗戶被關上後，屋裡更像是個煙燻爐子似的。白靈帶著小丫頭出了屋，狠狠地將房門拉上了。裡面傳來了陳銀兒沉重的咳嗽聲，和輕微的喚聲。

兒夫順一。平日裡伺候陳銀兒的幾個丫頭都站在旁邊面帶畏懼和驚恐地看著白靈。白靈叉腰衝們吆喝道：“姨娘正在裡面靜養呢！誰要打擾了，夫人可不會手下留的！你們幾個都到旁邊小香堂裡跪著，幫著你們的姨娘好好求一求，興許菩薩能顯靈呢！”

其中一個膽大一點的丫頭說了一句：“屋子裡不風，薰著姨娘怎麼辦呢？”話音剛落，白靈上前抓著的髮髻，往地上掀了一把，立刻摔在地上，痛了一聲，不敢再說話了。白靈回頭瞪著其餘的丫頭問道：“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沒有？索一次問個夠！”

沒人敢再吭一聲，都知道白靈是夫人邊的人。今天這薰屋子的主意應該是夫人的意思。自打家裡爺出門去了，夫人待陳姨娘的態度一天不如一天，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們此刻只盼著唯一能說上話的箏兒趕回來！

這時，屋裡陳銀兒的咳嗽聲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沉重。白靈轉得意地笑了笑說道：“姨娘，您得忍耐著些！那求菩薩保佑是容易的事嗎？要是香不夠，您只管言語一聲，奴婢再給您點些來！”

陳銀兒咳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完全聽不見了。剛纔那說話的丫頭忍不住又唸叨了一句：“姨娘，該不會是暈過去了吧？子本來就弱……”

“閉！”白靈沒等說完話就結結實實地給了一掌，打得哭了起來。捂著臉，委屈地泣了兩聲。白靈罵道：“你懂什麼呀？姨娘不咳嗽了，指不定菩薩顯靈了，正在裡頭跟論佛經呢！好好閉上你那，要不要我找針替你封上？”這丫頭又委屈又氣憤，嘟囔了一句道：“要是爺回來了，你還敢這樣嗎？”

“說什麼呢？有本事嚷大聲點！”白靈上前揪著這丫頭的長髮，發狠地推倒在地上，順手摺斷了一支柳樹藤條，麻利地捋了上面的綠葉兒，朝臉上頭上一頓。

院子裡頓時響起了這丫頭的慘聲。抱著頭，滿院子地跑，可白靈越越來勁兒，追著一邊一邊罵道：“你護著你那姨娘！索死你，一塊兒陪葬去！站住，死丫頭！你躲得過和尚躲不過廟！回頭我讓夫人狠狠地打你幾十板子，看你還怎麼嘀咕！”

這丫頭被打急了，分不清方向地往找地方躲，一頭撞進了陳銀兒的屋子裡,裡面頓時冒出一濃烈的煙霧.顧不上這些，憑覺往陳銀兒牀邊奔去，哭喊道：“姨娘！快救救我！白靈要死我，您快救救我呀！”到了陳銀兒的胳膊，拽著使勁地晃了兩下，卻忽然發現陳銀兒本沒有反應，嚇得一邊咳嗽一邊大道：“姨娘不了！咳咳咳……快來人呀！姨娘不了！”白靈站在不斷冒著煙霧的門口，掩鼻冷笑道：“那一準是飛仙了！你該恭喜你家姨娘，別人求了一輩子的仙，現下都如了願了！”

“得請大夫……”

“請什麼大夫？”白靈冷冷地說道，“大夫來了也沒用，姨娘可是升了仙的人，趕給準備後事吧！”

“說什麼呢？”箏兒忽然從院外匆匆地跑了進來，發現院子裡一子煙香味兒，而且全都是從那陳銀兒屋子裡冒出來的。

頓時嚇得臉發白，著急地要撲進去看一眼。白靈卻扯住了的胳膊，將推開喝道：“你現下去了也沒用！姨娘已經昇仙了，要想跟著一塊兒去，這會兒子跳井還來得及！哼，這下我看還有誰給你這小賤蹄子撐腰！回頭夫人會好好收拾你的……”那一腔得意和不可一世還沒吐訴完，就忽然發現院門口站著另外兩個人。轉頭一看，不深吸了一口冷氣，竟然是香草和亭荷兩人！那瞬間，腦子裡只冒出了一句話：這兩人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進了寺廟還是庵堂了？”香草用手揮了揮眼前撲鼻的煙霧問道。

“你……”白靈顧不得再跟箏兒爭吵，驚異地看著香草兩人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家夫人…………知道嗎？”

“你這話倒問得真奇怪呢！我自然是從大門上進來的，難不還用得著翻牆嗎？”

“可是……”

屋裡忽然傳來了箏兒驚魂的聲：“開窗戶！趕開窗戶！拿涼水來，快去！”

幾個丫頭見著箏兒回來，立刻奔進屋子裡去開窗戶。香草撥開白靈，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開窗戶沒用！趕擡了出來，興許能緩過氣兒來！亭荷，趕幫忙去！”

箏兒忙和之前進去的那丫頭慌慌張張地把陳銀兒擡了出來，亭荷扯了圓桌上的桌布便鋪開在院子地上，讓陳銀兒先躺在那兒。

陳銀兒滿面通紅，猶如沸煮過的螃蟹似的。香草接過丫頭手裡的那盆涼水，也不管什麼禮節不禮節的，徑直朝陳銀兒臉上潑去！然後丟了木盆，對箏兒說道：“還愣在這兒做什麼？真等備紙錢嗎？趕請大夫去!”

箏兒到底沒經歷過這樣的事，見平日裡疼自己的主子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兒，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亭荷著急道：“現下是掉眼淚的時候嗎？要哭也等姨娘真沒了再哭！趕找個人請大夫去！”箏兒這才慌里慌張地派了個丫頭去請大夫。再回頭時，詫異地看著香草，因爲香草正雙手重疊叉，使勁地往陳銀兒口摁著！詫異地問道：“蒙，您這做什麼呀？”

香草沒回答，掌上使著勁兒，裡默默地數著：“五……六……七……八……”當數到第八下的時候，陳銀兒忽然從腔裡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咳嗽聲。立刻停下手來，笑道：“緩過氣兒了！”

箏兒和旁邊的丫頭全都看傻了眼，亭荷也是第一次見香草做這種事，顯得十分奇怪。但當聽見陳銀兒咳嗽時，們全都高興地歡呼了起來。香草甩了甩手笑道：“許久沒幹這事了，還真有些累人呢！”白靈見陳銀兒緩過氣兒來，又驚又氣，轉跑去向燕氏報信了。香草隨後對箏兒說道：“另騰一間屋子出來，把你家姨娘挪進去再說。人現煮些人蔘水來，灌兩口熱的，暖暖心。”

箏兒一臉爲難輕輕地搖頭道：“早沒人蔘了！自打爺出門後，夫人就沒再給過一像樣兒的人蔘鬚子，送來的都是些須末，本不能用！”

香草進了院子也看出了陳銀兒眼前的境了，忙說道：“剛纔我吩咐亭荷備了一人蔘，本就是打算送給你家姨娘的。先拿去弄口熱的來給你家姨娘暖暖心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