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替顧辰之打了簾櫳。

一寒風也悄然，很快又被屋子裡的暖氣融合，變得不足味道。

“我昨日準備去你那別館瞧你的，又怕你不在家。我想著，你們纔出宮，人事多，只怕忙不過來。我想著貿然去了，也打攪你們。今日你就來了。真是不經念......”顧辰之朗聲笑。

他把溼的大氅解下來，給一旁的大，自己坐到了炕上。

裡面的長袍，也帶著溼氣。

鬢角能滴出水珠。

外頭的雪太大了。

“我的不是。我昨日就應該過來的，只是我娘要出門拜年，王爺也不在家裡，孩子們只給孃，我又不放心，就在家裡帶了一整日的孩子。”顧瑾之笑著解釋。

見顧辰之已經坐下，打算先說話的樣子，又道，“大哥，你裳頭髮都溼了，不如先去更，別染了風寒。這酷寒天，染了風寒也不易好......”

顧辰之也覺涼意從頭頂沁。

一路走路，他只顧進步進院子，連傘都沒有撐。大雪都澆在頭上，融化青，如此已經皆化爲涼水，慢慢讓頭皮裡滲。

頭上著了涼，最容易生病，顧辰之是知道的。

他沒有逞強，笑著道：“那七妹再坐坐，我去去就來。”

大林蔓菁也笑著起。

顧辰之和大就先回房更。

顧瑾之趁機對大夫人道：“大伯母，我下午還要去二伯母和三嫂那邊坐坐......”

“知道你忙，也不耽誤你，我讓廚房早半個時辰開飯。”大夫人笑道，“你三嫂也時常惦記你。”

顧瑾之道謝。

然後問大伯母：“大伯近來好？王爺也想著來給大伯拜年，就怕大伯人事繁雜，沒空見他。”

“哪裡話？”大伯母道，“王爺是最貴的貴客了。你大伯也說去給你們拜年的。”

顧瑾之笑笑，就說，回頭讓王爺先過來給大伯拜年。

然後。又問了問二姐顧玥之。

嫁到唐家的二姐，是大伯母唯一的兒。似乎過得不錯。

“......好著呢。公公前年去世，如今你姐夫襲了川寧伯，給你二姐請封了誥命夫人，也給孩子請封了世子。”大伯母道。

顧瑾之點點頭。

記得二姐的公公，最擅長爲人事。

而婆婆，就比較短見。

“二姐家的親家太夫人，還健朗？”顧瑾之問。

“健朗著，現如今吃齋唸佛，家裡事一概不管的。”大伯母道。

說著話兒。顧辰之更之後。很快就又折了回來。

顧瑾之和大伯母的家常話就被打斷。

他和顧瑾之不見生疏。一見面便有話題聊。

他先問了顧瑾之這幾年在廬州過得好不好，王爺對可好，顧瑾之的孩子們如何等家庭瑣事，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各種病案。

顧辰之在京城這七年，積累了聲。

他非常刻苦，不停向人請教。太醫院的人都看著顧延韜的面子，願意教他。顧辰之雖然沒有拜師，卻也是集衆家之所長。

他的醫突飛猛進。

他自己，也有很多深刻的見解，急需一個醫更高的人和自己切磋。

他把顧瑾之當了那個人。

兩人滔滔不絕說了一個時辰的醫藥，大夫人和大都不上話。

原本要早半個時辰的午膳，愣是遲了半個時辰。

午膳後。顧辰之和顧瑾之都有點意猶未盡。

可午膳之後，就到了未正三刻。

冬天的天黑得比較早，又是大雪天，顧瑾之想趁天黑之前回去，又想去三嫂那邊說話。就不得不告辭了。

大和顧辰之送顧瑾之到垂花門口。

顧辰之仍想留顧瑾之說話。

顧瑾之便道：“我今年大概是不會離京了。等空閒下來，咱們在說話。”

顧辰之微訝，看了一眼，問：“不離京，你和王爺嗎？”

“王爺回去的......”顧瑾之道。

顧辰之還要問，顧瑾之已經行禮告辭。

等顧瑾之走後，大問顧辰之道：“七妹說今年不離京，是什麼意思？他們也要像簡王府那樣，賴在京裡嗎？”

顧辰之看了一眼，他不太喜歡大用“賴”這個字。不喜歡歸不喜歡，他也不好一點小事就說妻子什麼，只得搖搖頭，道“我哪裡知道？回頭得空，再問問吧......”

