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很炎熱。

顧瑾之和姜昕一路到了明慧大長公主的住，兩人已經額頭沁汗。

丫鬟半揭起翠綠氈簾，擱了冰塊的房間，氣流溢出來，清涼拂面，淡香綿長。

姜昕先進了屋子，顧瑾之隨後。

明慧大長公主正在抄寫佛經。

見顧瑾之和姜昕進來，才放了手裡的筆，讓丫鬟把抄寫完的佛經，仔細收起來，然後淨手，出來和顧瑾之說話。

“……真有福氣。”明慧大長公主看著顧瑾之的肚子，讚道，“當年在延陵府，我一瞧你，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

顧瑾之的臉頰，有點細長，下尖尖的，並非大福之相。

若不是對太后有恩，又有朱仲鈞在後，想做這個廬王妃，面相上就過不去的。

但，如今一口氣爲朱仲鈞添了三個兒子，誰敢說福薄呢？

顧瑾之笑了笑，道：“公主謬讚。是王爺有福，我沾了王爺的福氣……”

明慧公主也微笑，然後趁機看了眼姜昕。

姜昕這麼多年無子，姜府上下不無替心的。

姜昕忙撇過臉去。

明慧公主也不是那囉嗦之人，知道姜昕很忌諱說這些的心思，就沒有多談。

大家說著話兒，姜夫人和姜家兩位也來服侍了。

顧瑾之起，和們見禮。

“好些日子不見公主，想著來請安，並無他事。”當姜夫人晦問顧瑾之來意的時候，顧瑾之解釋道。

姜夫人無疑是不信的，就給姜昕遞眼。

姜昕也不看母親。

顧瑾之倒是趁機，把姜夫人看了個遍。

從的面相上看。應該是便。

只怕也有了些時日了。

沒有號脈，沒有看舌苔，單單看看面相。顧瑾之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造的便。

姜夫人和姜家的人並沒有騙姜昕。

姜夫人沒有其他病，真是隻是便而已。

顧瑾之也不知道姜家有什麼規矩或者晦。但姜夫人沒有請看病，也不好貿然說什麼。

默默給姜昕遞了個眼。

姜昕就知道顧瑾之心裡有數，也淡淡舒了口氣。

說了會兒話，姜昕要告辭。

姜夫人一頭霧水，道：“這正中午的，日頭毒辣。你得住，王妃可不行。是雙子的人。既然來了，吃了午膳，半下午日頭緩了些再回去，你這急急忙忙的。是做什麼？”

姜昕想到顧瑾之臨來前跟說的話，只得撒謊道：“顧瑾之家裡還有孩子，一刻也離不得……”

姜夫人就不和姜昕說話了，只看著顧瑾之，笑道：“家裡有孃。哪裡就委屈了爺們？王妃難得來一趟，茶淡飯，吃些再回去。否則，公主和我們都不安心的。”

明慧公主把姜昕的神態瞧在眼裡，知道姜昕和顧瑾之今日來是有目的的。而姜昕又這麼迫不及待想走。足見有鬼。

於是，明慧公主也開口挽留顧瑾之：“用了午膳再回去，要不然，就是嫌棄我們府上的飯菜劣了……”

顧瑾之不顧姜昕眉弄眼的，答應下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答應留下來用膳。

姜昕咳了咳。

姜夫人沒等說話，就了的話頭，道：“你若是有事，你先回去吧，改日再來不遲。”

姜昕尷尬了鼻子，知道自己在母親跟前弄鬼，已經惹惱了母親，只得嘻嘻笑道：“我哪有什麼事？娘這樣說話，外人聽了，還以爲您是趕我走呢……”

明慧公主笑起來。

姜夫人也無奈笑了。

姜家並沒有什麼晦不能對人言的。

但，便這種事，對於人而言，總有點尷尬，覺得是惡疾，不宜過多宣揚的。

姜夫人只請了位太醫。

一開始便而不能，五六日都不下便，腹部又脹痛，人很難。姜夫人也不好把這種私事，告訴外人，就忍了下來。

忍了大約半個月，家裡人都看得出不太舒服。

明慧公主又是個眼尖機敏之人，就問：“你是不是哪裡不太好？”

姜夫人只得如實說了。

明慧公主見多識廣，忙笑道：“這是小疾，最平常的病，得這便癥的人多了去，沒什麼好的。你也是做了祖母的人，不必如此。”

