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兒……”

這話一出，外頭的人愣住了，裏頭的鄭如謙也愣住了。

他想起來好多年以前，似乎有一位子這樣過他，但也正是這位子，在發現他毫無用以後，冷酷無地將他趕出來。

若不是遇到薑笙，當初又蠢又笨的他大概已經死在街頭了吧。

當初說好的彼此再無關係，為什麽還要跳出來呢？

鄭如謙抿著，骨子裏一陣陣地發冷，不知道該用怎麽樣的態度麵對。

直到，馬車也響起一聲拿腔調的“謙兒”。

鄭如謙一回頭，就看見薑笙擺著姿勢，惟妙惟肖地看向他。

隻可惜那聲調雖然一樣，卻帶著獨屬於的音。

鄭如謙在一瞬的驚愕過後，忍不住笑出聲，“薑笙，別皮。”

“人家一直二哥，也想你的名字嘛。”薑笙嘟著，心底卻長鬆一口氣。

“二哥就是你二哥，不要想著飛上枝頭當姐姐。”鄭如謙的腦袋瓜，心漸漸平複。

早該想到的，人活這一生，要麽籍籍無名地死去，要麽功名就以後，七舅姥爺也得找上門。

大哥說過，這做“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倘若鄭如謙隻是一個靠撿飯為生的乞兒，永遠也不會攔在他跟前，用這種拿腔調的姿態講話。

想通這些以後，其實就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鄭如謙清了清嗓子，開簾子看過去，“這位夫人，有事嗎？”

他說夫人。

不再像八九歲時，地“阿娘”，著的想讓陪伴一會了。

婦人有些許的怔忪，很快淚盈於睫。

後的幾位穿紅戴綠，叉著腰不滿，“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這可是生你養你的人，不恩戴德也就罷了，還敢這樣講話，真該讓縣令大老爺叉你下大獄。”

“見過白眼狼，沒見過這樣的白眼狼，當初紫薇姐姐就不該留下他，直接一把紅花打掉，還省了這些年的教養。”另一個怒氣衝衝。

鄭如謙聽在耳中，甚至沒有任何的怒氣。

他隻是平靜地著為首的婦人，“夫人，當初在怡紅院後門，你已經把我丟掉了，我們並沒有確鑿的關係，戶籍上也僅我自己一人，莫說是告到斜縣，便是去府衙，我也沒什麽畏懼的。”

謝當初大哥許默當上師爺，在給弟弟妹妹們落戶籍的時候，他沒有把兄妹幾個落在同一戶籍下，而是兄妹六個各占一本戶籍。

這樣無論他們經商也好，仕也罷，都不會影響彼此。

真正的兄妹份，也不需要區區戶籍來證明。

“你……”婦人似乎沒想到，不過兩三年，這孩子的變化竟然這麽大，哽咽著道，“我沒有想要告你，我就是看看你，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這借口找的。

連一旁的汪小鬆都要笑了。

鄭如謙更是揚起角，“如夫人所見，過得甚好。”

婦人的眼淚流地更暢快了。

鄭如謙見沒什麽要說的，把簾子一放，冷聲道，“若無他事，煩請夫人讓路，我們還要回家。”

婦人一怔，不敢再放肆流淚，拿帕子胡幹淨麵容，哽咽著道，“我有事，有事，怡紅院要倒了，我想要為自己贖，但這些年攢下的銀錢有限，隻能找你……找你要一點。”

找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要贖錢。

這話能說得出口，想必是篤定了鄭如謙有錢。

但最讓鄭二爺寒的是，不自己來，還帶了好幾個姐妹，怕不是連姐妹的贖錢也要自己掏？

一瞬間，他深深的後悔了，就不應該停車，就不應該跟講話。

現在讓汪小鬆趕車跑路還來得及嗎？

“謙兒，阿娘舍不得你，當年趕你走實在是無可奈何，念在阿娘當初把你照顧到八九歲的份上，你就幫阿娘一次吧。”婦人求，“當初你在怡紅院，阿娘也沒虧待過你啊。”

鄭如謙的心神一。

當初在怡紅院裏，雖然婦人沒有細心照顧他，但也的確沒有他吃穿，至沒有像小薑笙一樣流浪乞討。

就連他們兄妹最開始依賴過的兩顆金豆子，還是怡紅院裏的恩客給的。

“這麽說來，我的確欠你兩顆金豆子。”鄭如謙扭頭，看向掌握財政大權的妹妹，“現如今，也是時候還了。”

兩顆小金豆，大概四兩銀。

薑笙頭一次這麽爽快地掏出荷包，揀出十兩銀。

“普通莊戶三口之家半兩就能過一年，二哥在怡紅院生活了快十年，給個十兩不過分。”小姑娘滿臉認真。

鄭如謙也跟著點頭，把銀錠拋給汪小鬆。

汪小鬆手忙腳地接過，又像扔燙手山芋一樣甩給婦人。

“好了夫人，請不要再耽誤我們的行程。”鄭如謙冷漠異常，“若是再無故阻攔，我就要去縣衙裏求個公道了。”

自古青樓子畏家。

聽他這樣說，幾個穿紅戴綠全都閃到了一邊。

婦人還想堅持，被拉著勸著扯走。

汪小鬆趁機一甩馬鞭子，“駕”了聲後，馬車疾馳離去。

他們越走越遠，奔向更大更遠的城池。

婦人看在眼裏，捂著口搖頭，“為什麽謙兒不信，我是真的疼他，當初丟掉他也是不得已。”

“可丟了畢竟是丟了……”

有人輕聲歎息一句。

婦人不再說話，搖搖晃晃著轉，奔赴僅剩自己的未來。

馬車上。

薑笙正在和鄭如謙激烈討論。

“一定是郡守大人幹的！”鄭如謙差點破音，“真是太齷蹉了，竟然把我阿娘給翻出來，要不是這些年多走了點路，差點被嚇死。”

“也許不是呢。”薑笙托著腮，“鄭員外確實是最近才聲名鵲起的。”

有些時候名聲大了，就是會吸引來舊人。

“不，一定是。”鄭如謙氣壞了，“等回了府城，我一定跟他沒完。”

可他一個小商人，要怎麽跟一個郡守大人沒完呢？

薑笙知道，二哥就是純粹用泄憤而已，就不往心裏去了。

而且，回到安水郡以後，他們才知道，賀郡守這陣子都在忙著收拾孫家給夫人出氣，連王家被擺了一道。

“你說什麽？王家人要給扶風哥哥說親？”薑笙瞪圓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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