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晏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初次到訪,一點薄禮還請伯父笑納。”
蘇懷遠覺得,他要重新認識“一點”和“薄禮”這兩個詞了。
聽到靜,蘇沅兮從樓上下來,看見前院里頗為壯觀的畫面,頓時一言難盡。
“你來就來,帶那麼多東西干嘛?”走到容晏旁,小聲嗔怪。
恰好,杜舒蘭聽到了。
生怕這話會惹得容五爺不悅,正想打個圓場,就聽容晏開口道,“挑你們喜歡的,剩下的丟了就行。”
害,就瞎心。
不多時,幾個人在客廳落座。
這是容晏第一次踏蘇家的大門,該說不說,進展著實迅速。
只是相對而言,氣氛也顯得有些詭異。
就說聊什麼吧,正常的話題無非是父母,家庭,工作況,但這些要麼不能問,要麼彼此心知肚明。
索,蘇懷遠和容晏談論起了京城未來的經濟發展走向。
六點左右,蘇翊回來了。
見到容晏,他所以并未表現出太多驚訝,而是照著男人之間的面禮節,從口袋里出煙盒遞去。
“戒了。”容晏微瞇了瞇眸,眼底帶著幾分深意,“兮兒不喜歡。”
蘇翊手一頓,面無異地收回了煙盒。
晚飯時的氛圍倒沒了先前的拘謹。
蘇翊坐在蘇沅兮的對面,習慣地要給剝蝦時,卻發現蘇沅兮的碗里早已堆滿了剝好的蝦仁,連旁邊的碟子里也都是挑了刺的魚。
“夠了,我吃不完。”蘇沅兮了容晏,阻止了他還要夾菜的作。
容晏干凈手,語調含著縱容,“吃不完的給我就行。”
此此景,蘇翊無聲地放下了筷子。
他忘了,這些事以后也不需要自己來做了。
可是想改掉一個保留了許多年的習慣,談何容易?
……
飯后,蘇家夫婦很有默契地把客廳留給了兩人。
接收到杜舒蘭的眼神,蘇沅兮不由失笑,側過隨口問道,“幾點回去?”
“還早。”容晏輕掐著的臉頰,“不帶我去你的房間看看?”
蘇沅兮拽下他的手,“我房間有什麼好看的。”
話雖如此,仍是拉著容晏往三樓走去。
蘇沅兮的臥室很干凈,米白的調沒什麼花里胡哨的裝飾,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容晏的視線游移過每個角落,當看到放在桌上的相框時,他忽然道,“有沒有你小時候的照片?”
蘇沅兮揚眉,“你想看?”
沒有拍照的習慣,但架不住杜舒蘭喜歡,從小到大不知留下了多照片。
蘇沅兮指了指書架的最上層,“那里,我夠不著。”
容晏似是笑了一聲,抬起手輕松拿到了相冊。
從蘇沅兮出生的幾個月起,杜舒蘭就有了拍照記錄的習慣。
面對這些像素不太清晰的照片,容晏的目噙著和,“你的父母很疼你。”
很多細節里能看出,小姑娘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那種被意養出來的自信,是無法遮掩的。
蘇沅兮抿起,點了點頭。
“所以,我要對你更好。”容晏偏頭凝著清凌凌的眸子,低聲道,“這樣才不會讓你有落差。”
怎麼會有落差,他已經對自己夠好了。
房間里不時響起相冊翻頁的聲音。
看到一半,容晏的指尖點了點一張穿著校服的照片,“這是你十三歲的時候?”
蘇沅兮稍加回憶,“嗯,是下鄉秋游那會老師幫忙拍的。”
現實與回憶重疊,時至今日,容晏仍清楚記得,第一次遇見蘇沅兮時,穿的就是這樣一校服。
“你猜得還準。”
蘇沅兮兀自說著,倏地,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下一秒,按住相冊,直直地看著容晏,“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見過我的?”
容晏的視線落在臉上,“真想知道?”
“當然。”蘇沅兮環住他的脖子,傾湊過去,“說實話,不許糊弄我。”
片刻,容晏低垂下眼眸,修長的手指拂過那張穿校服的照片,“就是這個時候。”
心頭有個想法快呼之出,但蘇沅兮按捺著,不敢細想。
容晏出臂彎,摟住的腰,“記不記得我問過你,為什麼選擇學醫?”
蘇沅兮凝住呼吸,點了點頭。
然后,聽到容晏低沉晦的嗓音鉆耳畔。
他說,“兮兒,十年前你遇見的那個男孩,就是我。”
一瞬間,蘇沅兮怔住了。
緩慢地抬眼,對上男人墨黑的眼瞳,看著映在里面的自己,心頭像被狠抓了一下。
那個被打斷拐賣到山里的男孩,落魄狼狽得如同一個乞丐,任蘇沅兮如何想象,也無法將他和容晏聯系在一起。
蘇沅兮了,抑著輕的聲線,吐出了一句話,“后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容晏深深凝視著,抬手上的臉頰,“我沒逃,在你去找老師的時候,我被人發現,又了抓回去。直到過了一周左右,警察找到了那里,才救出了所有被拐賣的孩子。”
他放低聲音,格外篤定地問道,“是你報的警,對不對?”
“是。”蘇沅兮很輕地應聲。
秋游回來后,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男孩,也不知哪來的用勇氣,瞞著父母一個人跑到警察局,說要報警。
十三歲的孩,沒有見過人間險惡,卻能辨別起碼的黑白是非。
所以當時的趴在桌上,費了很大的力氣,甚至急出了眼淚,才讓警察相信自己所說的是實話。
那座村落的位置偏僻,山路地形復雜,就靠著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全部畫了下來。
一張地圖,反復畫了一天,從小連手指破點皮都會喊疼的,五個手指磨出了泡,也是一聲不吭。
覺得值得,因為那個男孩留給的印象太深。
明明衫襤褸,狼狽不堪,可他的眼睛分明是堅韌又帶著求生的,怎麼能無于衷。
而兜兜轉轉,原來他們在十年前就見過。
命運的齒,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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