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樓閣是這行宮最高的一棟樓,站在樓頂,可以看見整個行宮以及三十里外南齊駐紮的軍營。
若是從上面跌下來,定會被摔得碎骨。
深夜,晚風森涼。
楚曄急急趕往九重樓,一路上也搞清楚了事緣由。
淺兮醒來後就去了清心閣,一直很冷靜,只跪在蘭羽的前磕頭,然後就讓蘭華將蘭羽帶回婆娑山安葬。
十九年前那個子被逐出家族,至親兄長替頂罪而死。時隔十九年,那些帶著的真相踏著歲月河流猛然撞進眼中。終究選擇那樣決然的方式死去,用自己的命去贖那樣的罪。
蘭華很想帶走淺兮,但淺兮安靜得太過可怕,他生怕對稍有一丁點迫會讓發瘋。
雖然機會難得,終究戰勝了理智,他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和四位長老帶著蘭羽離開了行宮。
淺兮出了清心閣,沒有要任何人跟隨,夜央等人因差錯錯過了營救蘭羽的最佳時間而心懷愧疚,也不敢跟著。一直到酉時,有人發現一個人進了九重樓,這才意識到不對。
……
楚曄腳步十分急切,素來淡定從容的神早已不見,眼底約閃著焦灼的憂慮和未知的恐慌。
夜央等人也全都趕往九重樓,遠遠的就看見屋頂上站著一個人。
白黑髮,月下縹緲如鬼魅,似隨風就要倒下。
楚曄腳步頓住。
桃夭控制不住的低呼一聲,"是兮兒。"
林青一把拉住,臉沉重。
"別出聲。"
在發現淺兮的那一刻,侍衛們就準備拉網營救,卻被楚曄斷然喝退,這個時候人越多越麻煩。
從蘭羽死到現在,淺兮除了最初痛哭以外,醒來後就安靜得不正常。此時出現在這裡,顯然已生無可,已神志不清,心如死灰。最危險最張的時刻,萬萬不能大聲呼,否則很可能會弄巧拙。
那麼高跳下來,底下就算鋪著人墊,也無法阻擋來自自然的衝擊力而喪命。
空氣中有風聲掠過,楚曄擡眼,看見一抹藍影正悄無聲息的一層層躍上去,似乎到他的目,回頭與他對視一眼,兩人換了個眼神,隨即那藍人回頭繼續慢慢向上躍。
"是藍初。"
林芳輕聲低呼。
楚曄仰頭
看著站在樓頂的淺兮,四面風聲冷如堅冰,可最冷的,是心。
淺兮本不看任何人,早在母親閉上眼睛那一刻,對這世間最後一留也消散無蹤。
半生汲汲營取,半生步步爲營,只因那些不得不完的使命,和自己必須要保護的人。
爲此,犧牲了自己的。
如今努力付出的一切已經摒棄,想要保護的人也最終到命運的審判。
所有人都拋棄了。
那還活著做什麼?
不如死去……
不如死去……
他聽著那風聲,恍恍惚惚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樣一個飛揚自信笑意從容的子,在時的替換中悄然遠去。
重生一世,得到的東西太多,失去的也太多。到得最後,一無所有。
兄姐一個個的慘死,父母相繼死去,此生唯一過的人又因種種原因與形同陌路,那些過卻又被辜負的男子,最終因引發戰火,累了這世間百姓。
或許,就不該活著。
多人爲而死,又有多人爲了即將死去,多人因家園破裂,多人因家破人亡。
算不清了。
娘說要贖罪。
那麼自己呢?何嘗不是千古罪人?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吧?
上輩子墜崖而死穿越重生,這輩子再跳樓亡,是不是還能穿回去?
自嘲的笑笑,腳步緩緩向前移。
"不要――"
底下桃夭和葉芳都忍不住驚呼。
遠遠的,皇后由宮人簇擁著走來,見到這一幕,也白了臉。
"都不許靠近。"
楚曄低喝一聲,所有人當中,他最爲冷靜,冷靜得不可思議。然上位者自有威嚴,那麼平平靜靜卻不怒而威,瞬間喝住了桃夭和葉芳。
藍初已經躍上第八重,卻沒有正面衝上去,而是從窗戶跳進去,從反方向靠近。這樣直面的爬上去,很快就會被淺兮發現,若是就這樣跳下去,他本接不住,所以只能繞到後。
淺兮不看任何人,慢慢移腳步。
底下所有人都驚出一冷汗。
桃夭死死的抓著林青的胳膊,那力度,大概已經掐出了指甲印。
夜央等人屏住呼吸,各自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
若是淺兮跳下來,他們就以跌羅漢的
形式去接,雖然無法保證完好無損,最起碼能在半空中卸下不衝力,這樣掉下來的時候頂多傷,不會致命。而他們自己力也不弱,大不了就是被重創在牀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罷了。
最壞的結果不外如是。
楚曄忽然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能讓這裡所有人聽見。
"你想跳下來麼?"
他仰頭看著淺兮,角因強行運用真氣而出,他卻渾不在意,竟然還輕輕一笑。
"那就跳吧。"
夜央等人霍然回首瞪著他,人人面帶怒容。
"楚曄,你在說什麼混話?"
桃夭氣得破口大罵,林青卻拉了拉的手,"別出聲。"
"你幹什――"
桃夭見他阻攔剛要罵回去,忽然看見樓頂上淺兮原本移的步伐停了下來,有些訝異。
林青目閃,不知是喜是憂道:"這世上若還有誰能讓兮兒心有不捨,大抵也就是楚曄了。咱們先別輕舉妄,看看再說。"
夜央贊同的點點頭,"藍初已經上去了,合我們幾人之力,就算最後兩敗俱傷,總能保住兮兒的命。"
林芳和桃夭都不再說話。
空氣裡只剩下了風聲和低低淺淺抑剋制的呼吸聲。
楚曄眉目不,又繼續道:"還記得前年冬,臘月初七,你住進我府中,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夜深濃,看不清淺兮臉,卻能到未曾再繼續走。
沒出聲,袂和著髮舞飛揚,遮住了半張臉,像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楚曄放在後的手慢慢收又放鬆,面上卻不聲。
"我說過,要你爲我殉葬?"
風聲似乎更烈了,淺兮寬大的襬獵獵飛揚,死寂的眸子約飄過微弱的,無人看清。
楚曄仰著頭,月下眉目如畫線條緻。
"你跳吧。"
他微微的低笑,眼神溫。
"我就在這裡接著。"
他這樣說著,竟真的出自己的雙手,彷彿要去接那即將隨風墜落的。
"我們死在一起,也無所謂誰給誰陪葬了。"
"就葬在碧浮宮,整個碧浮宮都是我們兩人的。"
他又上前一步,聲音輕的傳遞耳中。
"跳吧,淺淺,跳下來。"他笑,"我在這裡,不會讓你摔得太醜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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