朝廷的事，顧辰之不甚關心，他的確不清楚。

大就沒有再問了。

夫妻倆回了房間。

孩子們的孃，把顧瑾之送給孩子們的荷包拿給了大看。

顧瑾之的每個荷包裡，是四朵用黃金打造的八葉桃花。八葉桃花邊沿都有小孔，可以單獨玩，也可以穿了做首飾。

花瓣薄如蟬翼，甚至能約瞧見微風的細微抖，宛如新綻蕊。這栩栩如生的手藝，趕上京裡最好的金匠了。

大不釋手，口裡嘖嘖稱奇，看了片刻，道：“這也太貴重了。廬州竟有這樣好手藝的金匠......”

“見多怪，坊間手藝高的匠人多得是。”顧辰之道，“東西是貴重，可廬州富足，七妹一向大方，也是拿得出的。給了孩子們的，你替們收著就好了。等七妹孩子們過來的時候，你也備份厚禮送回去。”

大道是。

把顧瑾之送的禮，讓大丫鬟仔細收起來，又道：“過了年，給惜姐兒打套頭面，我正愁沒有好東西。如今就得了這個......”

心很好。

等心緒從首飾上轉回來，大又想到了某件事。

猶豫了下，試探著問顧辰之：“你說，七妹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可是有什麼方？”

顧辰之臉頓時一斂。

大就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

這個話題，是他們夫妻的忌。

一連生了五個兒。大林蔓菁承了很大的力，顧辰之也同樣。

顧辰之的力甚至更重，只是大不知道罷了。

顧辰之是顧延韜唯一的兒子。

假如他顧辰之沒有兒子，他們這一脈就要斷後。

老爺子臨走前，留下兩條言，一條是顧氏不二嫁，另一條是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顧辰之已經燒了“不二嫁”的祖訓，給父親顧延韜惹了不的麻煩，至今還要人在說顧氏子不孝順。

孝爲忠之本。

不孝即不忠，非孝子不能爲忠臣。這是整個社會的主流觀念。

不忠不孝。一個男人在社會立足的本就沒有了。

顧辰之燒了祖訓。爲四妹顧珊之改嫁，爲顧珊之爭了口氣，卻讓顧家和顧延韜被人攻訐至今。等將來其他弟弟們做，肯定還要影響。

這件事太惡劣了。

哪怕顧延韜再位高權重。顧家得了個“不孝”的名頭，也要被世人恥笑，孩子們也難得皇帝的重。

這件事的後果，已經無法彌補了。

所以，顧辰之是不敢再燒第二條的。

父親顧延韜也不敢違逆。

父親對林蔓菁不能生兒子諸多不滿，卻也不好公然違背祖訓，替顧辰之納妾。所以，顧辰之能抵擋一時。只是，他已經三十六了。再過四年。他就滿四十。

到時候，他想不納妾，不僅僅父親，只怕一直支持他的母親也不答應。

可，顧辰之真心不想納妾。

這是他的力之一。

他和林蔓菁的。非普通夫妻可以比擬。

他不想傷了林蔓菁的心，讓夫妻變得面目前非。沒有一個靈魂深相至深的人，生活還有什麼意義？顧辰之一直信奉此道。

他父親也沒有妾，所以他母親過得比較舒心。

這對顧辰之影響很大。

他素來就不財和權，更不在乎什麼名聲、地位、酒、人。

他只想家庭溫馨和睦。

人總有一樣追求的。往大了說，顧辰之想濟世救民；往小了講，顧辰之想疼妻子、兒，孝順父母，悌兄弟姊妹。

林蔓菁再不生兒子，這種和睦，就要被強行打破了。

所以，每天提到兒子的話題，顧辰之就頭疼不已。

“我記得七妹曾經說過，能不能生男丁，跟人沒關係。是男人的錯。”顧辰之道。他眉宇間，有些許痛，“七妹從未說錯過。當年說，袁裕業不能生育，四妹沒事。袁家鬧了那麼多年，最後四妹改嫁，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足見袁裕業是有問題的。”

“胡說。”林蔓菁抓住了丈夫的手，“人肚子裡懷著孩子，能不能生男丁，是人不爭氣，怎麼是你的錯兒？”

顧辰之反握住了妻子的手，不想再爭論這個問題。

他對顧瑾之的這種觀點，也有點懷疑。

因爲他無法理解這中間的因果。

“要不，你改日問問七妹，看看可有良方。”沉默片刻，林蔓菁小心翼翼道，“七妹的醫，也許在你之上。假如說沒有，我也死了這條心......”

豔的面容，被烏雲佈。

顧辰之心裡也不好。

他只得先答應了，道：“好，我下次問問。咱們還是早做打算。我想過了，今年年底就跟爹孃說，把三弟家的老二過繼到我名下，我當兒子教養他。”

林蔓菁沉默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