姜夫人點頭道是。

明慧公主就讓去請個太醫。

太醫也說是小病，開了幾進潤之劑，讓姜夫人先吃半個月，便自然就能解了。

哪裡知道，姜夫人吃了進潤之劑，便並未見好轉，反而大便更加不能。從前五六日還能下一次，如今七八日都不下。

大便宿，腹脹難忍，姜夫人是更加痛苦。

那位太醫又換了個方子。

結果，還是不行。

太醫說了個民間驗方，讓姜夫人以手掏糞，來緩解大便不能的痛苦。

姜夫人是個雍容高雅的人，覺得這方法污穢不堪，令人作嘔，並未實行。

而後，著實難得，就讓丫鬟幫助掏糞。

這過程是痛苦萬分，又臭氣熏天的。

別說是兒媳婦和兒，就是元平侯姜樑，都未吐半個字。

雖然是治病，但過程難以啓齒，姜夫人每次都是輕描淡寫的說給外人聽。又令丫鬟封其口。

覺得尷尬。

越是這樣，外人越發覺得瞞了什麼大病。

就像姜昕。

從開始發病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月了。

姜夫人不想換太醫，弄得人盡皆知，又覺得請的太醫，也算是個名醫，其他大夫未必就在他之上。需要假以時日，病才能慢慢好起來。

今天，姜夫人又有六七天未通便。肚子很不舒服。

從臉上都能看得出來。

是打起十二分的神。

姜昕都看在眼裡。

顧瑾之卻沒什麼表。

姜夫人就瞪了眼姜昕，暗示別胡說什麼。

吃飯的時候。姜夫人神間不暢，任誰都看得出來。

姜昕忍了又忍，最終沒有忍住，直接問：“娘，您到底是怎麼了？您這樣瞞著，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實話告訴您，我今日請顧瑾之來。就是想給您瞧病的。有病就看醫吃藥，您瞞著有什麼用？”

大家的目，都在姜昕臉上。

顧瑾之也有幾分難堪之。

姜夫人卻沒有回答。

沉默著。

過了須臾，纔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對顧瑾之道：“原來王妃今日是單來看我的，我激不盡。”

然後就以茶代酒，要敬顧瑾之，想把姜昕的話揭過去。

毫不提生病的事。

便這種事，在飯桌上說。太煞風景了。

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姜夫人不想如此失禮。

姜昕不像其他孩子，關心好看的裳、漂亮的首飾、豔麗的脂等。這些，姜昕都沒有興趣。

除了讀書寫字，就是看重家人。

姜昕是個非常重的人。

知道姜夫人不好，姜昕就方寸大。

不相信姜夫人的話。

也許在姜昕看來。便僅僅是小疾，沒必要吞吞吐吐的。既然非要言又止，足見說什麼便，是搪塞之詞了。

可任何的病，都有嚴重與否。

到了姜夫人這麼嚴重的便，已經是大疾了。

姜夫人並沒有騙任何人，只是輕描淡寫。

很怕顧瑾之追問。

顧瑾之卻是個謹慎人。見姜夫人如此，果然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順著姜夫人的心思，把話題揭過去。

顧瑾之沒有理會姜昕，讓姜夫人鬆了口氣。

姜夫人這才空，瞪了眼姜昕。

顧瑾之也暗中給姜昕使眼。

姜昕見大勢已去，懶得再說什麼，悶悶喝了幾口酒。

明慧大長公主和姜家兩位，都沒有開口。

見場面有點冷，明慧大長公主清了清嗓子，對顧瑾之道：“樑哥兒媳婦，你讓王妃給你瞧瞧。你這病啊，也是一日日耽誤了。王妃自和昕姐兒要好，就像是自家孩子，沒必要遮掩什麼。誰不生病？生病了，還顧什麼面？”

姜夫人臉微紅。

顧瑾之笑著，依舊沒有主開口。

怕姜夫人難堪。

明慧公主的話，姜夫人是不敢不聽的。

姜夫人猶豫了下，最終笑著道：“娘，不如等用完了午膳，再請王妃瞧瞧吧。來者是客，總不能不讓王妃吃飽飯啊……”

明慧公主就笑，道：“也是。昕姐兒急了，我也跟著急了。這要是說出去，咱們家如此待客，人笑掉大牙的。”

飯桌上氣氛一鬆。

姜昕也出了笑容。

“…….我也好幾年不看病，手有點生，又懷六甲，只怕看得不那麼準。若是夫人信任我，我回頭給您把把脈。”顧瑾之道，把自己願意給姜夫人看病的態度表達了出來。

姜夫人道謝。

姜昕衝顧瑾之眨眼睛。

顧瑾之啼笑皆非。

午膳之後，姜夫人把顧瑾之請到了室。

姜昕要進來服侍，被姜夫人趕了出去。

看得出，姜夫人是個非常在乎別人看法的人。的惡疾，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哪怕是兒。

顧瑾之留意到了這點。

想，回頭自己說話，也要委婉幾分。

進了室，姜夫人這回倒也不忸怩，直接把自己的病癥、吃用的法子、用過的法子，都給了顧瑾之。

聽到以手掏糞來解決便的說法，顧瑾之眉頭也不經意蹙了蹙。

便到了如此程度，姜夫人的確是吃了大苦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